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象牙塔的沙漏

3、第 3 章

　　深秋入冬的季节，本是万物萧条的凄然景致。而在这富丽堂皇的冰帝皇宫里，依然是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肃杀的季节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冰帝的繁华似锦。
　　据宫人说，因为冰帝王不喜冷清，这些花草都是专门命人研究出来的不畏严寒的品种，王因此还赏了那个人一栋大宅子，是了，在京城谁人不知鬼医乾的妙手回春，不过被称为鬼医的他却从不医人，他医的是寒冬肃杀、岁月无情。

　　被领进皇宫的手冢国光就这样站在御花园的湖水边，微垂的眼睫倒映在湖面上，苍白的小脸失去了往日的容光，瘦小的身体裹在那件月白色的袍子里却显得更加单薄。
　　迹部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就像每次见到那些阿谀奉承的奴才在背过身后眼中闪过那抹算计一样，迹部不会告诉自己的父王，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样不符合他景王的华丽原则，他要一点一点变强，终有一天让这些口蜜腹剑的奴才心甘情愿的拜倒在自己脚下，那时他要天下一同拜服在他迹部景吾的面前。

　　父王说手冢失去双亲的时候，迹部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迹部还记得那个英气逼人的冷漠男人在自己生辰宴席上带着他骄傲的儿子向自己贺生，他同样记得那个向自己挑衅的手冢国光，那双纯粹的琥珀眸子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中。
　　当父王告诫他不要轻视欺负那个被带进宫里抚养的孩子时，迹部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他迹部景吾的父王，凭什么要对一个外人上心，况且，他手冢国光不过是个将军遗子，有什么本事让他景王殿下放下身份去亲待，不就是失去了双亲吗，失去双亲，迹部突然觉得有些烦闷。
　　他傲气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父王，怎么样对待手冢国光，儿臣自有分寸，但要让儿臣待他如同亲弟，迹部一挑眉，竟有了些睥睨的气势，那就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臣手冢国光拜见景王殿下。”小手冢终于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的景王殿下，他深深一揖拜下，语气中饱含着疏离与恭敬。
　　同样的句子，时隔一年，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竟是这样的判若两人。迹部微微挑眉，他打量着这个痛失双亲的将军之子，单薄的身子恭敬的拜下，却没有向自己想的那般摇摇欲坠，依然挺直的腰背让迹部不由得少了分不满，够硬气，胆敢挑衅本殿下的人怎么可以经不起这点打击？

　　“端王手冢，啊嗯？”迹部挑出丝玩味的笑容，唯一的外姓王？本殿下到要看你配不配得起冰帝这份殊荣，“本殿下准你报仇。”不大的声音却透出些震慑人心的威严，“手冢国光，站起来，和本殿下一起。本殿下给你手刃仇敌的机会。”收起玩笑的迹部带着上位者的威势，深蓝色的眸子里是许久不见的善意和鼓励。
　　悲痛在手冢的眼里一闪而过，他微微收神，茶色的眸子里是一片冷清之色，随后坚定的跪拜在同是十一岁的迹部景吾面前，“臣谢过景王殿下。”

　　就像多年前手冢国晴拜在迹部景雄的面前一样，他们用同样坚定的誓言承诺为自己未来的王上献上自己的一生。
　　“臣手冢国光愿追随景王殿下，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远处冰帝王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胸口抽痛的感觉让他终于清醒的意识到那个一直支持自己的男人，自己最信任的男人已经离开自己的世界，离开他承诺为自己打下的万里江山。
　　“臣手冢国晴愿追随吾王，臣愿为吾王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当日的他也是这样跪拜在自己面前，或许，从立誓那一刻起，结局就注定了。

　　所谓肝脑涂地，终于一语成偈。
　　冰帝王攥紧了拳，卿之，你终于为本王肝脑涂地，只是此刻的你是否后悔。他微微仰面，直觉空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辛酸。
　　卿之，以卿待之。你的生辰，本王一道圣旨霸道的加给你这个让你狠狠皱了眉头的字，本王还记得你瞪来那一眼的薄怒和几日后比剑时的凌厉。
　　卿之，你怎么就不明白本王强留你在朝堂的用意呢。本王一道虎符留住了打定主意退离朝堂的你，强硬的从你那里要来了开辟疆土的诺言。
　　卿之，本王不是不知道你有多么厌倦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也不是不知道在帮本王平定内乱后你有多么厌恶鲜血。只是不这样做，就再也见不到白衣胜雪的你与本王煮酒论剑，对弈畅谈。
　　卿之，本王应该问你讨一个承诺的，本王应该命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本王的面前，你是如此信守承诺的男人，如果这样，本王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最后一面。如果可以，本王宁愿下一道永远不准你手冢国晴死去的圣旨。
　　卿之，如果那日，本王要的贺礼不是你踏马雄关，与本王逐鹿天下，你会不会和本王坐拥这万里江山。
　　卿之，你是如此温柔的男人，圣鲁质子要杀的可是你和你唯一的儿子啊，你竟不忍把他留给本王泄愤，本王知道，你取他性命，只觉稚子何辜，你不舍他被本王折磨，又怎舍弃本王而去。
　　卿之……
　　卿之，如果本王不曾命你攻破圣鲁道夫，你会不会……不，本王不后悔，本王只悔，你我行至今日，却忘了驻足倾谈。
　　卿之……
　　迹部景雄双眼微潮，负手而立。卿之，这个国家以后将是我们后辈的天下，本王一诺千金，迹部一脉绝不负手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