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letter for you》夏莳未来

1、第 1 章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你躺在了白色的床褥上，大家都说着你走了。
　　第二天清晨，破晓的黎明阳光才刚刚初升枝桠，她说着，上去看看你吧，可能就剩这么几天了。

　　你的胸腔中恍若载满了水，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发出阵阵呜噜声，曾经会帮我揽下一切事情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放在肩前不断的颤抖着，浑浊的眼睑犹如蒙上了白蒙蒙的一层雾气，那双眼睛再也映不出我的身影。
　　她来看你了，不过你应该已经不认得她了吧。在你身旁的人对你这么说。
　　你没有回应，手还是颤抖着，一声声的呜噜声愈发的急促。
　　去握握你的手吧，那人又说道。
　　我只是呆呆的看着你，一脸不知所措。

　　你再也看不见我了吧。你再也认不出我了吧。你还可以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咽在喉咙间的声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我，我反反复复的在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这些话，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就像是断了电源的机械，木讷的定在原地上。
　　也就是那时间，你颤抖的左手突然抬到半空中，寻不见方向的抬起左手像是想要伸向我，明明就连呼吸都像是会在消减生命，抬起手就像是拼尽了全力；明明就已经看不见我了，却想要向我的面前探来；明明就已经认不出我了，可是却听见了声音做出了回应。

　　我连忙伸手握住了你的手，你剧烈颤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压抑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抽搐，无声的在对着我说着我没事。
　　但还是会因为突然一阵而来的抽搐暴露了你要逐渐离开人世讯息。
　　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只能紧紧的咬着下唇，因为总感觉一说什么话就会立刻哭出来一样，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叫着你的名字。
　　你的手臂已经瘦骨嶙峋，我记得几个月前的你还是有着大大的啤酒肚，我会突然恶作剧的一个指头戳在你的肚子上，你会大笑着几声往后躲着，然后拍着我的背说又调皮。
　　你的身躯在被子中只透出浅浅的阴翳，我记得几个月前的你还像是个健康的青年人，我什么东西忘在家里只要一个电话你就会说着好好好的坐着好几站的公交只为了把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交给我然后又原路返回。
　　你的神情呆滞不已，我记得几个月前的你还是乐呵呵的，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我喜欢在别人面前开玩笑，说着要是我再早生个几十年我一定会嫁给你，你也说，来来来，我娶我娶。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几个月前，短短的时间里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你都认不出我。
　　小说里说什么‘认真的看着你的最后一眼，将你的样子铭刻在心底里’那些话都是漂亮话，我做不到视线停留在你的脸庞上，我还是希望你在我的记忆中还是那么的神采奕奕，还是有着骨节分明却又比我大上许多的手摸着我的头悄悄替我说话，考试考好了会偷偷奖励我的你。

　　走吧。你身边的人催促着我去学校。
　　我后退了几步，突然你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强而有力的手掌紧紧的包裹着我，像是在阻止我离开一样。
　　我心慌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生怕你多用一分力寿命就减少一秒钟。
　　不走吗？别人问我。
　　我摇摇头，指着自己被握紧的左手。
　　别人也只是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忍心的往后抽了抽手，对你低声道，我今天要去学校，还有考试所以……
　　那一刻我明确的确信你听见了，我感觉到你手中的力量弱了几分，恋恋不舍的彻底松开了我，手臂一拐，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原处。
　　你的手还在颤抖，呼吸声还是呜噜作响，场景一如我最开始来看他时候一样，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假的一样，你看上去还像是什么也听不见、认不出我的样子，无助的眼神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母亲节就在第二天，考完试同学拉着我去买着花送给自家母亲。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嫌弃月季太艳丽我不喜欢，康乃馨一小只怎么可以贵成这样。同学好笑的会问我，那你喜欢什么花。
　　山茶花。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我就愣了愣，我突然想起你很会种花，不论什么花到了你的手中都会发育到别人几乎那是假花才会有那么光泽的地步。你种了很多三角梅，很多黄色月季，突然有一次你试种了一棵山茶花，我惊喜的说这种花好漂亮，第二天我就看见了阳台几乎种满了不同颜色的山茶花。
　　我还记得你电脑装备很厉害，小时候我总是下载许多乱七八糟的游戏，电脑一次又一次的中毒瘫痪，你总是默默无言的楼上楼下跑着帮我拿碟片修复电脑，过年之前电脑又坏了一次，可是这次你没能修好，你承诺着说过几天一定找新碟片帮我修好，可是你却躺在了病床上，这个约定算是你第一次对我的失信了吧。

　　新年的那一天是你病倒躺在床上的第一个月，那时的你还能低声对我说着话，为我的成绩高兴，偷偷塞给我一包奖励的红包让我拿去自己花。我老实上交给了母亲，用作你的医药费。
　　我的生日在四月四号，和你的生日只差了四天。你说我们多有缘，生日这么近，干脆折中折中放一天过好了。就这样我和你一起度过了十多年的生日。你属马，我属鼠，我经常会翻着日历看着黄历那一排，嘲笑着你今天是我冲你，你会打趣的再往后翻几页说下次就是我冲你了别得意。可惜上次的生日已经是最后一次两个人一起度过了，你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不忘努力的张开口，只为了祝我一句生日快乐。
　　我知道从小你对我最好，因为是女孩子所以经常受大家排挤，你却大声说着女孩子才好，给我额外的关注。每次生病我都是自己一个人不吃药不休息的撑过来，因为我知道没人会愿意停留多余的眼光在我的身上，你发现后会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带我去医院挂号看医生买药照X光。
　　明知道我每次成绩考得好你会很开心，可是我却总是达不到你的期望。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都没有回报给你，一句谢谢从来没有说出口，你却在日益衰弱，时间在夺走你的生命。

　　回去的途中接到你走了的短信，我几乎是连呼吸都停止了。
　　入眼的是客厅黄色的屏障，他们说，去看你最后一眼吧。
　　你如同在我梦中一样，躺在了白色的被褥中，掀起被子，拿开你脸上的白布，你的眼睛安详的紧闭着，脸色犹如白纸般惨白。
　　本来想让你看我上大学的。他们说着都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走得这么早，明明只剩下一年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你的额头。
　　我从来不知道你身上有过这么冰冷的温度，我从来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会没有伴随着大大的呼噜声，我从来不知道看上去最健康的你会是最早一个走的，我从来不知道，我从来不想知道。

　　上香的时候按照辈分一个个的轮流着，我接过殡仪馆的人递过来的两根香站在你的正对面，抬头定眼一看，大大的黑白照片摆在了点燃的香前。
　　我那时候还呆滞的想，啊，是遗照，人走了果然是要摆遗照的吧。
　　你走的那么突然，我还没有实感，我还想继续的任性的以为你会继续站在你最喜爱的花前给它们浇水，你还在，你没有走，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遗照上的你还是我认识的你，咧着大大的笑容，眼瞳熠熠生辉，什么都还没有变。

　　世界纷纷攘攘，我何德何能修得与你一世亲缘关系，天堂路上一路走好。
　　2013/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