《蔓殊沙华》深度迷失

2、第1章

　　隔壁房间里又开始传来那种时断时续的锯木头声音，是徐宝开始拉她的小提琴了，这意味着我又要忍受将近两个小时的魔音入脑的折磨。拉开抽屉，我寻出耳塞带上，继续背我的英语单词，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可我心里还是没有一丝塌实的感觉。高考，很可能就是我摆脱眼前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的唯一出路。但话说回来，我的学习成绩一向是我可以骄傲的资本，也是唯一让我能昂首挺胸的资本。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总有点焦躁不安。志愿老早就想好了，就报对外英语，虽然中文才是我的强项，可我从不认为风花雪月能当饭吃。
　　两个小时过去了，徐宝已经锯完她的木头了，而我还盯着那一页字母在发呆。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是在等他回来。
　　徐宝是我阿姨三十四岁时才养的宝贝女儿，而我在等的，是她的哥哥，徐泽林。
　　听到外面汉谟拉比的叫声，我知道是他踢球回来了。汉谟拉比是条高大温顺的牧羊犬，是不是纯种我不知道，不过这个名字够气派的了。我不知道徐泽林怎么想到给他的宝贝犬取这个名字的，但若是那位古巴比伦国王知道了，只怕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他算帐了。
　　这世上唯一一个不知道礼貌为何物的人为何偏偏让我遇到了？徐润林，徐宝和徐泽林的堂哥，已经是26岁高龄的老男人，又一次不经我同意进了我的房间，还很欠揍的将满是灰尘和臭汗身体平铺在我床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把抽掉他垫在脑袋下的枕头，运足气力冲他吼了起来：“徐润林，你给我起来！”
　　可他真的是个无赖，翘起兰花指，用食指掏了掏耳朵，慢条斯理地说：“言言，女孩子说话不能那么大声，不淑女。”“那你也不是什么绅士，是绅士就不要赖我床上。快起来！”我伸手拽他，可他居然那么卑鄙，在我拉倒一半的时候猛地使力把我拉倒了。撞上他坚硬的胸膛，我欲哭无泪，刚刚是耳朵，现在又是鼻子。刚要破口大骂，一股暖流从鼻孔蜿蜒而下。接着一声怒吼在背后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哥，大林哥欺负我！”说完，我仰起头出示他欺负我的罪证。这个时候装可怜最管用。果然，在他手忙脚乱地替我止血，擦干之后，开始责备他的大哥。我躲在他背后冲着徐润林吐了吐舌头，活该！谁让你欺负我。
　　徐润林冲我扬了扬拳头，转身去洗澡了。
　　在徐宝的坚持下，我又不得不和这个小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了晚饭。
　　大概是因为被徐润林盯得消化不良，又或者是因为被单上他残留下的汗臭味熏的，我翻来覆去了大半夜，还是难以成眠。明天要换床单。

　　一个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又要上课了。他答应明天早上送我去学校。也许，我可以缠他高考结束后带我回苏州去看看。我已经离开那水润江南已经十一年了。我想它了，想我的爸爸妈妈了。
　　临到清晨才眯了一会儿，但也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徐泽林送我去上课，才出门口，徐宝闹着也要哥哥送。于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单独相处一下子变成了三人行。
　　“小言，昨晚没睡好？怎么两个眼睛都是血丝啊？”我刚要张口，一旁徐宝插了一句“又能见到季宁哥哥了，激动得睡不着了吧？”徐泽林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再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要把心思放学习上，成败就看那一次了啊。”我点了点头，不愿开口。徐泽林许是怕我压力太大，又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考上好大学，哥带你回苏州看看，好吗？”徐宝挤到我俩中间，“哥，我也要去，今年我也毕业了啊。”“不行，你还要升初中，哪有那么多时间玩！”徐宝嘟了嘴不说话了。我心里暗自欢喜，既然你自己提出来，那总比我自己要求来的要好。
　　于是，我愈加盼着高考的日子快点来临。
　　上午第三节历史课的时候我走神了，后面的季宁猛拉我头发，等我回转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全班目光的焦点所在。而老师正带着疑惑的眼神在等我回答。我站起来，尴尬地说：“对不起老师，我刚才走神了。”老头哼了一声让我坐下，抬了抬眼镜，飘了一句：“你对不起的不是我。现在的学生……”我想如果不是我成绩好，只怕他当场就要发飙了。

　　时间过得飞快，二模考试结束以后，这日子跟坐云霄飞车一般，充满了紧张刺激，外带一点点害怕。
　　考试，考试，考试，连着考了三天，然后填志愿，等放榜，我三年的高中也就真真正正地结束了。这意味着我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我可以解脱了。
　　还有一个星期，我就可以带着录取通知书离开这里了。只是白天阿姨和姨父看着我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再怎么说，他们也养了我十一年，虽然这十一年里只是把我晾在一个角落里不闻不问，让我独自面对了从儿童到少年的过渡；虽然徐宝从来不愿承认我这个姐姐，一直刻意地在我面前展现她父母对她的疼爱；虽然……但养育之恩大于天，我心存感激。虽然我一直不明白，他们对我的态度，为何不象别人家的阿姨姨父对待外甥女那样。不过，至少还有徐泽林啊。
　　我躺在床上，看着屋里的一桌一椅，突然涌起一丝不舍。徐泽林倚在门边，敲了敲门，然后进来坐在床边。“小言，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小林哥，明天可以陪我去四处转转吗？”我坐起身，靠在他身上，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夏衣，汲取他身上暖暖的味道。他不答话，身子僵了僵，终于放松，应了我一声“好”。
　　我在西安生活了十一个年头，却从来没能好好的去看看它。以前有时间，但是没人带我出去；如今长大了，却没时间了。我的青葱岁月，都赋与朗朗书声了。为了离开这里，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终于可以离开，可还没有走，我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徐泽林离开后，我闭着眼睛数了无数只山羊，依然半点睡意都没有，于是起身到厨房倒水喝。经过阿姨房间，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不时传来几声压低嗓子的争吵。我无意偷听的，可耳朵里还是刮到一句，似乎还与我有关。我只听得“责任”与“足够了”五个字就被人捂着嘴巴拉进了另一间房。是徐泽林。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他年轻的脸庞上两道浓眉紧拧着。我不知道他听到多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因为对面房间里的争吵，还是我站在门外偷听的行为。我只知道他搂着我的胳膊在颤抖，透着紧张和不安。相处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控。我低下头，轻轻靠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这多象我做过的那个梦啊。感到他的双手顺着我的胳膊一路抚摩上来，我的心跳也开始加快，一声又一声，似乎要突破了胸腔的束缚。很早的时候我就一直巴望着有点什么，可真来了，我又开始慌张了。徐泽林的双手牢牢的捏着我的肩膀，有点疼。“言言，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我有些迷惑的抬起头，他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我，坐在床边深深的喘息。

作者有话说

　　又掘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