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侵略守则》十字路

65、第五章

　　一开始。
　　只是细碎的石头滚动声。
　　然后是有东西拖在地上蹒跚前进的声响。
　　接着是某种生物嘶吼低鸣的唉叫声。
　　之后。
　　轰隆隆、碰咚咚。
　　有什么东西撞击震动着。
　　黑暗之中，李乔眨了眨眼。
　　在对面不到五公分的地方，一双翡翠绿眼瞳也眨啊眨的看着他。
　　把食指伸在嘴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李乔缓缓的爬了起来，转身手不忘伸向早就准备好的武器。可是不等他站起来离开睡铺，一个软嫩的身躯就从背后攀了上来，死死的箍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李乔这下真是恼怒无言，只得硬去掰开那双力气意外强劲的细弱手臂，一边转过头恨恨的瞪着始作俑者，可是对方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打算，只是固执的摇着头手更加卖力的攀了上来。少年这番举动让李乔大感莫名其妙，明明每次白天他独自出去搜索的时候这孩子都很平静，但现在却像是感觉到外界透露出什么危险似的，全身都紧张的绷了起来，这对一向反应跟情绪都很迟缓的少年来说，实在非常稀罕。
　　……不要去。
　　不要离开。不能离开。留在这里。
　　那双眼睛里面似乎无声中写满了这样的言语。
　　「我只是出去看看状况，乖乖留在这里。」不敢大动作引起外界注意，李乔只得耐心哄骗，「真的，我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黑暗里又是一阵拉扯，李乔这才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少年的纠缠。
　　他把所有能带上的武器都收好在腰上枪带里，手上紧握着手/枪，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的缓步往门口移动，走到半路，又想起什么的折了回来。
　　「拿着。」李乔把一支已经填满子弹的手/枪放进少年手里，「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鼓励的拍拍男孩的肩膀，李乔再次转身往门外去。
　　黑暗之中一点亮光也足够醒目，他不敢带着任何照明工具，好在今天的天空很清澈，星光照映下来还勉强能看清四周的轮廓。败破的石块碎屑在地上留下巨大的阴影，空气里混合着腐烂跟血腥的臭味，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会从那些黑影之中跳跃而出。
　　对于那不时传来的嘶吼声，李乔并不陌生。
　　声带没有完全腐化的丧尸们会发出饥渴的吼叫，而那些连声带都烂个彻底的则会咬着牙齿发出让人狂起鸡皮疙瘩的磨牙声。
　　可是在那些声音以外，还有别的响动。
　　不会错的，是枪响。
　　发现到这个事实，李乔可以说彻底完全的清醒了过来。
　　－－有人！
　　『前方有很强烈的生命反应，而且不只一个。』小五搜索中，『四……不，应该至少有五个人，体温反应很高，判定都正处在高度激动的状态。』
　　虽然心里既兴奋又激动，李乔还是没傻到贸然冲上去，这些天他把这附近摸得没说变成自家后院也至少熟个半透，转了个弯就往另一条更狭窄隐蔽的道路上走。一路上小心的摒住呼吸，就怕一个大意被全方的骚动注意，手上的枪更是握个死紧。
　　也才走没多久，前方不远处的残骸一下子就炸裂开来！
　　李乔赶忙缩在一块大石头角落下，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星光下隐约可以看见蹒跚走动着的黑影，不需要睡眠的丧尸在不会受到阳光烧灼腐肉的夜晚显得动作稍稍灵快了些，似乎是没有发现旁边阴影下就有个大活人，暗夜的怪物们将目标放在不远处的前方，十几只拖着残缺身躯的尸体就这样如鬼魅般的前行，甚至有几只是没了脚还坚持用手爬行前进。
　　砰！又是一声枪响。
　　一个尸体被轰开脑袋，抽搐的倒了下去。
　　藉着微光李乔这下可看得清楚了。
　　在城市残骸之中，有几个跟这群行动不灵活的丧尸截然不同的影子在窜动着，看不清楚身形，但从轮廓可以分辨出来都颇为高头大马，使用的武器火力强大手法也很熟练。不到多久，那些丧尸就在全地上全散成血沫渣子。
　　「哈！一枪爆头！」
　　粗俗的哼笑声在原本寂静的夜晚特别刺耳。
　　「不亏是彪哥，枪法还是这么准。」旁边有人谄媚的附和道。
　　「那还用说，你们以为我这几年白混的啊！呸。」被称为阿彪的男人大笑开来，「没有这种身手你们大哥我早就被当鲜肉吃个一干二净了，那还能站在这里风光。」
　　果然是幸存者？
　　听见黑影们彼此开口/交谈，一瞬间李乔真是几乎直接冲出去欢呼了！
　　可是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空气里还弥漫着战斗后的硝烟臭味，照明又极度昏暗，他一方面担心突然出现会被对方当成丧尸直接打死，一方面也觉得这群人的气氛有些古怪，下意识就闭上嘴巴缩起身体。
　　那几个人身上都穿着厚重的防弹背心，枪背套、子弹带一应俱全，每个人身上都挂着明晃晃的至少好几把手/枪或散弹枪，其中一个甚至还背着一把轻形流弹发射器！要上战场都绰绰有余，但这些装备明显东拼西凑不成配套，看起来很是杂乱无章。离众人不远处还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大家伙，李乔眯眼一看才发觉那是辆大型悍马车。
　　黑暗中亮起了星光样的小火苗，似乎有人燃起了一根香烟，随着刺鼻烟味而来的是他们彼此对话内容。
　　「啧，这烟味儿够烂的，过期了吧？」
　　「别抱怨啦！咱们都整整一个月一路上没碰到其他据点，可没地方补充新鲜货。」
　　「谁知道这里竟然毁灭的这么彻底，还以为这次可以好好捞一大票呢，没想到那些丧尸的手脚比我们还快！」
　　对众人的大声抱怨彪哥冷哼。
　　「说什么丧气混话！就算没办法照计画抢夺据点，还有幸存者不是！找到他们杀了之后一样可以得到补给物资，我们这趟来可不能两手空空。」
　　顿了两秒发现大家动也不动面面相聚，彪哥怒火更甚，吼道：
　　「还傻站着干嘛！不快去分头给我搜啊！」
　　「我说彪老大，你看这天黑的，如果再被丧尸群偷袭可不是好玩的啊。」其中一个小弟讨好的笑道，「反正兄弟也都累了，我们明早再继续成不？」
　　「这帮没胆的小混崽子！」
　　臭骂声还在继续着，但李乔已经感觉到后背一阵湿凉。
　　他可彻底摸清对方都是些什么人了。
　　人类的敌人不只有丧尸，还有自己的同类。
　　在面对突然降临的大灾变时，人往往会有两种截然不同又系出同源的反应。前者就跟李乔一样，希望能尽量聚集起同伴扩大团体，依靠着彼此给予帮助进而让个体的生存机率增加；后者……则是掠夺。在物资有限的状况下，为了保证自身的生存机会，把所有非自己所属群落的同类都视为猎物，抢夺资源并且消灭可能跟自己竞争的势力。
　　在危机四伏随时可能面临生死挣扎的龙云上选择成为后者的不在少数，他们大多是原本的据点被丧尸攻陷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又或是因为犯罪被驱逐的罪犯，为了生存聚集在一起后在废区里打劫其他幸存者的物资维生，有些武力强悍的甚至会抢夺攻击据点，这群人往往用嘲讽的口气自称自己为『拾荒人』。
　　李乔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在物资极度缺乏社会结构完全崩溃的混乱环境里，强盗跟劫匪是绝对少不了的；只是毕竟平和的日子过得久了，他对于人心还是有那么些信赖，当然也希望能够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现实是，眼前这些人打哪看都不可能守望相助、乐善好施。
　　立场是敌人的同类比起丧尸还要更加可怕。
　　丧尸要的只是血肉，敌人则是会贪婪吞噬掉所有资源并且消灭竞争者……而且他们更有思想、更贪婪，也更凶狠。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正面冲突几乎毫无胜算，一旦被发现的话下场绝对不是一个惨字了得；自己不可能以一挡八，落单的人可是他们这些拾荒者眼中的大肥肉！前面的争论没有停，李乔以头前脚后倒退的方式慢慢向过来的方向后退，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够在这群人发现自己和少年以前，能够全身而退。
　　他小心翼翼，每踩一步心脏就狂跳一下，担心会发出什么声响。
　　好在那群人刚才战斗后现在心情已经放松，彼此间正谈的火热一点也没注意到不远处阴影里的动静。李乔忍不住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是……
　　智能ＡＩ的警报猛地响起！
　　啪的！耳膜响雷般大震。
　　一切的变化快到无法反应，李乔根本没时间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冰凉的硬物撞击上自己的脑门，左边额头火辣辣痛！然后，是满脑子嗡嗡作响的雷鸣－－
　　隐约之间。
　　还能感觉到某种湿滑黏腻的液体，从额上缓缓的流入了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