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拯救你的》米陀佛

3、第 3 章

　　护士结了当天的诊疗费，微笑道：“颜小姐，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电话联系你的。”
　　颜小姐……独月妍有点不自在地笑了笑，收起瘪了不少的钱包。虽然诊疗费已经打了七折，但仍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何况她今天本就没带多少钱出门。要不是他坚持负担一半费用，那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谢了护士小姐，她便转身走向梁凡。
　　梁凡刚才帮忙给大狗洗药浴，衣服不小心弄湿了点，此时正站在一排狗笼子边上，捏着衣襟一边扇风，一边打量着此时已安然躺在底层隔离笼中的大狗。见她过来，便转过身来。
　　“结完了？”他严肃认真地问。
　　独月妍点点头，递给他一包纸巾，“你擦一下吧，别着凉了。”
　　梁凡有些意外，呆了呆才接过道，“谢谢。”
　　“该我谢你才是。”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此时若再把他当坏人，那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明亮的灯光下，她不算红润，却柔嫩好看的嘴唇微微向上弯着，笑容很浅，却差点晃瞎他的眼，晃晕他的人。
　　他脸开始发烧，轻轻干咳了一声，移开视线，“哪里，举手之劳而已。”说着便低头开始用力擦衣服。
　　“对我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了。”她微讶于他这样冷硬的人还会脸红，却也因此对他的观感又更好了些，便真诚道，“对了，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吃吧？要不我们去边上饭店吃顿便饭？”
　　梁凡眼神骤亮，刚想说句那怎么好意思呢，眼前却陡然出现刚才她的小车在自己面前绝尘而去的画面，他忙抬头，“行啊！”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她，严肃补充了一句，“我还真饿了。”
　　本来都做好跟他客气一阵的准备的独月妍倒是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她眨眨眼，笑了：“我也是。”说着她蹲下身，对着笼中的大狗轻轻道：“阿兹，我走了，明天见。”

　　虽然过了饭点，但边上这家小馆子生意仍然很好，两个快饿晕的人也顾不上挑剔位置，赶紧坐下才是正经。
　　小桌摆在一个凹进去的墙角，只能坐两个人，一看就是地方不够硬塞的。
　　梁凡把她让到靠墙的那个座位坐下，自己则坐在靠走道的位置。
　　一坐下，独月妍才觉得不妥，这座位适合亲密的情侣，却不适合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桌面的局促，让他俩的腿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隔着布料，却还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轻轻地触碰和磨擦，更是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这种感觉太过暧昧，让人心生不安。
　　她心头苦笑，一年多没和异性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居然都敏感成这样了。
　　然而避开，太刻意，不避，不自在。若现在起身说要换饭店，又太矫情。
　　梁凡眼中极力掩饰的雀跃和羞涩，却在看到她轻蹙地眉头，感受到桌下不经意的避让动作时，立时化为乌有，他轻抬起椅子，往后挪了挪，刚坐定，却听路过的服务生说：“不好意思先生，走道比较窄，麻烦您椅子往前靠一靠。”
　　梁凡抱歉地朝她看看，又挪回原位，轻声说：“这地方太挤了。”
　　“是啊。”她应了一句。
　　两人之间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怎么想到叫它阿兹的？”他突然问了句：“不会因为阿兹猫吧？”
　　她被他冷不丁的开口惊了一下，呆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便点点头，随口扯了一句。“人善被人欺，我希望它坏点。”
　　“哦，挺有道理！”梁凡认真点头表示同意，目光一转间，就看到她摆在腿上的摄影包。嘴巴张了又合，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对了，江堤那里挺偏的，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
　　独月妍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包，“哦，我去拍照的。”
　　他点头，神情略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子，“那里一大片芦苇荡，风景倒是挺不错的，有时候我和朋友会去江堤上坐上半天，看看风景，晒晒太阳，喝茶聊天，挺惬意的。”虽然此举多半是为了替闻兮散心疗情伤，但并不妨碍他欣赏美好事物。“那你是摄影师？”
　　独月妍有些意外于他的多言，但还是眨眨眼，垂眸淡淡一笑，“只是兴趣而已。”说着就举杯喝了口水。
　　梁凡见她显然不想多说，便也不再问。
　　很快，他们的菜就上齐了。
　　两人都饿狠了，虽是埋头苦吃，却仍都斯斯文文地，但话也是没顾得上说了，对此，有人欢喜有人愁。
　　很快的，两人就汤足饭饱，独月妍刚掏出钱包准备结账，梁凡便伸手挡了一下，“我来。”
　　独月妍一让，半真半假道：“说好我请的，你好歹给我个机会表达谢意啊，不然我睡不着觉的。”
　　梁凡愣了愣，收回手，认真地说：“睡前喝杯温牛奶会比较好睡。”
　　这个表情配上这句话，让独月妍忍不住弯了嘴角。“好的，谢谢。”
　　梁凡顿时为自己的蠢话在心里捶胸顿足起来，忙补救道：“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结了帐，两人走到门外，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车不在，我送你吧。”梁凡理所当然道，而插在口袋里的手却不自觉地紧握住了车钥匙。
　　“不用啦，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而且我家离这里不远。”
　　“可你外套丢了，现在还挺冷的。”梁凡伸出微颤的手探了探空气，却又马上缩了回去，深恨着自己宛如青涩少年似的丢人。
　　她身上一阵阵发寒，却忍着没去搓手臂，只是笑道，“没事，公交车上还挺暖和的。而且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家人会担心的。”
　　梁凡看着她，板着脸道：“我一个人住。”
　　她并没有兴趣去知道他的家庭人口状况，哦了一声，便错开他的目光，别过脸一指十几米外的公交车站，“那边公交站正好有我能坐的车，很方便。”
　　梁凡抬眼看了看公交车牌，眉一皱，挺眼熟啊，“下车后要走多远？”
　　独月妍不知他什么意思，顺口道：“就在小区门口。”
　　话说到这份上，梁凡也不好再坚持，只得点点头，嘱咐道：“那路上小心。”
　　“好，那再见了！”
　　“再见。”

　　独月妍抬脚就走，忽闻梁凡一声轻呼：“当心！”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撞向了一堵肉墙。
　　“啊，不好意思。”她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往后退，然而退了一步，却没退出第二步，她的腰被人牢牢地按住了。
　　她眉头一皱，话未出口，一声满含惊喜的“妍妍！”却让她瞬间忘了所有的反应，也让刚要踏前一步去扶的梁凡停在了原地，原本紧握住她手臂的手迟疑了一下，也在她蓦地抬头，定定地看向来人，却并未开口呵斥，而是说了一句别的话后，缓缓地放下了。
　　世界那么大，大到曾经想见一面都只是奢望，世界又那么小，小到上街吃个饭都能碰上故人。而这个故人，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此时却站在了自己面前，一如青涩少年时那般地唤着自己——“妍妍”。
　　她深吸口气，缓慢却坚决地拉下他扶在自己后腰的手，退后两步，淡淡道：“你回来了？”
　　他收回手，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前些天刚回国。”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子，有些感慨，“好久不见了，你似乎没怎么变。”
　　“是么？”她笑了笑。
　　他细细地打量着她的披肩直发，“嗯，就是头发短很多，你倒舍得剪？”
　　她眨了眨眼，“有什么不舍得。”长发为君留，君不在，留之何用？三千烦恼丝，剪了脑袋还轻松点。
　　他点头，含笑看着她的眼睛，“也是，剪了还可以留。”
　　她心头一跳，但转而就在心里嗤笑起自己，真是想太多了，他或许只是顺口而已。再说了，就算是意有所指，她也已无心去探究。她抬眼看向他，就事论事道，“不留了，太麻烦。”
　　她不想再在一个刚认识几小时的人面前大方展现自己的过往。想了下离开的措辞，正要开口，却听他略带讶异而不满地说：“妍妍，你怎么穿那么少，外套呢？还有身上这是怎么了？”
　　顺着他的视线，她垂头一看，哦了一声，拍了拍已然拍不干净的衬衣，无所谓道：“外套丢了，刚救了条狗回来，弄脏了。”话音刚落，一件带着体温的风衣就已不容分说地披到了她肩上，她一愣，忙脱了下来，推到他怀里，摇摇头说：“别把你衣服也弄脏了。”
　　他脸色微沉，默然半晌才叹息般地轻声道，“跟我还那么见外做什么。”说着却也不再坚持，仍旧把风衣穿了起来，把她拉到避风的地方，睨向她，“怎么想到去救狗了？”说完也不等她再说，又哦了一声，道：“不过你从小就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倒也不奇怪。只是，你妈现在让你养宠物了？”
　　“时间能改变很多事。”她不打算再多解释什么，只是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唐屹，你打算一直站在这儿和我叙旧吗？你的朋友还等着呢。”
　　唐屹的手微微一抬，却又很快收了回去。她的这个不经意地动作，生动而明媚，曾经是他最喜欢看的，一看就忍不住想要把她拥进怀里。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在他脑中的印象愈发鲜活而难忘。虽然此时，她已不再软软地却恶作剧般地轻唤自己“阿屹”，眼中似乎也已经少了些什么。“哎，看我这记性，碰上故人就忘了你了，不好意思啊，方也。”他很快回神，拍了下一直安静站在边上的那个三旬左右男子的肩膀。
　　方也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以后多请我吃几顿好吃的我就原谅你。”说着他看向独月妍，伸手笑道：“看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妍妍了，一直未曾得见，幸会幸会，我叫方也。”
　　独月妍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唐屹，这人都跟别人说自己什么了？然而礼貌却还是促使她伸过手去回握了一下，“你好，方先生。”
　　“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妍妍也是你叫的？”唐屹笑骂了一句，又朝独月妍柔声道：“他是我在德国的同学，这次跟我一起回来的，有点自来熟，别理他。”说着眼睛又看向独月妍身边一直沉默着的梁凡，仿佛才看到他一般，歉然道，“妍妍，你看我真是高兴糊涂了，都没让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高兴？也是，往事如烟，再见亦是朋友么。看来这七年他过得不错，那段往事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阴影。其实她也已经很少会想起和他之间的种种过往，想起了也不过就是感叹一声，哦，原来以前自己还有这么一段啊。那段过往唯一烙印在自己心上的痕迹，就是和他之间那唯一曾有过的骨血，如若自己也忘了它，那就再也不会有人念着惦着，哪怕是深深地痛着，也好过遗忘，至少，痛，证明它存在过。
　　她深吸口气，努力忽略那心头的钝痛，云淡风轻道：“哦，这是梁凡，跟我一起救狗的朋友。”她看向梁凡，手一摆，“这是唐屹，我以前的邻居。”
　　话音一落，就见两个男人同时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又同时撇开眼，看向对方，微笑地握了下手。
　　她见招呼打完，就朝方也点了点头，“天晚了，我先告辞了。”然后看向唐屹，“祝你和方先生玩的开心，再见。”
　　唐屹往前走了一步，慢悠悠道：“巧了，我们也正要回去，我送你。”他语调温和，却一如既往地带着不容拒绝地意味。
　　独月妍轻挽了一下头发，望了眼梁凡，“不用了，梁凡会送我回去的。”
　　梁凡愣了愣，这一刹那，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但他还是配合地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唐屹看他一眼，笑了笑，“稍等。”说着他望向独月妍，“我们这么多年不见，约个时间一起吃饭吧。对了，你手机号给我一下。”
　　独月妍啊了一声，摊手，“不好意思，我手机被偷了，新卡还没买。”
　　梁凡不禁看了她一眼，却没吭声。
　　唐屹意味不明地盯了她一眼，好脾气道：“那你现在住哪儿？还在老房子那里？”
　　她并不想当着别人的面给他难堪，就不置可否道：“我快搬家了，等有新地址了再给你。”
　　唐屹状似无奈地问方也要了纸笔，很快抄了个号码递给她，“那好吧，这是我的电话，我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印名片，下次再给你。哎，你可别稀里糊涂地掉了。手机买好了给我打电话，别忘了。”
　　独月妍心中有点好笑，下次？她并不觉得他们还有下次。但他如今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又让她有点心烦意乱，敷衍地朝他点点头，接过纸片塞进包里，“那我走了，再见。梁凡，我们走吧。”
　　梁凡朝那两个神色各异的男人点了点头，便和她并肩往停车场走去，理所当然义不容辞地问道：“你家在哪儿？”
　　独月妍忽然感到一阵头痛，自己刚才脑子坏掉了吧？

　　唐屹望着她婀娜的背影，脸上挂着一个若有所思的浅笑。
　　方也皱眉，狐疑道：“你觉得她会打给你吗？”
　　唐屹瞥了他一眼，“嗯？”
　　方也看了看他的神色，啧啧两声，“我觉得你前路堪忧，堪忧呐。”
　　唐屹却笑了，一拍他肩膀，“走，找个地方喝一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