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谈情不说爱》莫子楚

11、爱无邪

　　在她没有向妈妈交待她要回来的实情之前，她的妈妈又是如何终究应允了呢？还是说，只是冷漠病发作，不想再替这个女儿操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无论如何，他们都幸福地在一起了，更幸福地是，他们被分配到了一个班。准确地说也不是分配，而是只有我们9班缺人罢了。在任何的地方都不愿意为你敞开大门的情况下，9班一定愿意。因为这里是替补席，来多少人其实都没关系。

　　崔灿被安排到一组和我坐一起，冬妮坐在四组的最后一排。虽然高中生有传纸条的传统，但这一路的纸条却是线路最长，完成风险最大的。稍不留神，就可能被老师轻轻松松给逮到。

　　可还好老师普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太过分，基本上都是享受豁免的。

　　后来事情越来越过分，他们开始传递一个紫色的笔记本，封面写着不知所谓的无聊英文。厚厚的，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们在里边写什么，我肯定也是没看过的。但这开始令我心神不宁，目标实在太大了。分明是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嘛。也不知道拿个书皮包装一下。

　　果然有一次愤怒的历史张终于忍无可忍了，一个粉笔头打在了崔灿的身上，他正愣住了。历史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本子在传递的途中抢过来。糟糕，有劫道的了。双方剑拔弩张，根本忘记了这是课堂，他们之间是师生关系。

　　“把本子还给我。”崔灿站了起来。历史张被这义正词严吓住了。想打架这是？

　　“老师，这是我的本子呀。”冬妮娇气发声，将注意力转移。然后趁其不备，轻松地把本子拽了回来。

　　这是要闹大的意思。所有人都被这种杀人放火的作风给震住了。张老师也不例外。

　　“臭流氓，败类。”给出这样评价算是出了口气，不等对方回应，张老师就继续讲起课来。

　　他们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必须保持联系。而且总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总有那么多的时间需要独自相处，这种鱼水不相离的情形，对于17岁的我，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观念。我疑惑而不解。

　　我曾经问崔灿，为什么要对冬妮这么好。他没有正面回答过我，只讲冬妮曾为他自杀。这回答真够渗人，但压根也不是什么对的答案。我回头看远处那清亮如水的女孩子，她正清澈和美地看着你，笑花笑草笑倾城。

　　他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溪城人，这让他们根本少有融入大环境的机会。何况又总是自我隔离，不与人为友，操着普通话敬而远之的姿态，很多人都把他们当异类。

　　高三的课业尽管繁忙，我仍然常常不见崔灿的身影。听说是去约会了，这还是前排神秘兮兮告诉我的，像交换秘密。我无有兴趣，只是不解。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春雷秋霜，夏雨冬雪，总有一天，会跋山涉水，历经千艰万险来到你的面前。与你相识，与你相恋，而你亦会从此相信爱情，相信厮守。时光以后成为了与第三个无关的事情。

　　从内心深处，我是希望他们幸福相恋的。虽然不理解他们的高调，他们的如胶似漆。

　　我想，也许等到上了大学，他们就能收获他们真正的自由。再过几年爱情长跑的时间，然后结婚生子，以契约的名义组建家庭，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局不应该是这样吗？

　　但等不到了。

　　冬妮的父母来学校找老师了，他的爸爸在教室的外面一个巴掌把年级主任给煽懵了，但对方还要依然陪着笑。必然是有权势的人。

　　大概崔灿的父母也来了，双方一起到教学处跟学校协商解决方案。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在一个平淡无奇的黄昏，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时候，崔灿突然走进教室走到了讲台上，双手往后抱着头，看了一眼教室里所有人，然后说，大家静一静。所有人都很自觉地静了下来，他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不喜欢我，但我也一定不喜欢你，我在这里想劝告所有人，千万不要学我高三谈恋爱，以后不能和大家做同学了，对不起。”

　　第二天他就没来上课，桌子也被搬走了。那个位置空着就像一个灵魂被抽走。冬妮却并没有离开，偶尔还能看到她坐在最后一排不说话，不发声，犹如不存在。

　　崔灿的走并没有让这个事情划上终点，更多更加凶猛的流言像瘟疫一样在全校范围开始传播开来。

　　一些人用手机和另一些人分享一些东西，崔灿和冬妮在学校的公园里□□的视频。据说有人故意把它传到了网上，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事情。

　　还有一些人传言，说崔灿被退学是因为冬妮怀孕了，双方偷偷凑钱把孩子拿掉了。却被来探望女儿的冬妮妈妈无意撞见了。看到女儿大白天居然躺在床上，一脸疲惫也没去上课，就起了疑心。再三追问，才终于说出了真相。冬妮妈妈又气又急，十万火急召唤了远在上海的冬妮爸爸。

　　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一幕。别人的真相永远没有真相。但道德弥足珍贵，不陷害他人，这是基本底线。

　　我们的教育不知道什么时候堕落到了这种程度。男男女女都一样无聊无知，无畏无耻，在别人的世界里扮演可怕的偷窥者。

　　我听说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家长约定好，高考完毕两人就立刻回上海结婚，上大学也在上海本地。这是后来我听到的一个最好的关于他们的消息，我希望那是真的。

　　后来唯一一次见到冬妮是在校外，我正吃完饭准备回来。她远远走来，依然微笑，跟我打招呼，一切都好。她要坐车去另一个学校，崔灿新转去的那个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