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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杨那里痛 ...

  •   农历七月半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这座位于东部沿海地区的城市现在是傍晚六点多,迎来下班高峰期。今天依然是持续了大半个月的阴天,但对于早出晚归一个星期至少有五天时间见不到太阳的都市打工者而言,或许没什么差别。
      此时此刻整个城市就像在模拟一场动物大迁徙,忙碌了一整天的人群自一座座钢筋水泥大楼蜂拥而出,挤上公交地铁自动成为归家途中的一份子。
      126路公交车上的老杨也在其中,不过他现在并不是要回家,而是去看病。

      老杨今年四十八岁,本命年。他在这座城市呆了近二十年,过去干过帮厨,救生员,摆地摊卖过丝袜,后来甚至在路边帮人算命,骗骗失恋失业或失身在街头漫无目的行走的痴男怨女。
      而开搭客摩托是他上一份工作,可惜的是去年年初他的摩托车因为严打被交警同志没收了。那天他脱光衣服在拖车前面躺了两个小时对交警同志表示抗议,直到他老婆来叫他回家吃饭。

      后来就那件事他掐指一算,随即认为是即将到来的本命年的前奏。

      坐食山空了一个月后,他在老婆同乡的介绍下干起了一份制衣工厂保安的活儿,月薪二千八有社保,他觉得很满足。但是他心里一直有个阴霾,觉得本命年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半个月前,也就是农历七月半的前一天,上天就像是在证明他的想法没错似的,果不其然他出事了。

      那天发工资,晚上正好轮到他休息,就跟同乡的几个哥儿们在工厂附近的小卖部门口喝酒吃花生唠嗑谈国家大事骂小日本,边听着小卖部放的凤凰传奇新歌——中国味道。
      老婆打电话催他回去的时候是半夜两点多,他大概已经干了五瓶啤酒一斤白酒。

      一个现代人看来并不环保的传统,在每年这一天依然被某些老一辈保留了下来。
      十点一过,夜晚老城区的马路边就会有穿着睡衣的中老年妇女出现,她们烧纸钱,送奉过路的孤魂野鬼。烟烛纸钱特有的香味夹杂着浓烈烟熏味会整整弥漫好几条街。
      而那夜老杨憋着尿满身酒气,左摇右晃跌跌撞撞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当时其实很想停下来随便找个地方尿尿,只是他害怕自己迟回家一分钟,他老婆就会把他揍得再也尿不出来。
      没错,老杨是个妻管严,即使是在他醉得差不多忘了自己姓什么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自己是个妻管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雾的关系,那天晚上整条空旷的街上朦朦胧胧,像一层浮动的抓不住的薄纱阻隔在眼前。
      潮湿,同时又格外寂静。

      没有行人,路边树上偶尔会传来几声虫叫,或者时不时有一辆小轿车带着引擎声从远处穿破重重雾气驶来。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别的声音。

      酩酊大醉的老杨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一心只想回家尿尿。
      在经过一栋七八层高的废弃烂尾楼,再过一个街口就到家的时候,突然他听到有人叫了句——“老杨。”

      那个被裹在迷朦雾气中声音很低很低,听不出是男是女,不知道自哪里传来,老杨甚至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只是,他还是停下了脚步,看向立在旁边的那栋废弃楼。
      那栋楼自老杨几年前搬过来这一区就已经在那里,他发现,常年用大铁链锁着的铁门竟离奇地开了道足够一人进出的缝。
      老杨站在路灯底下,恍惚地视线穿过铁门,越过那杂草丛生原本或者是规划做停车用的院子,看向那栋漆黑的大楼。大楼内,月光无法与之抗衡的无尽黑暗透着诡秘,仿佛深不见底,能吞噬一切东西。
      现在想来老杨完全无法理解,可当时就是鬼使神差地,推开那道铁门,走了进去。

      老杨忘了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没有了关于进去那栋楼后的记忆,只知道那一夜自己平安无事确实回到了家。可也是自那一夜起,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个难以与外人道的毛病——那里疼。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洗不干净引起发炎,吃了点消炎药后不以为意,以为过几天它自己会好。可是后来越来越疼,别说房事无法进行,就连尿尿都会疼得他生不如死。

      终于他老婆怀疑他出去乱搞染回来什么病,那夜鼻青脸肿的他被踹出家门,他哭着跑了趟男科诊所,医生给他详细检查后的结果总结来说就是——“比一般人稍短,但是别气馁,你很健康”。
      老杨很气馁,哭着跑了,那夜他不敢回家,就卖了几瓶啤酒一袋卤鸭脚在医院附近公园的石凳上借酒浇愁。在他喝了三瓶半的时候,有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坐到他旁边。

      现代人总有个毛病,遇到麻烦的时候对熟人总难以做到真正敞开心扉,可面对陌生人却能轻而易举地打开话匣子。

      老杨甚至都没看清楚那青年长什么样,却一把鼻涕一把泪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大概讲了十五分钟,他已经哽咽地再也讲不下去,那男青年就在那时候用沾满鸭脚卤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递给他一张名片。
      留下一句“大叔,不要气馁,考虑一下可以来这个地址找我,收费合理服务到位帮你解决一切问题”就拍拍屁股走了。

      老杨愣愣地看着那名片上黑底银字的“纪氏精神诊所”,顺便伸手去摸旁边的鸭脚,却惊悚地发现,鸭脚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塑料袋。
      夜风吹得公园里的树木灌丛沙沙响,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那个青年男子的身影。
      老杨不认为自己有精神病,他觉得对方才是神经病,但最后他还是把那张名片留了下来了。下次如果上厕所忘带纸巾的时候,你懂的。

      那天晚上老杨还是回家了,三点多的时候在老婆震天响的鼾声里躺下,被子被老婆压着,他就穿这个大裤衩裸着上身躺着。四点多的时候,他那里突然疼得厉害,一抽一抽地疼,几乎疼得他以为那玩意儿快掉下来了。
      发现不对劲后他猛然睁开眼睛往低下一看,竟看到从黑暗中伸出的一只白色小手——正一下一下弹着他的重点部位!
      鸡皮疙瘩在浑身上下巡回两个来回后老杨猛地坐起来,他随即看到自己这辈子包括下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场景——黑暗中的床边蹲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正一手托着自己小下巴一手弹着他的小JJ,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边发出“嘻嘻嘻”的空洞笑声……
      老杨来不及反应,小男孩慢吞吞抬头迎上他的视线,突然咧嘴朝他露出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那个笑容在夏季闷热的夜晚,令气温瞬间下降了三十度。

      没有发出一声惨叫,老杨当场就厥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老杨第一件事是慌忙掏出那张名片,决心要去那间诊所。

      堵车半个小时后,七点的时候,老杨终于挤下了126路公交车。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名片,沿着两旁栽满一棵棵木棉花树的道路往回走了一个路口,在报刊庭大叔的指示下,找到了名片中标识的小区。
      眼前是一栋十几层高的居民楼,大面积咖啡色中点缀着米色墙砖,老杨在楼下厚厚的防盗门外踌躇了五分钟,直到有住客下楼打开了防盗门门,他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最近摊上这种事,老杨本来是打死都不想坐电梯的,要知道独自一人在密封空间里这件事,对一个怀疑自己有精神病的人而言是相当可怕的。可偏偏那诊所在13楼,现在他连走路都会JJ疼,如果真爬到13楼,老杨估计一低头就能在地上找到自己那玩意儿。
      思前想后,老杨还是进了电梯,几乎是以赴死的决心按下13层的按键。

      正当电梯门快关闭的时候,老杨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急切的“麻烦等一下!”
      他心花怒放就像听到救世主的声音,赶紧按下开门键,同时,就有一个人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闪了进来。
      待对方在电梯内站定,老杨定睛一看,发现来者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青年。
      这人戴着一副特大的整整遮掉他大半张脸的近视眼镜,使得别人压根看不清他本来相貌。而额前的刘海过长又不知道多久没剪,身材偏瘦,整一个文弱书呆子样板摆在这。

      发觉老杨的视线,那男青年扶了扶自己那在奔跑过程中滑落到鼻梁的滑稽大眼镜,给了老杨一个特别和善特别感激的大笑脸,说:“谢谢你啊。”
      老杨这才反应过来:“啊……没事。你……去几楼?”
      大眼镜笑着说:“12楼,谢谢。”

      电梯门再度关闭,一时间这密封空间里只有电梯上行的声音以及排气扇传出的呼呼声。发现13楼那个按键是亮着的,大眼镜好奇地看了旁边的老杨一眼,只是一门心思惆怅的老杨没有发现。

      大概是有人同行的关系,老杨心里也不是很慌了,电梯很快到达13层,他赶紧走了出来。
      这栋楼一层有两户,老杨丝毫不费劲地就找到他要找的地方。只见左边那户的右侧墙上挂着个透明的小招牌,写着跟那张名片一样的六个字——“纪氏精神诊所”。
      除了这个招牌,这一户就跟普通的住户没什么两样。

      站在门口看着那六个字,老杨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心跳快得刹不住车,他用布满茧子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随后按下了招牌下方的门铃。

      等待数秒后,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一米八几的高瘦男人,从身形上看,老杨认出了这人正是昨晚他在公园遇到的人。
      这个年轻男人长相中等偏上,一双眼睛尤为明亮,他看到老杨的脸明显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两个亲切的酒窝,说了句:

      “哟,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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