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05、总第二百四章

　　（二百四）
　　在东大举行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校园里真可谓是热闹非凡。对于绝大多数的教工和学生来说，今天与往年的同一天相比，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对于千叶这些应届毕业生来说，则显得意义非凡：参加完学校为他们举行的这场告别仪式之后，他们将带上东大颁发给他们的学历和学位证书，或踌躇满志，或忐忑不安地离开这座陪伴着他们度过了四年青春岁月的校园，从此各奔前程。

　　当今年的毕业生代表走上主席台开始致毕业辞时，千叶不由想到了两年前的这一天，自己坐在看台上听有末一弥致毕业辞时的情景，不由感慨之情顿生。
　　她记得，去年年底在叶山樱子举办婚宴的那家酒店里偶遇有末一弥时，他曾说过，到时会回母校参加今年的毕业典礼……他今天真的来了吗？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朝看台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这个时候，她的亲人，包括她的父母、洋子、山田千代母女俩以及她的舅舅及川胜也一家，都坐在看台的家属区里，和她一起分享大学毕业的喜悦和荣光。

　　因此，今天从清晨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情就一直都极好，毕竟，她最在意的人，除了竹田修和多田俊之外，都赶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了。

　　当然，她也还是会想，倘若浅野翔参加完她的毕业典礼再走，她就更加没有遗憾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对于他们来说，离别在所难免的话，那么，浅野翔那时就是决定留下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又会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徒增烦恼……或许，对于她来说，这样已经堪称完美，因此，不能再有过多的奢求了。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原来集中在露天操场的人，都分散到了校园的各个角落，或话别，或留影，有笑有泪，就像是人生的许多悲喜剧都集中在了同一个舞台里上演。
　　当然，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人生难测，离合随缘，因此，对于某些人来说，今日一别，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在千叶读大学的这四年里，及川秀一今天是第一次来东大，因此，直到今天，对于所谓的“日本第一名校”的概念，他才真正有了一些了解：“读东大的学生，和读体育大学的，的确是有点不一样。”

　　“那还用说吗？”叶山樱子横了他一眼，“读体育大学的，大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而读东大的，却主要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不过，我没想到，超一流的名校里，居然还有不少的帅哥……将来，我的孩子至少也要和树一样，读这所学校才够酷。”

　　及川秀一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这就很难说了……如果我的外甥将来继承了你的智商和运动神经的话，恐怕连和我做校友的资格都没有。”
　　“才不会呢！我的孩子肯定可以继承南的智商和运动神经，因此，将来一定会既聪明，运动能力又好。”叶山樱子不高兴地说。

　　“秀一，别胡说了！你非得惹小樱生气吗？怀孕的人生气的话，对宝宝没有好处的。”及川秀一正要反唇相讥，站在一边的及川明美连忙制止了他。

　　“你们真是的……”山田千代无可奈何地看着及川秀一和叶山樱子，“秀一，你已经是个大明星了，还和自己怀孕的表姐斗嘴，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吧？还有，樱子，你就更离谱了，你已经是个快做妈妈的人了，还和自己的表弟吵架……你若真的想生一个聪明的孩子，就更应该懂得修身养性才对。”

　　及川秀一听了母亲和姑姑的话，当即对着叶山樱子做了个鬼脸。叶山樱子也毫不示弱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樱子，你的孩子，将来若真的像秀一也没什么不好……”千叶笑着说。她看向及川秀一，“你没看到吗？刚才有很多人找秀一签名。因此，我这个做表姐的，今天都觉得沾了他的光。”

　　“还是阿树比较懂得欣赏我。”及川秀一眉开眼笑地说。
　　“你从来都这么说。”叶山樱子推了他一下，“好像只有树才是你的表姐，而我，在你的眼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女巫。”

　　“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樱子，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最好别赖到我的头上。”
　　“反正，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哈，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

　　千叶站在山田千代身边，微笑着看自己的表妹和表弟斗嘴。虽然说，因为及川秀一进入了娱乐圈，叶山樱子也结了婚，因此，她有时会觉得，他们三个人现在显得有些疏远和生分了，但现在，看着他们，她不由释然地想，或许，她是想太多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因为他们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而失去他们。

　　太好了，终于顺利毕业了……
　　从明天开始，不管她将来要不要继续求学，她的职业学生生涯的确是结束了……尽管这些年来经济一直都不太景气，整个社会的就业情况也不容乐观，而且，就算浅野翔不曾残酷地提醒过她，在职场中挣扎求生会有多艰辛，对于生存的困难，她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她毕竟已经找到了工作，也有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因此，对于即将开始的社会人生，她还是有着不太悲观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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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离千叶他们不太远的一棵大树下，有末一弥和江川美加正和一位曾教过江川美加的教授叙话。同那位教授道了别之后，他们转身走开。
　　“一弥，千叶就在那里……”江川美加朝千叶所在的地方呶了呶嘴，“你也该过去和千叶道贺一声了。我怕你再这样全场盯人的话，会把眼睛瞪坏了。”

　　有末一弥微微一笑：“谁说的。”
　　“谁说的？别以为你做了警察，就真的可以像特工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视线跟踪了……我可是你的表妹，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法眼……”江川美加侧头看着他，“还有，你今天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这个毕业典礼，真的是为了我吗？恐怕是为了千叶吧？”

　　有末一弥不置可否地望着千叶：“美加，你陪我过去一下……可以吗？拜托了。”
　　“怎么，你也会害怕？真是难得。”江川美加也看了千叶一眼，“不过，也对，她今天好像来了很多家人，你会怯场也不奇怪……刚好我也很想认识一下深蓝乐队的主唱及川秀一……一弥，我们过去吧。”

　　其实，千叶的这些家人，在前年千叶被荒木治平劫持的那个晚上，有末一弥都曾经见过，因此，他也还都略有些印象。至于夏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要猜出她就是千叶的母亲这一点，对于身为警察的他来说，也实在是太容易了……毕竟，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质来看，她们俩都很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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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有末一弥和江川美加朝千叶他们这边走过来时，叶山樱子第一个注意到了他们：“树，好像是你那个当警察的学长。”
　　千叶怔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有末一弥和江川美加，当即点了点头：“没错。和他走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是他的表妹，和我一样，也是今年毕业……樱子，你还记得我读高中时的那个叫江川凌也的学弟吗？”

　　“当然记得。就是那个时候，你们早川高那个特别喜欢和上原作对的帅哥……对不对？”叶山樱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莫非她就是……”
　　“她就是江川凌也的姐姐。”

　　“原来如此。”叶山樱子不由叹了口气，“我今天总算是明白，什么叫满门精英了。”
　　“他们家族的人，的确都是精英。”千叶这时想到了有末一弥那个简直可以说是完美中年人典范的父亲有末清明，以及他那个年纪轻轻已经是大律师的表哥天野清一，而且，也不难猜到，在和有末一弥有亲缘关系的人之中，肯定还有不少社会才俊型人物……因此，这么评说有末一弥的家人，也的确毫不为过。

　　“真是个不错的男生……对吧，姐姐？”山田千代微笑着低声对夏树说。
　　夏树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渐渐走近的有末一弥。在她看来，这个男生和上原阳一完全不同，或者说，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她甚至于相信，比起她的前夫千叶友寻，还有她现在的丈夫星野真一这些已经在社会上滚打摸爬了多年的中年男人来，这个年轻的男人或许还更具有社会能量……因此，他固然看来优秀得无可挑剔，但这样高深莫测的男人，是否适合她那个懵懂单纯的女儿呢？

　　再者，就算他现在真的喜欢千叶，将来呢？谁敢保证这种必定会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男人，能够永远地保持着对同一个女人的喜欢？虽然说，对一个初次见面且极有可能是自己未来女婿候选人的男生有这样的成见，似乎对对方不太公平，但她毕竟早就过了那种理想化看待现实的年龄，也深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自身优秀的男人和适合自己的男人根本就是两回事，因此，就算有末一弥有多优秀，她也还是会用一种无比苛刻的眼光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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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有末一弥和江川美加已经走到了千叶他们面前。江川美加笑着说：“千叶，恭喜了。”
　　“同喜。”千叶微微一笑。她看向有末一弥，“学长，你真的也来了。”
　　有末一弥笑着点了点头：“我听美加说，你顺利拿到了两个学位……是该恭喜你。”

　　“谢谢。”千叶说。她看得出来，有末一弥是真心在祝福他，因此，心里也觉得很温暖。
　　“刚才校长大人还亲自点过千叶的名呢。毕竟，在应届毕业生里，能同时拿到两个学位的并不多。”江川美加说。
　　“也不会……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千叶忙说。她看着江川美加，“对了，美加，毕业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吗？我已经在一所私立高校找到了一份工作，”江川美加笑了笑，“新学期一开学，我就会成为一名高校英语教师。千叶，你呢？”
　　“我会到一所大学的附属医院的心理研究所工作。”

　　江川美加怔了一下：“千叶，你真的打算放弃你的主修专业？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从东大法学部毕业的学历……”她侧头看了有末一弥一眼，但令她有些吃惊的是，有末一弥这时的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惋惜或诧异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了，在此之前，有末一弥或许早就知道了千叶的职业意向，因此，他这时才会显得如此从容笃定。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决定选择怎样的职业，是千叶自己的事，和她完全无关。她笑了笑，“不过，我想，你就是做什么，将来一定都会很成功。所以，千叶，要加油，我等着看你成为一名很棒的心理医生。”

　　“谢谢。”千叶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美加，我想，你一定也能成为一句很棒的英语老师。”
　　“为了你的这句话，我也会加油的。”江川美加笑眯着眼睛，“毕竟，我也是东大毕业的，不能丢自己母校的脸……”她看了看这时被她们晾在了一边的有末一弥，“表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