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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爱曹操(下) ...

  •   称象之后,曹冲便被人誉为有若成人之智,为人所瞩目,也为自己所喜爱。他的才智不像四子曹植那样主要表现在文采方面,更多的是为人处事,有时比一些年长的人还要出色。
      记得有一次,已经快十岁的曹冲拿着几件被弄破的衣服来找他,面带忧愁。
      这时的冲儿已是他最宠爱的儿子,看到那张平时见他总是笑盈盈的小脸换上了愁容,他的心里自然焦急,忙问道:“冲儿为何悲伤?快快说与为父听。”
      “父亲,”曹冲撅着小嘴说道:“我的衣服被老鼠咬破了,世人都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吉利的,衣服的主人会发生不幸的。看来我要有麻烦了。”
      听了少年的话,他哈哈大笑,伸手将爱儿搂在怀里,说道:“这都是世人胡说,就算会有什么麻烦,也有父亲在此,却不会让我的冲儿受一点委屈。”
      少年倒在他的怀里,脸上又扬起了他熟悉的笑容,“有父亲保护我,冲儿什么都不怕。”
      他又笑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再怎么有成人之智,也只是个需要父亲保护的孩子,这让他感到很欣慰。
      过了两天,看守库房的库吏拿着自己所用的一付马鞍来请罪。原来是马鞍被老鼠咬破了。这让他又想起了那个渴望他保护的少年,便笑道:“连我儿子的衣服都被老鼠咬破,何况是放在库房的马鞍,你何罪之有啊?”库吏喜极而泣。
      又过了几天,他开始觉得这两件事有些过于巧合,便将库吏召来询问。
      原来这个库吏发现马鞍被老鼠咬破之后非常害怕,因为按照当时的刑罚他很可能是死罪。可是他也不敢逃逸,打算亲自来请罪,却正好碰上了曹冲。
      “七公子说让我先等两天,我也不知七公子是何用意,但还是等了两天才来请罪,没想到就得到了您的宽恕,您对我实在是太仁慈了。”库吏依然感激地说道。
      他恍然大悟,又找来了曹冲,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你想替他求情也可以直接与我说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认真地说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战事频繁,对民众的刑罚严厉些是可取的。可如果只是因为您的马鞍被老鼠咬破就要被处死,那就太过严苛了。但是如果是因为我的说情而饶恕了库吏,岂不是变成了徇情枉法,有损您的威严,也不利于法令的执行。而现在的做法,父亲是因为明白他的罪行不至于受此严惩而饶恕了他,如此既不损害您的威严,又能让大家看到您的仁慈,不是更好吗?”
      他真是没想到这孩子不仅心地善良,而且心思缜密,若非他是自己的儿子,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只有十岁。
      想起那日自己还笑话他不过是个孩子,却原来是被他给骗了,他的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快,带着埋怨说道:“如此说来,冲儿其实并不需要父亲的保护啰。”
      原以为听到这句话,少年就会惶恐地扑到自己怀里,证明他还需要自己的保护。不料,少年居然原地不动,美如白玉的脸庞更显苍白,却还是说道:“是的,我不需要您的保护。”
      “你……”他的心里一阵刺痛。
      少年勇敢地抬起头,继续说道:“因为我希望、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保护您。”
      “啊?冲儿……”
      “我知道我不是大哥,不能像他那样在战场上以身救父,但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帮您,来保护您。我曾经对大哥的在天之灵发过誓,一定会保护您的。”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长子曹昂在建安二年与张绣的战事中,因为让马给他逃跑,而被敌军抓住杀害了,那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痛。
      虽然如今其他几个年长的儿子也都各有能耐,成为他的好帮手,但他们在他面前显示才能只是为了得到他的重视,进而得到他的权势,不像当年的冲儿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亲吻。
      想不到冲儿最想学的不是二哥的为人圆滑,不是三哥的能征善战,也不是四哥的才高八斗,而是毫无印象的大哥的一心救父。
      “傻孩子,你现在还小,当然是由父亲来保护你。父亲可不想你像你大哥那样,父亲还要等你来继承我的大业呢。”
      少年终于扑进他的怀里,说道:“冲儿不小了,冲儿可以保护您的……再说,也没几年了……”
      想起少年那时坚决而又认真的神情,曹操又不禁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些隐痛。这孩子总是能让他的心痛起来。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也没几年了?他当真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了?
      不过,这三年冲儿确实没有食言,总是以不同的方式协助自己,救下了几十个本来要被自己杀掉的人。如今,这其中还有好多人仍然忠心耿耿地为自己做事。只可惜,他也没能救下华佗……
      这样不是更好吗?再过几日少年就要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诡异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居然对自己的父亲有着这样的情感……曹操的心居然又痛起来了。
      少年走了,恐怕就不会再有人那样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只为他着想。所以,是又如何?不论以前是什么人,他的冲儿永远都是他的冲儿;不论对他怀有怎样的情感,他的冲儿永远都不会伤害他……所以,他不要他走。
      曹操站起身来,说道:“来人。”
      旁边的侍从忙上前答道:“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准备香案,还有沐浴更衣,我要为七公子向天请命。”

      就在曹操下定决心的时候,曹冲正在房里接见他最出色的三位兄长:曹丕、曹彰、曹植。
      “二哥,以后我母亲和弟弟就拜托您照顾了。”自己的母亲和小弟都不似自己这样受宠,又都是息事宁人之人,应该不会妨碍到二哥的夺权之路吧。
      看着已不再丰神俊朗的七弟,本是心中暗喜的曹丕也不由地黯然神伤,安慰道:“七弟你莫胡思乱想,父亲一定会找到良医为你医治的。”
      “二哥您一定要答应我。”
      见曹冲没有找其他兄弟,只是恳求自己,曹丕不禁怀疑是不是父亲对他说了什么,便说道:“七弟放心,你的母亲也是我们的母亲,你的弟弟不也是我们的弟弟?我还有你三哥、四哥都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曹彰和曹植也在一旁劝慰。
      这时,侍从来报:“丞相大人要在前院为七公子祷告,请几位公子同去。”
      几个人都是一愣,因为他们的父亲一向不喜神灵之事,今日居然亲自为七弟向天请命,都不禁有些嫉妒,便打招呼准备走人。
      “四哥请留步,弟弟有一首诗要请四哥看看。”曹冲叫住曹植。
      “唉,都什么时候了还谈诗论画。”曹彰埋怨道。
      曹丕拉了拉他,说道:“那我和三弟先去,四弟你也快些来。”他知道曹植和曹冲更要好些,大概是有体己话要说。
      待二人走后,曹冲从枕下拿出一张白绢,递给曹植。曹植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首诗,上面写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箕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分明是在讥讽兄弟阋墙。曹植大惊,说道:“七弟你为何写此诗?”
      “四哥不必惊慌,这首诗只有你我看过,你看过之后也请把它销毁。弟弟写这首诗给你,只希望你能记住它,也许有朝一日它能救你一命。这首诗的名字叫七步诗。”
      曹植满腹狐疑地走了。曹冲叹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少在那个人离世之前,这几个兄弟还会团结一致。
      他在为自己祈祷。听到这个消息时,曹冲的心里又酸又痛,差点流出了眼泪。他这么做,是代表他原谅自己了吗?是代表他接受自己了吗?

      夜里,曹冲因为病痛而苏醒,恍然看到有人坐在卧榻边。
      “是您吗?”他的声音因为没有完全清醒而有些沙哑。
      “是我。”
      是那个能让他安心的声音,曹冲笑了,病痛似乎也不见了。
      沉默了一会儿,曹操说道:“我今天向上苍祈祷了,希望……他能把你留下来。”
      曹冲惊喜地说道:“您想留下我?您不生我的气?”
      曹操伸手抚摸他依然乌黑的长发,轻笑道:“你一心都是为了我,我又为何要生气。”
      曹冲心里一暖,泪水也渗出了眼眶,“这就够了,就算上苍不答应,也够了……”
      “傻孩子,你不是说你上世也是向上苍祈祷才能来到这里吗?这一次,上苍也一定会答应的。”
      “嘿嘿。”曹冲当真如个傻孩子般地笑了笑。
      “好了,你歇着吧,天明再来看你。”
      “等等,别走!”曹冲急切地起身唤道。
      “怎么了?”曹操忙坐回卧榻,扶住曹冲。
      “别走,好吗?今晚别走,就陪我一夜。”曹冲心想,只要能在这人怀里睡上一夜,就算走得再早些也值了。
      曹操先是有些为难,可再看看那张被病痛折磨得苍白的小脸,心里一软,心想:“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我就当是陪自己的孩儿,这也不算为过。”
      曹操没再说什么,轻轻掀起被子,躺在外侧,然后伸手一揽,让少年如愿以偿地躺在他的怀里。
      “其实很早就在想象这样子的感觉……”少年红着脸说,幸而黑暗遮住了他的羞涩。
      “是什么感觉?”曹操心里也有了一丝逗弄的心情。
      “比想象中的还好……”少年一边说,一边把脸埋得更深。
      曹操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觉得可怜,便想换个话题,问道:“跟我说说你的前世,好吗?”
      少年仰起脸,有些担忧地问道:“您是想问您以后会发生的事?”
      “不,我喜欢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他是有过这想法,但最后被他否定了,他宁愿按自己的意愿去搏斗。“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情。”
      “我?”少年的语气里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对,你。”
      “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前世的名字叫阿玉,是喜欢看的就是与您有关的书、电影、电视剧。可惜我那时一门心思都放在您的人身上,没有去关注那些战略、谋略,因为那时我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和您在一起。要不然,我就能为您做更多的事了。”
      曹操不明白电影、电视剧是什么东西,但少年的话还是让他感动。“阿玉?这听起来像是个女子的名字。”
      “……人家前世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少年又把头埋了回去。
      “啊?”曹操闻言不由地松开了搂着少年的双手。
      “怎么了?知道冲儿前世是个女子,父亲就不想要冲儿了?”少年故意撒着娇说,其实心里却因为能让曹操失态而感到得意。
      “不,当然不是。”曹操又把手搂了回去,“只是有些惊讶。怪不得……”
      “您以为我上世也是个断袖?其实这一世生为男子也曾让我失望过,也想过应该放弃,可就是放不下……所以,后来我想明白了,不管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既然爱了就爱了,真爱总应该不会是错的。”少年的声音放低了,却透露着坚决。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了,等把病养好了再说。”其实曹操也不知自己到底想怎样,只是一想到要失去冲儿,他的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比失去昂儿时更痛苦百倍。
      少年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是把身子更深地埋到心上人的怀里。他知道这一次上苍是不会允许他留下来的了,他抱着的人才是傻孩子。

      五日后,曹冲终因病重不治,年仅十三岁。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曹操还是悲痛欲绝。为什么他有这么多儿子,上苍却偏偏要带走冲儿。
      “为什么?既然你让他穿越千年来到我身边,又为什么只给我们短短的十三年呢?”
      “父亲,父亲您要节哀啊。”曹丕出现在他的眼前。
      “节哀?是啊,我是应该节哀,因为这对我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啊。不过对于你们,到不失为一件幸事。”因为悲愤,曹操也顾不上什么了,他知道这个儿子惦记他的权势多过他这个人。
      曹丕的脸色一白,虽然知道父亲有心传位于七弟,可人都已经走了还这么说,实在是太伤人了。但现在可不是和父亲相争的时候。他稳住心神说道:“孩儿明白父亲心痛七弟的夭折,可逝者已逝,还请父亲不要太过悲痛,以免伤了身子。下个月您还要领兵南征荆州。”
      曹丕的话让曹操清醒了些。他还有霸业未成。他已经基本平定了北方,但他还要平定南方,他要一统天下,他要成为一代霸主!
      “总有一天,我的名字会被记入史册,甚至到千年以后,仍然让人传颂。那样,阿玉就会看到了。阿玉,你一定要等我……”曹操在心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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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哀王冲字仓舒。少聪察岐嶷,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太祖大悦,即施行焉。时军国多事,用刑严重。太祖马鞍在库,而为鼠所啮,库吏惧必死,议欲面缚首罪,犹惧不免。冲谓曰:「待三日中,然后自归。」冲於是以刀穿单衣,如鼠啮者,谬为失意,貌有愁色。太祖问之,冲对曰:「世俗以为鼠啮衣者,其主不吉。今单衣见啮,是以忧戚。」太祖曰:「此妄言耳,无所苦也。」俄而库吏以啮鞍闻,太祖笑曰:「儿衣在侧,尚啮,况鞍县柱乎?」一无所问。冲仁爱识达,皆此类也。凡应罪戮,而为冲微所辨理,赖以济宥者,前后数十。魏书曰:冲每见当刑者,辄探睹其冤枉之情而微理之。及勤劳之吏,以过误触罪,常为太祖陈说,宜宽宥之。辨察仁爱,与性俱生,容貌姿美,有殊於众,故特见宠异。臣松之以「容貌姿美」一类之言,而分以为三,亦叙属之一病也。太祖数对群臣称述,有欲传后意。年十三,建安十三年疾病,太祖亲为请命。及亡,哀甚。文帝宽喻太祖,太祖曰:「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孙盛曰:春秋之义,立嫡以长不以贤。冲虽存也犹不宜立,况其既没,而发斯言乎?诗云:「无易由言。」魏武其易之也。言则流涕,为聘甄氏亡女与合葬,赠骑都尉印绶,命宛侯据子琮奉冲后。
      ——《三国志魏书二十 武文世王公传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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