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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有效期 (下) ...

  •   老头讲到这里时,来视察的领导听得入了迷,脱口而出:“是书记儿子?”
      老头缓缓的点头。
      “后来呢?”领导追问。
      “米大走出乡里去市里的法院告了,他没有证据,输了官司,于是他就用他学的本事一边工作一边筹钱打官司,他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好律师,听了他的故事免费为他打官司。二审的时候,一切有了转机……”
      “他赢了?”钟悦问。
      “他输了。”
      “为什么?”领导义愤填膺。
      老头笑了笑,皱纹在他脸上更深了:“我也很想知道。”
      领导沉吟了一会儿:“我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如果老人家说的名字都有据可考,我会重新找人调查此案。”
      “真的么?”老头抬起耷拉的眼皮。
      领导拍了拍老头的肩膀,乐观地笑了笑:“老人家,您要相信这世界还是有公理在的。”
      老人苍凉一笑:“我相信。”
      看时机差不多,我插进去说话:“陈书记,你别听这老头胡说了,余秘书他们还在凉亭里等您呐!”
      领导朝我一瞪眼:“小A,你年纪轻轻怎么一点正气都没有!”
      我赔笑:“那我不是怕余秘书他们等急了,肯定要怪我招呼不周,不顾及您的身体。”
      领导点点头,又对老人说了几句安慰和表达决心的话,要下老人的联系方法。

      老人看着领导的背影,淡淡的叹气:“第五个了。”
      “给钱吧。”我说。
      老人从皮夹里抽出一张50元,我拿了塞裤袋里。
      “谢谢。”他说。
      “不客气,钱财两清。”我说。
      正要走远,我发现钟悦竟然没有跟上去,躲在边上睁大眼看见了所有一切。
      这家伙。

      旅馆的录像频道放着塔伦蒂诺那部由数个飙血消防栓合理排布组成的电影《kill Bill》,我意兴阑珊的关掉电视,转身挪到裹着毯子的钟悦身边。
      钟悦光滑无暇的脖子和肩膀露在空气里,像是维纳斯的引诱,可惜我不是艺术家,我在想象毛毯下完整的维纳斯,并且早已经清楚地端详过,但诱惑仍在。
      我拉开毯子,钟悦瞪着我,用打量一只大色狼的眼神,只不过小羊羔也不像要躲开。
      All in all,这只能算是一场合谋。

      等到水汽过去,我把钟悦抱在怀里。
      “A,我不明白,陈书记说帮他申冤,为什么老人家还是不高兴呢?”
      我想老大你牺牲色相总算忍不住要问了。
      “你说呢?”
      “他不相信?”
      “可以这么说……也许陈书记确有那个心。”
      “嗯?听口气你也完全不信么。”
      我把钟悦的身体翻了个个。
      “你知道二审中的转机在哪么?”
      “在哪?”
      “请用您的脑子。”
      钟悦皱眉想了想:“阿德的妈妈?”
      我吹了下口哨:“不错么,很快就猜到了。”
      钟悦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她的行为很反常啊,就算因为她叫米大帮他收麦,间接造成绢子的死,那也在内疚的范畴。她表现的太过火了,简直像亲手害死她的。”
      “没错,是她鬼迷心窍害死了绢子,”我从床头取了烟,点燃,“当时书记儿子许给她一大块肥田,对于拖着一个半大儿子的寡妇来说,我不太清楚,也许是一种很大的诱惑,可以保证她和儿子的温饱。所以她答应帮书记儿子诓米大,差不多相当一个拉皮条的。但绢子的死显然大大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自首了。”
      “嗯,因此二审时无凭无据的米大有了人证。那个律师也干的不错,他把这个案件当作整个职业生涯的起笔之作,这种案子,无论输赢都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那为什么会输?”
      “这就是一个无奈的奇迹了,”我笑笑,“没有物证,加上法律界一心出名的毛头小子,于是打通关系的一方轻松颠倒黑白。”
      钟悦沉默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了?”我说。
      “差不多。”
      我笑:“其实不尽然。”
      “喂,别卖关子了!”钟悦嘟囔。
      “法律对于超过二十年以上的案子也无可奈何。”
      “二十年?”钟悦惊呼。
      “嗯,严格来说,四年前我遇到老头听闻他的故事时,已经是十九年了。”
      “这么久了,他一直都在等着翻案啊……那第五个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喂喂!”钟悦抗议。
      我吸了一口烟,慢慢呼出:“四年前我第一次以身份之便,让市里的一位领导‘巧遇’了老头,他信誓旦旦的回去,然后,风过无痕。”
      “唉,他和他儿子真可怜。”
      “你觉得他是米大的爸爸?”我反问。
      “不是吗?”钟悦睁圆了眼睛,“他难道是米大?怎么可能?米大算来不过四十几,可老人应该至少六十多了吧?”
      烟雾把我的脸笼罩住:“我不知道……不过四年前我见到他时,他并没有这么老。而经历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的外貌。”
      “不,那太残忍。”钟悦皱起了眉。
      我看钟悦难受,就不再说了。
      过了很久,钟悦又忍不住开口:“那你这几年为什么还让老人接触头头们?”
      我坏笑:“有钱赚么,偶尔也要赚赚外快。”
      钟悦很不屑的‘切’了一下:“A,你帮我省省吧,光这个和我待一晚的旅馆就可以把你这几年的‘外快’花个精光,还不包括你这种胆大妄为的行为简直就是冒着自毁前程的风险。”
      我不说话,摸着钟悦额前软绵绵的短发。
      但钟悦可不准备放过我:“你是想给他希望和安慰吧,纵然他知道希望渺茫,但那些人那些慷慨激昂的话语多少可以叫他舒心。……只不过你收他钱,我想不通。”
      “因为我给的希望是不切实际的,是虚假的,我收钱,因为我并不需要做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好人。”我不快的应付钟悦的好奇心。
      “就像梦想贩卖师?”钟悦的声音带点兴奋的扬起来。
      我叹息,曲起手指敲了敲钟悦的额头:“你这小脑袋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
      钟悦眼睛水灵灵的看了我半晌,突然勾住我的脖子,吻住我的嘴唇。
      我知道钟悦又来劲了。

      有一点我没说,但我想钟悦知道:但愿有一天,这种虚幻的希望再没人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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