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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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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青躲在镇妖塔的塔底,每天以逼问蜈蚣精为乐,就这样耗了三天。
蜈蚣精已经在此呆了不知多少年,对镇妖塔的情况了如指掌。
镇妖塔分九层,最顶层据说住的是个千年老妖怪,法力了得不说,还生性残暴。在被镇入塔内之前,曾经犯下过一宗宗血案。天帝本想让它彻底魂飞魄散,却是这个金山寺一个和尚坚持关入塔内,让他在这个枯燥的改邪归正,迷途知返。
“不是法海吧?”他就觉得法海不可能有这种仁慈之心,也不可能有这种法力。
“不,那和尚年纪轻轻就道行高深,据说本有可能成为佛陀脚下的弟子,可不知怎么回事,遇上那个千年老妖之后,便处处与他为敌,结果两人斗得两败俱伤后,终于老妖锁入镇妖塔。我虽不曾见过,可听上层的人说,那妖怪身上被无数道金色的锁链捆绑得好紧,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再逃出来。”
肖青一愣,过了一会才问:“可,被困住的人只会感到羞辱,又怎么可能迷途知返呢?”
蜈蚣精呆呆地看着他。
肖青摇头:“如果是我,不但不会迷途知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会更加恨。”
恨这座折辱了自己的镇妖塔,恨那个让自己孤寂千年的和尚,更恨那些嘲笑自己的人。
蜈蚣精张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可,可那老妖怪在上头呆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人听过他的怒吼和谩骂啊?”
肖青眨眨眼,又问:“那和尚如今哪里去了?”
蜈蚣精答不上来,只好羞恼地反问:“你这小蛇怎么这么多奇怪的问题呢?”
肖青却越来越好奇。
他抬头看向头顶。高高的楼梯盘旋着直通塔顶,然而因为塔四面不透光,每层只有一盏鲛人油脂制成的长明灯,因此只看到了二层,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想上去,要怎么上?”
蜈蚣精大吃一惊:“你不要命了!这塔里如今还存活的妖怪虽然只有二十几个,可每一个都是不好惹的主子,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些底层的妖怪,各个都是法力低微的,可至今还活下来没被吃掉的原因,便是因为每层的结界。大妖怪与大妖怪之间也有结界,所以大家才相安无事直到今日。”
肖青冷笑:“既然还要靠结界来维持平和,那镇妖塔的意义何在?真有妖怪被引回正途了么?”
蜈蚣精叹道:“也是有的。要不塔里的妖怪早就塞满了。”
“那你呢?”他斜眼看向蜈蚣精,“你又何时能出去?”
蜈蚣精脸一红:“我……我喜欢的人不出去,我也……不会出去的。”
肖青顺着他的眼睛看向一旁抄经书的蝴蝶精,嘴角抽搐。感情这还是姻缘塔。
他又抬头看了眼塔顶,黑漆漆的,黑得好像吞噬了一切真相。
而此刻的塔顶,金眸金发的绝色青年双手被吊在两侧,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符咒,尽管就这么吊了上百年,他却始终没有感到疲惫。
那双金色的眸子虽然仍旧带着戾气,此刻却染上了绝望和痛苦。
“莲镜……”他低低地呼唤着,嗓音沙哑而无力。似乎已经就这样呼唤了上百年。
可对面无人回应。
他咬着下唇,早已失色的唇瓣再度被染上血迹。
“那些骗子,为何你还愿意相信!”他绝望地低吼,可依旧无人回应。
一旁长明灯摇晃的烛火,在地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人影。
第四日,肖青迷迷糊糊地醒来,肚子又开始叫了。两只山鸡精勉强能维持三日已经很不错,周围的小妖只从见识了他突然变大的模样,都不敢过来招惹他,因而他也没有了吞噬同类的借口,只好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尽量少的消耗体力。塔里其实每天都有食物供给,然而和尚给的东西除了斋菜还有什么?肖青曾问蜈蚣精,难道就没有别的妖怪为了吃饱肚子而吃掉同类?
蜈蚣精同情地看着他:甚少,吃掉一个,就要多困一百年,所以谁都不愿冒这个险。
肖青咂咂嘴,安慰自己白公子迟早会来的,不用怕。
从书柜上跳下来,少年靠近塔门,想要听听外头的动静,却被结界用力地反弹回来。
“嘶……”他摸着自己被烫伤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
结界明显比前两日要厉害得多,这是怎么回事?
他踢了踢还在睡觉的蜈蚣精:“嘿,起来,我觉得不对劲。”
蜈蚣精揉揉眼,不情不愿地问:“什么事?”
“好像这座塔……”他顿了顿,“在晃。”说话的时候,整座塔剧烈地摇晃起来。
“废话!我也感觉到了啊!”蜈蚣精终于彻底清醒。
肖青抱着柱子,左右张望。
难道是白公子来了?
正想着,塔身再次晃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一样。
晃动了好几次,塔楼里突然传来断裂的声音,蜈蚣精大喊不妙,跑过去一把拉开蝴蝶精,朝大伙吼了一声:“散开!结界崩裂了!”
肖青看着塔顶的黑雾渐渐散去,从塔底竟然依稀可以看到了最顶上的烛光!
一阵阵铁链声从塔顶传下来,是挣扎的声音,还有剧烈的喘息声,然后一阵嘶吼,打破了千百年来塔里的静寂。接着,每一层的妖怪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份深刻的恨意,也都发出了阵阵吼叫,被镇压多年的戾气终于在此刻全都爆发!
“果然,镇妖塔无法渡化所有的妖怪。”肖青喃喃自语。
是啊,恨。上百上千年的恨,不是不想反抗,是无法反抗,镇妖塔用死寂和孤独捆绑了所有还带着戾气的妖怪,让他们一个人在寸方之地负隅顽抗,最后心如死灰!
镇妖塔并不是用佛理去渡化妖怪,而是用孤独去抹杀妖怪!
而最恨的,莫过于塔顶的……
千年妖怪!
“原来你在这里。”塔外突然传入一个声音。
肖青又惊又喜:果然是白公子!
正要回答,却听塔顶传来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第九层,第九个佛龛,第九个佛像,打碎它。”
“我若是逆天而行,对我有什么好处?”白公子笑问。
肖青愣了。
“轩辕魈的剑在我这里。”
轩辕魈?肖青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人,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冲撞声,黑漆漆的塔突然出现一道光束,从塔顶直射而入!
“塔破了!塔破了!”蜈蚣精拽着他的手又蹦又跳。
狂啸声再次响起,塔顶崩塌声越来越大,肖青半遮着光,看到一只威风凛凛的白狼从塔顶一跃而出,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
“肖青。还不走?”白公子的声音再次传入。
肖青呆了一会,才应答:“好。”
然后推开那突然变得轻巧的塔门,径直步出镇妖塔。
外头乌云密布,似有变天的迹象。
白公子依旧美貌如常,翩翩白衣没有一点玷污。
只是身旁站了一个金发金眸的青年,青年浑身血迹斑斑,赤果的上半身布满了可怕的咒语,而此刻,他却低头,专注地凝视着怀里的……和尚?
肖青眨眨眼,确认那不是法海后,才问:“这是……”
“莲镜,五百年前,金山寺的始祖。”白公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