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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十五 探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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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飘羽的脸色变了,郑重深沉、正气从容得竟让无名都害怕道:“飞云,我初识那天就看定,你是个很有个性很坚强的少年,所以你能够做到接受现实,现在你好好听我说,我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他们只要能对我动手,那就是已设好了厉害计谋,有了一定把握的,而我既然已经落陷,那就是万难再逃脱。这一次,连严大人他们那等重臣都救不了我,更别说你了;其实已可说是没人能再救我,除非皇上自省,可那几乎是无望的。所以,你不必再无谓的做什么,不但根本救不了我,还会连累自己。而我,只要能活是一定会下去、也可以坚持得下去的,不用你为我担心什么;如果无幸,那也是杀身成仁,死得其所。”
无名热血宣涌道:“不要!我不要听你说这些!白大哥,要不你就如了王爷的意招了吧!那样就可先逃此大危!当然我也不奢望是让你甘愿丧弃自己那意志,而是让你行权宜之计,先欺哄过了那老贼再图后举。白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懂么?你先保住自己的命,以后再翻案昭雪不也是一样的吗?”
白飘羽道:“飞云,你别激动。如果可以这样我自己就做了,我又没毛病,难道还非要给自己找这份大罪受?可这件事是没有权宜之路可以走的,只要我一招,太子马上就会死,你不懂这种阴险复杂的皇权斗争的。”
无名平生少有的任性道:“可这些原本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
白飘羽的声音并不高昂,可那凛凛正气却似字字震撼着这地狱魔窟:“飞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忠义正道,是我们这一种人的信仰,是可以不惜用鲜血和生命去维护的,这就是吾辈中人的使命,你懂么?”
“我不懂!为什么你所说的这些同我以往受到的教育都不一样?你们所讲的这些大道理简直都是迂腐可笑的,这人世不就是弱肉强食自私自利的吗?你、你们这种人就是傻!”
白飘羽的眼眸一如平常对她那般亲柔、温暖,含着很理解和疼爱的光色道:“小云,原本我是想将来有机会就要带你摆脱歧途,那时还要给你好好讲这些大道理呢,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所以你自己要树立意向,伺机归入正道。现在我也再不期望你做什么大义者,那太辛苦太危险了,要奉献的太多,我只期望你能做个良正的平常人,过上那种平常安宁的幸福生活。”
无名忍了这么长时间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杜鹃啼血般道:“飘羽哥,我需要你活下来教给我这些道理,帮我摆脱歧途,我自己做不了这些;而只要你能够活下来,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要、不要你死。”
她的眼泪似洞穿了白飘羽的心房,白飘羽很酸楚、痛苦的闭了下眼后,便复然面对着他,十分坦然、从容的说道:“小云,正道,从古至今都是有无数人为之牺牲着的,也是前赴后继着的,你不要为我难过。而你,记着,为人当自强,你要自己好好的生活下去。”
又是一个对自己说、教自己要自强的人!而同样的话,从这个人口里说出来,又别有一种不同的正气意味!
无名周身如沸,泪流满面!蓦然想起,双目中登闪亮起希望之光道:“白大哥,那我可以通知给你师门!你们华山派不是武林第一剑宗么,声势赫赫高手如云,一定可以救得了你的!你先逃出去藏起来,那既可保下自己性命,也一样无招给王爷妨害不到太子什么,这不就是条可以走的、很好的权宜之路么?”
白飘羽这下却都有些紧张了道:“万不能这样。”再深吸了口气,强振着实已虚损不堪的体力续道:“飞云,本来此时不便同你说这许多,可若不叫你明白你势必罢不了意去,我华山派是扎根此地的名门大宗,不是那种劫了狱就可一走了之萍踪难寻的江湖浪人一流,你明白那句俗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吧?我华山派虽是第一剑宗,可天下武林任哪门派,都是对抗不过国朝的正规大军的,武林诸派诸人只是习风轻藐朝法,却不是可以就公然的和朝廷作对的,我现在是身负顶级大罪之人,又是落在亲王这种一等权奸手中,他恨我入骨又手握重权,如果我被本派救走,那是一定会连累师门的,弄不好就会招国朝正式发动大军团剿。其实这件事根本不须你去通知,我师门自己很快也就会知道,我本来就担心他们会为我有所举动,只是好在我掌门师父不是会乱来的人。你可万不能再给我添乱,也绝对不能连累到自己。”
无名深深凝视着他,话语如从糯牙间挤出道:“飘羽哥,你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的,那难道我,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你受此大罪、直至一死么?你若不从这里逃出去,那即使是将来可以翻案,王爷又哪里会让你等得到?我看他那狠劲,怕是不过两天就能折磨死你。”
白飘羽面对着她那睁得异常坚定、却一直在流泪的双眼,万分心痛又无奈的闭了下眼,叹了口气,凄凄却又淡淡的决绝道:“小云,以后不要再来了,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过,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好顾着继续自己的生活就好了。记住我告诉过你的话,要知道爱惜自己。”
无名又觉裂心般一痛,正急欲说些什么,白飘羽已向她厉眼一止,而她自己也已听到动静,忙抬臂一下擦去满脸泪水,冷冷往传来脚步声的门方瞅去。
只见来的却是一狱卒,陪笑告道:“牢头让小的来叫你一声,说王爷回府了,已入内所更衣,传你回去准备会见客人。”
无名原本清冷的眼眸顿被愕光刺开道:“会见客人?”而紧接着,那眼眸就如冻冰噼啪裂开了般!她一下子就朝刑室外奔了出去!
竟然全忘了向白飘羽作个告别的示意!
竟然全不觉下身新的和脚上旧的伤痛!
一往无前的奔跑!向自己的那个毕生的希望奔跑!风在耳边呼啸,心都似要蹦出花脯一般!
可回到王爷内所前,她却又生恐自己会错了意的滞下了步来,竟怯怯的走了进去,呼吸犹烈的,急探却又怔怔的看向正倨坐椅中喝茶的江冠雄。
江冠雄一瞟她道:“你跑得很急哦?”
无名稳了下心神,拜见了后答道:“是。”
江冠雄轻哼了一声道:“本王等了那么久你才肯相从,这刚享用了一次好滋味就要拱手送人了,怎么你这会子连那下面也一点不疼了么?你对本王怎么就没这份心劲?”
无名的秀脸臊热了一下,但此刻根本顾不起这些,只见他气不大顺,没敢轻易接他这话,谨慎的转了话,从侧面探问道:“王爷今天不是有要务么,怎么回来的象有些早?”
江冠雄道:“那干要紧的军务倒是昨日就已布置好了的,只是本王之前接到萧冥烟着人送了个告别的口信,说他明日一早就要起程了,晚上他又没空,我只好邀他就中午来府吃个便饭,算我为他践行,当然也要兑现一下我对你的承诺。哼,我刚才传命时就是故意多加了那句会客之语,你对这件事倒当真是上心得很,只这么含糊一听就知我意,这是只恨不能飞回来的一知究竟呢吧?”
无名的凤眼早已闪亮开,本一动不动的侍站着,蓦然朝他单膝一跪,郑礼显出了诚挚的感意道:“无名多谢王爷能言出必践!”
江冠雄又哼笑了一声,气犹不爽道:“本王还屑你来谢?”微顿了一下又道:“无名,我这会很想教给你个人生的经验,有时一个人的希望太过热烈,往往就会落得个失望。我会在午宴上向他提起你这件早送他的礼物,可他这次就能收走了么还难说得很呢,你可当心希望得越大,失望得也就越大哦。”
无名心头确实有些受教紧张了,幽幽道:“王爷只要能让我见到他便好,我会自己努力一下的,如果他仍不肯,那我也……不勉强,只能接受。”
江冠雄紧跟着就道:“如果他仍不肯,你以后就安心做本王的内宠,好么?”
无名听他那口气似半认真、半调戏的,心里沉了一下、厌了一下,沉是因生怕萧冥烟也就会是王爷所测的那样,王爷可算是很了解他的人;厌是因什么就不消说了,当下没有回答又以沉默冷态相对。所幸江冠雄也没非要等她回答,随后就一放豪态道:“好了起来吧!”
无名当即站起一如往常般静侍一侧。江冠雄啜了口茶,又问:“他怎么样了?”
无名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心头登又一跳,随后就绞疼了起来,深深缓缓的答道:“很能坚持。确实,是条硬汉。”
“敬佩么?”江冠雄马上就颇含玩意的追问。
无名每次对他这种言态都觉得有些无可适从,默了一瞬,答:“很敬佩。太难得一见的硬骨之人,不能不敬佩。”
江冠雄的目光阴慑遥远了起来,直投向室外,似可穿入那远远的大牢里去般:“是哦,确是个绝世英杰,掣肘大敌,不能顺为我用就一定得除去。”
冰冷至极的暗流很快就浸淹了无名的整个心房,竟险些一寒战!
而江冠雄随即如常一视她道:“午宴就设在前面花厅,他这个人,只要能答应下来的约会,那就一定会守诺守时的,这也就快到时辰了,我和他先处一阵,等适宜时再传你,你先在自己房里等待着吧。”
无名的全部心思立刻又投放在了这件事上,那心思竟很有些混乱的告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