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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合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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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的夜,凌晨两点,我又一次来到扈礼呈家。
我依旧住南边的客房。
换下湿淋淋的衣服,我立即打开箱子查看书籍资料,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这箱子有十几斤重,他如果垂着手提,是肯定会浸入水里的。我跟在后面,我知道他一直弯曲着胳膊,这愈加需要力气。
我怔忡了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神是因为腿麻了。
客厅传来走动声,我一边揉小腿,一边从背包里倒出所有东西,扒拉半天找出云南白药和创口贴,推门出去。后来下车时候看到他手心擦破皮流血了。
主卧的门半掩着。
“你的手要不要——”我下意识推门进去,然后立马兔子一般跳回来,闪身到旁边,后脑勺在墙壁上砰一声响。
痛死我了。
扈礼呈没穿上衣,更准确地说,他是正在穿裤子。
“你为什么不关门!”我揉着头愤怒地喊。
“风吹开了。”
“那你也应该来关门!”
“我在穿裤子,你让我跳着来关门?”他走过来,拍下我的手,用他自己的手轻轻按摩我的后脑勺,“好像起了个包。”
我斜眼往旁边看,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味道,“你的手还好么?我这有药。”我歪头,他便自然垂下手。
“发现了?”他转身往房间里。
“这不也得来谢谢你么。”我往屋子里踏进一步又犹豫了。我从来没有进他的卧室过,或者说,我上一次进他卧室,是小时候他还是户口本上我正儿八经的哥哥时。我不到十岁。
而现在看,他的房间挺整洁干净的。
“我房间会吃人吗?”他坐在床沿问我。
我偷偷撇撇嘴,进去从桌子下拉出圆凳,在他跟前坐下来,“手给我。”
他真的没有干过这种粗活,手指和手掌的连接处还破皮起泡了,温度依旧很高。
“你之前处理过这种伤口?”他发现我很熟练。
“做实验会接触各种试剂,虽然戴着手套,还是免不了经常灼伤。”我顿了一下,“扈伯母不喜欢我,可能这就是原因之一。泡实验室拿成果,跟备孕生子是不可能兼得的。”想要备孕,只能彻底脱产一段时间。而我是不会因为婚姻生子而放弃我目前的研究阶段的。这件事我曾经也跟扈延说过,三十岁之后再考虑生孩子的问题。
扈礼呈沉默着,没说话。我这才意识到我说漏嘴了,他一直以为扈延妈妈特别喜欢我。
房间里静悄悄的。
“好了!”大功告成,我抬头看他,与他凝视我的视线撞到一起。
我突然间意识到,他一直就这么看着我为他处理伤口,没有说话。
我窘迫地移开了视线,“那你休息吧。”
我抓起药膏,迅速离开。头都不敢回。
然后哐当一声把他的卧室门关上。
第二天早上,我竟然不到七点就醒了。或者说,我有点认床。
既然蹭扈礼呈的房子免费住,我就索性起床做早餐。
七点,扈礼呈从卧室出来了。
听到门响,我从厨房探出头,“鸡蛋你要溏心的还是熟透的?”
他穿着运动套装,正要往门口走,显然没料到我在厨房,“你在做饭?”
“嗯。”
“溏心。”
七点四十五,扈礼呈回来了,洗漱吃饭,便是八点。他一边喝咖啡,一边开电脑看东西。
“你吃茭白吗?”我正在刷买菜软件,打算下单。晚了可就没多少菜了。
“你打算中午做饭?”
“晚上吧,如果你没有应酬的话。”我如果就自己一个人,那可好办了。随便吃个面包都OK。
“郑茸,你觉得你是什么人?”他放下杯子。
“……中国人?”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科学家。”他叹了口气,“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说疫情期间,女性科学家发表的论文数量比男性科学家少很多。按理说疫情期间居家办公应该有更多时间投入到科研上来才对。但为什么女性科学家却进度慢很多?”
“……因为她们还是妻子,是母亲,需要做家务照顾丈夫和孩子。”
“对,我不希望你这样。你有时间应该去做研究,或者去休息,做你喜欢的事情,跟朋友见面,放松自己,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你更不用考虑我。住在这里,我并不需要你用其他方式来补偿我。我家跟扈延家不一样。我希望你可以把这里当自己家。”
“我不想麻烦别人。”我眨了眨眼,说实话鼻子有点酸。而且这大概是我听过最女权,也最支持职业女性的话了。
“我不是别人。”他肯定是知道我心里在怎么想,他也记住了我曾经说过的一些话,声音低沉且温柔,“你对我而言,永远都不是累赘。”
半晌,我才如一个机器人一般僵硬地站起来,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控制情绪,“那你继续吃,我吃好了,得准备准备资料,去参加研究室的研讨会。”我们每周都会开会汇报讨论一下最近的研究进度。
“好的。”
我转身,没有再看他。
今天依旧下雨,我们院的实验楼由于进水,已经被封,而今天正巧也是师姐厉璐的生日,我们的会议地点就变成了她表哥创业新开的茶餐厅,下午先讨论再吃饭。
大家纷纷对我能按时到场表示了惊讶。陈敏更是把今天媒体拍的新闻图片给我看,上面是食堂大叔乘坐皮划艇给一楼被淹没的宿舍送餐,“你别说是坐皮划艇出来的。”
“额,我临时住亲戚家。”我说。
“谁家?”陈敏立即问。她盯着我的眼睛迎着灯光发亮,带着打趣的神色。我笃定她是故意这么问的。
“我哥家,行了吧?”我佯装怒意,但陈敏反而笑了。
正说着,我收到了一条短信以及微信提示,短信说的是晚上有雷电暴雨预警,而紧接而来的微信是扈礼呈,说他会按时下班,可以来接我回去,今晚会有暴雨。
“正好说到郑茸,差点给忘了。”学姐厉璐突然来了兴致,盯着我,“我一本科学弟,在美国念的数学系博士,才回国,感兴趣么?”她知道我跟扈延分手了。
“啊?”这话题怎么就突然拐向相亲了。
“啊什么啊,你要是感兴趣,下周安排你们见见。”厉璐说,“我学弟,人可靠谱了。我老公见过,虽然没有大帅哥的颜值,但是Brainy is the new sexy。就算没有结果的话,见见也挺好的,认识个新朋友。” 她老公厉潜被导师派去出差了,还没回来。
“我想想啊。”我笑了笑。说实话我现在对亲密关系有点抵触。一提到恋爱,我满脑子都是扈延跟那个女生在沙滩上开心地祝我早日走出失婚阴影。他变脸之快,让我……有点发憷。
晚上七点多,扈礼呈来了。大家非常欢迎他的到来。而我们其实还没吃好饭。
“你吃过了吗?”我问。他已经在我身边坐下来。
“吃过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服务生还是给他上了副碗筷。扈礼呈端起杯子祝厉璐生日快乐。然后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我点头。其实我知道他并不是要去打电话,而是想去付账。回头一看,他果然是朝门口结账台去了。
“依我来看,你压根不需要厉璐给你介绍对象,对不对?”陈敏端着酒杯,一手揽上我的脖子,朝我眨眨眼。
“对啊,”师弟岳岭点点头,很真诚地说,“师姐长这么漂亮,肯定有人追啊。”
“说你笨你还真的笨。”陈敏瞪了他一眼。
“哈哈,”我干笑了几声,“你们都想多了。”说完,我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红酒。
晚餐结束,已经过八点。
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发现大家都在餐厅大门口谢谢扈礼呈又请客。
“哎,郑茸,你还没说呢,下周有时间么?”厉璐看到我大声喊,她已经有点醉了。
“做什么?”扈礼呈立即问旁边的陈敏。
“相亲。”陈敏说。
“她没时间。”扈礼呈拒绝得非常利索,仿佛是在让他去相亲。
“好吧,那下次再说。”厉璐摆摆手。
我想说什么但最后忍住了,决定什么也不说。
陈敏送厉璐回去了。岳岭还要去别的地方也不用送。
“你为什么给我拒绝得这么畅快?”走到车前,我问。
“因为你不想去。”他打开车门叫我上车,并且显然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下周六有空吗?我回国了还没跟以前的朋友们聚过。”
我愣住了。这是扈礼呈第一次邀请我参加他的私人聚会。
但我还没想清楚,拒绝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我有事。”
“好。”他也不问。
我倒是猛然想到另一件事,“我暂住在你这里,你跟Lizzie说过吧?”
“你是听过什么奇怪的传闻?”他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愣了一下,干巴巴地说,“Lizzie不是你女朋——”
“不是。”他利落地打断了我的话。
“你又换了?”我说完就后悔了。可这的确是我第一反应。
然后扈礼呈就看了我很久,看到我觉得发毛。
“我没有跟她在一起过,现在也没有其他人。”良久,他这么说。没有生气是他对我最大的礼遇。
“不好意思。”我低声说。
“该是我思考,过去的我到底给了你什么印象。”他淡淡地说,凝视车前一路闪烁的灿烂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