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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轻於鸿毛.
01.
步美歪著天真可爱的脑袋瓜,小小的头颅打满问号.暑期作业的阅读报告,他们要求到藏书量不下於图书馆的工藤宅寻书.因为啊,图书馆的书是小孩子看的,他们已经二年级.
主人滴汗傻笑,博士拿他们没辙,最后开开心心冒险似的冲进去.
步伐最慢的她意态悠逸,低声哼笑.然后步美拿著厚叠叠的书问她谚语,我在书上读到的,但是不明白,泰山和羽毛跟死亡有关系吗?
光彦说,是古代的习俗!死者要拿著羽毛,葬於泰山之下.
喂喂,明显不对吧?
主人暗想.
第二个问题来了.那麼,泰山在甚麼地方?
光彦迟豫了, 啊……在很远的地方.
真的吗?怎样才去到泰山?为甚麼要拿羽毛?
啊……这个嘛……
『死亡的意义不同,可如泰山般重要非凡,也可如鸿毛一样微不足道.』缩在书架下翻阅古代医学起源的女孩淡淡说道:『出自中国著名历史学家司马迁的《给任安书》,他忍辱负重十三年,写完千古名著史记.在给好友任安的书信上表达受刑后的痛苦心情,提到他的意志和决心,即便为此赴死,也死得很有意义.』
全场静默.
少年三度滴汗,这是外国念科学的人该有的知识吗?灰原哀迎上他的目光,笑得几许荒凉,他瞬间如同触电,假装翻书.
步美的第四个问题.
死后一无所有,再计较意义,值得吗?
02.
琴酒一把火烧了药厂,所有资料,所有记录,所有实验……Sherry,我要你遗憾.
他肩膀受了枪伤,右臂报废,警龘察重重包围最后的根据地.她站在柯南的旁边, 而他认得她这副模样,当年他负责她,虽然严厉冷漠、疏於交流,但没有背叛的岁月,曾经给予他几近温馨的错觉.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灰原哀看著洪洪火光,犹如看见活生生的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凄厉求救.小兰拦住企图冲入火海的她,柯南脸色灰白,准备借助球风逼开烈焰抽他出来,琴酒的枪口对准太阳穴,我诅咒你以这副身体长生不老,工藤新一.
兰惊叫一声,柯南足下一慢,枪声奏响琴酒的丧钟.
伴随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曾经存在的证据,他带著宿敌与叛徒一同殉葬.
柯南向兰道歉,一直以来逼不得已欺骗著她,如果你不原谅,我会了解.
对不起,兰.
兰摇了摇头,拭掉晶莹的泪水.
为甚麼要道歉?新一,该道歉的是我.
我该早点发现,其实好几次我都感觉你就在身边.你没有离开过我,无论有多艰苦,你努力保护著我们,我有甚麼不满足的?
你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这是最重要的.
后来他们就这个话题进行认真的深谈,关於江户川柯南以七岁的身躯,能否跟十七岁的毛利兰编写爱歌.等门的阿笠博士忧心忡忡,当事人带著神清气爽的脸回来,假如这十年间她没有爱上别人,那麼等他十七岁,她二十七岁,我们再考虑是否一起.
目前维持现状最好,我也很累,不想再疲於应付了.
而且以江户川柯南的身体,即便我们不愿意,奈何得了吗?
阿笠博士松口气,优作、有希子和平次也放下心头大石.他们担心不能恢复身体的新一钻牛角尖,既然他坦然接受柯南的身份,这是最好不过了.
深夜,他一人独留客厅看影带,细小身影翩然而至.
那双灰蓝色的美丽瞳孔於无光的深宵如两盏明亮的小灯,写尽寂寞和冷淡,碰不得触不得摸不得, 读不得.她坐在旁边,电视影播工藤新一破案的英姿凛凛.
他回头一笑,我很帅吧,这是老妈拍下来的,还有足球比赛的带子.灰原你看, 多少女粉丝为我打气?不是我自大,当年我很受欢迎,现今想起真有点怀缅啊.
他嘴唇嚅合,脸色融进屏幕刺眼的光芒中,跟随评判兴奋的欢呼一起低念,毫无疑问,这场比赛属於帝丹高中的工藤新一!
……帝丹高中的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灰原哀看著屏幕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无忧无虑的俊俏脸容神气高傲,阳光如水泼洒他朝气洋溢的脸上,散发如同太阳之子的夺目光采,彷佛世界都要俯首他的脚下.球场上的观众为他打气,欢呼声如四方八面涌入的海浪,工藤、工藤!节奏整齐彷似预早采排.
她嗤笑出声,柯南问她有甚麼好笑?
她以上帝般高大骄傲的口吻揶揄他,你这人真是悲观.
呃?
说拜托你,灰原大人.
她眼睛一挑,嘴梢似笑非笑,双手交叠,自大得欠揍.
……为甚麼?
因为只有我能带工藤新一回来.
要是你拜托我,我会考虑.
他心脏一慢,辛酸弥漫血管,工藤新一的灵魂疾呼咆哮,柯南的身体嗦嗦发抖.
可是,资料不是烧了吗?
灰原哀维持高高在上的傲慢,她指了指脑袋.
啊啦,你以为我是谁?
跟我说,灰原大人, 拜托你了.
认识两年,见尽她不为人知的每一面.这个本名宫野志保的女人,高傲自大冷漠带刺不可爱不坦率, 爱逞强死心眼又钻牛角尖,远比外表所见的脆弱.此刻她拉开淡淡的笑,浮上胸膛的感觉叫他狼狈不堪,交杂太多混乱的感情,期待的心酸的悲哀的兴奋的崇拜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他工藤新一的人吗?
他忍住鼻酸.
拜托你,灰原大人.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灰原哀轻揉他的头发, 暗光映衬的微笑如哭泣凄楚.
好的好的,拿你没办法, 别哭了,要乖哦.
02.
半个月后,她召开少年侦探团会议,宣布远赴美国.
步美光彦元太滚洒一地果汁,她脸不变气不喘,平静如秋风落叶,指使元太擦乾净他弄脏的地板.
甚麼时候决定的?
侦探团擦著红通通的眼睛各散东西,两人踏著黄昏的影子回家,很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滋味.经历生死与共的大战,难得双双活下来,她竟然选择离开,如果是为了解药的话、如果是为了解药……
『我情愿算了』
后半句迟迟说不出口,灰原哀静默几秒,似等他圆满这意义深重的一句.他抬头,她浅色的发丝渲染闪亮的金光,太阳的光沫衬托她娇小的身影如女神坚毅.柯南握紧拳头……如果是她,或许真会制造奇迹, 把错失的光阴拨乱反正.
所以话到唇边,换了另一种意思.
『你会回来吗?』
她耸耸肩,继续往前走.『谁知道呢?』
『甚麼意思?』他急步追上.
『字面的意思,要字典吗?书桌上第二本.』
闹著闹著,时光女神尖嘴吹散了一个月的浓雾.她随身行李不多,就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博士本欲同往照应,她强硬的拒绝,你别以为我当真八岁好吗?我快二十了, 而且一直这麼生活过来.
柯南心头一动,原来她差不多二十岁.长年看著她年幼的一面,即便心中清楚,始终没有深刻认知,其实她不是臭屁冷淡的八岁小儿,她的动静姿态套进十八岁的身躯,那就是活脱脱生动美丽的女人.她横他一眼,问他死气活样做甚麼?
「要写信啊,灰原.」
「我会很忙.」
「拨电话给我.」
「怎麼了?大侦探,好像变得爱撒娇了.」她带笑损他,他皱著眉骂她, 笨蛋,说甚麼呢你?那熟悉的语气,还未离开,她先怀念.
最后她向温婉秀丽的兰道别,她穿著朴素的长裙,直直的长发披到背后,脸上挂著淡淡微笑.她心想这种女人真好,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温柔善良天真又纯洁.经历黑衣组织后,个性变得沉著坚毅,脱去稚气的纨衣,已经不是以前为了送不出巧克力而哭泣的软弱少女.
工藤新一你这好命道的家伙.
她向兰颔首微笑,无数期待尽托其中.
「再见,兰小姐.」
03.
打从知道工藤新一等同江户川柯南,兰就收起过往以爱为先的浪漫性格.这个男人时刻在她身边,看她掉泪看她挂念,看她魂不守舍为爱消瘦,始终硬著心肠叫她小兰姊姊.从此她恍然大悟,一个人的爱情有限度,你的爱溢满水库, 而他只有一杯水的容量,那不代表他不爱你,只是他的极限还不如你的施舍.
他生命中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罪案、谜团、刺激,她学会让道,认清楚她的位置.当他提议我们不要急著开始,她除了答应别无他法.他的心是工藤新一,身体却是小学二年级生.她不介怀,他却不愿意. 毕竟两年岁月说长不短.小兰姊姊,他不小心脱口而出,自己都很内疚.
灰原哀一走杳无音讯,兰知道他挂念,虽然他从来不提.不过她曾经逮住他神不守舍的惘然, 伏在窗前没精打采望天打挂.
当然其他时候他很活跃,托他的福,毛利侦探社门庭若市.他和平次联手破案成为近来乐此不疲的小爱好,往往向警龘察束手无策的国际大案埋手,很快打出名堂,成为东方微你福尔摩斯.
他开始为以后的侦探生活打稳根基,除了灵活头脑,各方面的知识同样重要.他双手合十, 拜托升大学的兰报读化学课程,所有考试、课业、报告由他负责,她假装带弟弟上学就好, 而且你可以双修,再报考真正喜欢的志向,好吗?好吗?
她叹气,是为了无法违逆他的自己.
除了一次,约莫两年以前, 阿笠博士生日,她拨电话恭贺他, 逗得忆女情切的老头子双眼湿润,问了一堆有的没的——棉被有没有好好盖?有没有好好吃饭?熬商夜对身体不好,你得保重———完全没发现她的前搭档假装不想接电话的自在模样失败得很丢人.最后阿笠博士经机灵的步美提醒,好不容易想起新一,他温温吞吞接过,她已经挂线.
所以新一有点生气,心中不是滋味,怀疑她在大海的彼端找到新的人生意义, 背弃解药的承诺.只要她坦诚相告,纵管失望,他还是理解的.但这麼完全叛弃,不闻不问,像背道而驰的陌生人地对待曾经的情谊,新一不能释怀.
因此他受够了.他是江藤新一,也是江户川柯南.既然变不回来,他就采取本来的计划,慢慢成长至十七岁,不顾世俗锋利冷淡的目光,跟二十七岁的兰携手相爱吧!
他牵著兰的手, 对她微笑.兰低头报以浅浅的莞尔,眉宇光采鉴人,眼底回肠荡气.
第二天早上,他搔著凌乱的鸡窝头,叼著小麦包,睡眼醒松摸信箱.来自美国化学药厂的包裹手掌般大小,除了一颗胶囊和说明书,他翻来覆去,找不到片言只字.
04
自服食解药回复本来面貌已经三月有余,没有副作用,没有病徵,身体灵活更胜从前.他乐得几乎举行记者会向全世界大声宣布,平城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载誉归来!
就像福尔摩斯假死三年,原来顶尖的侦探,无可避免必须经历这一关.
不过他有点惭愧,他竟然怀疑她背弃承诺,虽然她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但绝对不是背信弃义之辈.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夥伴,难道没有这点基本的信任吗?
他得意洋洋,想著灰原回来后,得好好感激她.
可是她没有回来.
他盼来了春盼来了冬,盼不来她的讯息.他开始觉得不对,既然她没有背叛他,至少会拨电话问候实验品的情况.问阿笠博士,他同样没有她的消息.拨电话到药厂寻人,拨了几次,换了几个接线生,不约而同声称从来没有灰原哀或宫野志保的东方女性加入药厂.
是隐姓埋名抑或遭遇不测?还是存心切断以往的联系?为甚麼?要躲著他?他做了让她回避的事吗?他很著急, 烦躁得要命,开小差的情况急剧飙升,连平次和叶都问他甚麼回事?变回来后集中力反而不如以前吗?工藤.
兰看在眼内,终於在某个泛味无聊的茶聚,说去找她吧,新一.
她知道这是新一心中千回百转的念头——揪她出来,问个明白.他就是这种人,即便残酷的事实犹如恶魔之手,撕碎他的心轻而易举.他仍会不顾一切追逐真相, 否则不会心息.
如今他留守原地,桎足不前,不是不想启程.他是不好意思,让她等了又等,好不容易还她工藤新一,转眼又要踏上远途.他不愿意伤她的心.作为一同成长的青梅竹马,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而且经历失诸交臂的两年,兰很清楚,她拴得住这个男人,他却不一定心甘情愿.
「我也很在意,小哀独自在外,是不是遇上困难?要是不闻不问,我们始终不得安宁.所以,找她回来,新一.」她温然微笑,像瓷杯的温茶.
「兰……」
得到她的体谅和支持,新一连夜收拾简单的行李登机.兰看著深爱的男人为其他女人奔波千里,说不妒忌是骗人的.
远赴美国的前夜,小哀暪著新一偷偷拜访.兰著实吃了一惊,因为小哀很少联络她,她们是工藤新一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女人, 彼此尊重羡慕,却甚少往来.
窗缝卷入夜风的寒凉,兰沏好茶,关上窗子,好几分钟无言以对.照道理她们不该见面,她是女性,她知道小哀对她的情人抱持甚麼感情.两个爱著同一男人的女人,有甚麼重要的事情透过电话不好说, 非得面对面交谈?
尴尬是很自然的.兰心想.她不为此内疚自嫌.
她不说话,小哀也心安理得闭嘴无语.所以最后由她硬著头皮打破寂静:『小哀…行李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
『呃……这样啊……』两个字的超简单答覆恕开朗健谈的她接不下去.
唯有专心品茶.天可怜见,她放下杯子,说道:『那不是他的错.』
『甚麼?』
『他很想告诉你,是我阻止了他.』
兰百般滋味翻上心间,她低头看著茶水上自己温柔的脸孔,染上几许不敢流露的悲戚.其实她情愿害怕、情愿担心,情愿活於阴影中,过著杯弓蛇影的每一天,至少她会牵著他的手, 而不是独个栖身太平盛世,伤心意中人不见踪影.
她为过去的无知感到恶心,同样的她很清楚,新一隐暪她——他自己不曾意识这一点,他保守秘密,不是保护欲发作得太利害.他是不信任她,打心眼认为她承担不住如此负荷.他挑选并肩作战的人, 队友的名单却没有她.
因为他永远罗列其中,所以不会明白,这种拒绝多麼令人伤心.
兰也不打算花时间逼他明白.
『那是…你的建议,选择权在他.』
『他不想连累你.』
有一刻兰真想发飙,这种事,为甚麼由她来说?为甚麼新一不说?知道他的身份以后,关於他们的感情,他自作潇洒的退让,压根儿不是她想要的!她想听他的告白,她想他对她说喜欢,她想他自私,她想他拉著她的手,说我对不起你兰,请不要离开我.
而不是该死的十年之约.他远去,她等候;他近在眼前,她依然等待.这样一来,有差吗?你让我等你十二年?新一,这是你的慈悲?
她抬头的目光相当锐利,小哀满脸谦恭柔和,恳求她的原谅.
『对不起.』
兰搞糊涂了,火气一瞬烟灭,徒余满腹酸涩.这算甚麼?为甚麼要对她说这些?她有何打算?为甚麼她不争取?她不是喜欢新一吗?其实兰心中雪亮,新一压根儿,不想失去她.
小哀品口茶,窗外翻起纷飞微雨.
『说这种话,真不像你.』兰低声说道.
她笑了一笑:『说的也是.』
05.
她加入美国政府投资的药厂,规模庞大,研究员尽是专才.新一花尽心血逼迫冥顽不灵的主管承认灰原哀曾经得到自由研究药龘品的权利,在设备优良的特别工作室做了两年秘不外传的研究,关於返老还童的毒药, 别露出我是异想天开的疯子的冷笑,我是活生生的实验品.
主管这才变了脸色.
你就是那个……工藤?
显然灰原曾经谈到他.
新一说,三个月前,我还是八岁的模样.
没有亲眼目睹不会相信,主管作为监督,见证了她的研究,最后让开了路,带领他参观她的工作室.但是她已经离开了.
解药做出来后,她就走了.
新一如遭雷击,他千里迢迢逮人,竟然棋差一著,让她跑了.
她的工作室很专业,到处是精良器械,乾净不染尘埃.主管似乎很看重她,她走了,他也很难过,带上门著他慢慢参观的时候,眉宇深锁.
他深深叹一口气.两年了,他来到稍微接近她的地方.
只是……灰原,你到底在那里?
他绕场参观,幻想她使用仪器的模样.以前只见她以电脑工作,想不起她是黑衣组织剖目相看的科学全材.说来丢脸,他会开飞机,却不懂用冷冻仪.他还想念化学,她知道的话一定笑话他, 啊啦,大侦探,叫我前辈,我就教你这个问题.
原来她抱著还债的心情制造解药,完成以后,他们不拖不欠,她可以过自在的生活了.
新一觉得,他一头热想找到她,简直是天下最笨的呆子.
无聊间他拉开抽屉,看见一个圆滚滚的物事,瞬间亮了双眼.
「主管!」
06.
他是侦探, 傲立世界顶尖水平的大侦探,这个世代恶势力惧怕的指标,他无案不破,见微知著.他在逆境中摧毁黑衣组织,下一个目标是意大利的黑手党,他要连根拔起,作为职业生涯扬名立万的踏脚石.
所以,灰原,不要跟我玩失踪的游戏.
寻人是我的专长.
他挟著少年侦探团的襟章,假使她要留下一切,至少会带走这份纪念.你可以挪揄凭第六感办事的侦探不切实际,但这是他跟灰原哀奇妙的默契,他们知道在那儿找到对方.她在这里,跟他一步之遥.
主管回头,他举起麻醉针手表,像瞄准犯人般对准他.
「你把灰原藏到那里?」
旁边披白袍的知识份子全部唬住, 白发苍苍的主管知道他是认真的,眉头锁结更紧.
「你回去吧,当没有认识过她.」
「她在那里?」
「她不会想见你.」
咻的一针,主管勉强避开, 背后的红发小姐倒下昏睡.
新一凶悍如这敦厚的老者是恶贯满盈的琴酒.
「我会翻开研究所的,我保证.」
其他人以为新一是精神失常的□□,惊恐尖叫散乱奔走.
主管沉声说道:「这是很重要的实验室,不要煽动惊慌.」
「她是我很重要的同伴!」
年轻人的狠劲不容忽视,她如此,他亦如是.明知道对他们有害,作出真心诚意的规劝——算了吧,他不会怪你, 别伤害自己——却无法阻止他们一意孤行踏入自毁之途,这最是无奈.他说:「你再迟几天,就是杀了我也见不到她.」
不明白他所说的,只见他态度放软,新一放下手表.
主管转身,说:「跟我来.」
谢谢,灰原;这些年辛苦你,香奈儿包包尽情抢购,付单归我;我是福尔摩斯,谁会成为新一代的华生,最好有科学知识,可以信赖又值得依靠;其实日本政府正大力发展科学,你无须离开太远,元太光彦步美博士都舍不得你.
你不是一个人的.
很多很多,几多个深夜,新一想著再度相见,他对灰原哀说甚麼才适合?她回复原貌了吗?说起来他们认识仅仅两年,却经历了别人一辈子经历不完的事,还睡过一张床,现在想起,真是不好意思.
归根究底,千言万语只须化为简单的一句.
别让我一个人,灰原.
他们走过安静灰暗的走廊,却步於治疗室外.主管静静推门, 房间内聚集世界各地顶尖医生和生物学家.他们围著的病床上躺著新一见过最丑陋的老妇.她像漫画中邪恶的千岁女巫,全身皮肉缩作一团,萎缩的脸布满疤痕似的皱纹,嘴巴无力合上,牙齿脱光,痛苦万分拼命呼吸著,那隐藏於皱纹下的眼睛眯成小小的裂缝,瞳孔蒙上一层黯淡的灰色,像沾了尘埃的玻璃珠,更像茶市场的秋刀鱼,它们死去的眼珠跟老妇一模一样.
维生仪发出哔——哔——的刺耳声音,主管说道:「内脏功能衰退至1%,听觉全失,声带退化, 白内障毁了她的视力,她只看见模糊的影子.不过对她来说,看不看得见相差无几,她患上晚期的脑退化症,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我们尽力救她,不过人力无法回天.」
「呃,太惨了,她患了甚麼病?」
「她没有病,她只是……太老了.她的□□退化至130岁.」
新一悚然心惊,如此下场, 比死更难受.难道说,她留下是为了这个妇人吗?他们千方百计想救她,所以制造返老还童神药的灰原成为治疗小队的一员?这妇人是权贵的亲属吗?所以一切保密,甚至不许与外界联络?这样一来就说得过去了.真是的,遵守规定没错,不过以她的能力, 犯个小规报平安并不困难,让他放宽心就这麼不重要吗?那个笨蛋!
但环顾全场,看不见那高傲美丽的麻色身影.
「我明白了, 抱歉,是我太冲动.她在那里?」
「她在这里.」
「我看不见,灰原??」
五位专家,撇除老妇,算上他和主管,也才七人.小哀不在其中.
主管偏了偏头,朝病床上苟且残存的肉块.
「你往那里看?」
有一刻新一完全不懂,还想只有这老妇知道灰原的下落吗?直至迎上主管意味深长的悲伤目光,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强烈恐惧猛地吞噬他凉飙飙的心脏.
这不是真的.
主管冷笑,看著他精神勃发、健康年轻的□□.
「你以为,她如何研究APTX4869解药?」
07.
或许她早就料到了,当她逼迫他说, 拜托你,灰原大人,她就知道了. 毕竟她是药物开发员,后遗症再也清楚不过.这是无法回头的不归路,所以他问,你会回来吗?她说,谁知道呢.
当他怨恨她不闻不管的时候,当他快乐踢球的时候,当他趾高气扬、在以为永远无法参加的同学会上得意忘形的大喊『工藤新一参上』的时候
当她云淡风轻指著脑袋,说她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够带工藤新一回来的人的时候
当她等他说『我情愿算了』的时候
当琴酒说『我要你遗憾』的时候
为甚麼他不发觉?
新一挤开医生和生物学家,双脚沉重像灌满了铅,蹒蹒跚跚撞向她的床前,捞起床栏的牌子一看: 灰原哀,机能退化,化学药物中毒.
灰原哀?
喂, 别开玩笑了,你是谁啊?
我认识的灰原,虽然臭屁嘴贱,但是年轻漂亮,她有光滑的茶发,你的头发掉光了.
你怎麼可能是她?
可他慢慢分辨出来了,这团肉块依稀残留她的轮廓.新一双腿发软,咚一声跪下来,抓住被褥不住发抖.「为甚麼?为甚麼变成这样?」
「她以自己当实验体,两年内服食150次实验中的药物,观察身体产生的变化.她不停调动生物时钟,做成大脑讯息混乱,身体急速衰老.送到你手上的解药是完美无瑕,绝无副作用的完成品.」
他平谧描述著她如何残害自己,新一吃过不完善的解药,个中滋味如同身陷地狱.这两年间150次,她的身体经历火烧的剧痛.他陪小兰看电影,看见狼人变身的情况,即便知道是假的,身体依然残留著惊恐的共鸣.所有骨骼、血管、神经重新组合,没有人懂得那种恐怖,那是电影中的怪物所经历的,人类无法想象的最残酷折磨.
「甚麼实验体……她干嘛拿自己当实验体?」
「不然,还有谁服食过APTX4869?她开发解毒剂,没有中毒的生物, 对研究完全没有帮助.她只有两途,要麼使用自己的身体,要麼放弃你.」他抿了抿嘴唇:「至少她完成了.」
这算甚麼?为了甚麼?我吗?我这样要求你了吗?还债吗?我让你还了吗?新一握住她的手,粗糙如冰冷的树皮. 「灰原……?」
一开声,眼泪就止不住.
「灰原.」
她没有回应,模糊的焦点散失於空气之间.主管说,没用的,她听不见也看不到,即使她知道你来了,她也不知道你是谁.
「我说,灰原……我来接你了.」
他摇晃她的手, 逼迫她回应.
旁边的医生以流利英语阻止他, 别这样,她很虚弱,你会伤害她.
「少罗唆!灰原!你这是甚麼女王态度!给我起来!」
他整个扑上去摇她肩膀,众人一涌而上拉开他,他拼命挣扎,灰原灰原吼个不停.开甚麼玩笑!我一直等你回来,这两年间,我没有一天不等著你.你这样回报我吗?
他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想闹过以后,她款款前来,展开冷冽的嘲弄微笑,以他怀念得心痛的淡然语气刺激他, 啊啦啦,还以为谁不知规矩大闹研究所,原来是你.大侦探,两年不见,你没半点进步,依然毛毛躁躁做事不顾后果.
又或许,这是一个梦.他醒来后身处野营,掀开帐篷,他看见光彦捧著柴枝,步美切萝卜,灰原边调味边警告企图偷吃的博士和元太闪边凉快.然后她回头,斜阳斑烂的紫红光线柔和扫荡她稚气未除的脸孔,微扬的嘴梢如纷飞的蝴蝶,铿锵的声音又脆又轻.你醒了?大侦探.
「灰原!」
「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灰原,所以我才让你回去……」
全场突然静止,医生啦生物学家啦主管啦,全部噤声不语.气若游丝的老妇以极缓慢的速度转往嘈音的方向,尝试寻找吵闹的来源.这是她陷入半昏迷状态后首次做出反应,那无法清楚视物的眼睛慢慢飘动,直至锁定被架住的新一.
她转动舌头, 发出撕开纸张的沙哑声音,微缈似被空气吞食.
她说.「……高…藤?」
工藤?
新一甩开呆愣的学者扑上前,她在看著他,软弱无力的双手努力伸向模糊不清的脸孔.新一立刻抓住.
「灰原?」
似乎确定是她所认识的、很重要的人,松垮垮的嘴梢微微扬起,列开看似开心的弧度,双眼闭上,温柔无限念了他一声.
「……高…藤…」
「我来找你了,灰原.」
她的微笑如此满足,握著宝物似的牵他的手,没有回应他.
「谢谢,灰原,这些年辛苦你,香奈儿包包尽情抢购,付单归我.」
「我是福尔摩斯,谁会成为新一代的华生?最好有科学知识,可以信赖又值得依靠,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其实日本政府正大力发展科学,你无须离开太远,元太光彦步美博士都舍不得你.」
「你不是一个人的.」
「喂,灰原, 别让我一个人……」
他抵著她的手指,眼泪湿润她的皮肤.她会怎麼说. 啊啦,大侦探,怎麼变得爱撒娇?
我在等你说.
你怎麼不说话?
我说你啊,灰原,怎麼不说话?
维生仪上的起伏线停止跳动, 发出尖叫般的声音.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新一猛地甩开,握紧灰原哀苍老的双手,好像这样她就会起床.
08.
兰站在机场外.
主管拨电通知恶耗.她一早在此静候.
擦身而过是多麼轻而易举的事.因为经历了世上最大奇迹,他理所当然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即使归属不同,两人都不会分离.
但最后留给对方,只有永恒的背影……和推拉太久,无法传达心底话.
傲立世界顶端的侦探,不过是没用的平凡人.
新一陷入比身体变小更无助的情况,这次没有相同遭遇的人陪伴他.
他捧著小小的骨灰盅,走出稀来攘往的候机大堂.
仔细看去,眼睛残留著哭泣的痕迹.兰站在柱子下,满目悲哀,看见他又笑得浑若无事.
新一瞪著她,要是她敢提起关於灰原的一个字,他永生不见她的面.
兰向他走近,看著他捧著的小盅,满脸忧伤,却绽起熟悉的笑容.
「……晚餐想吃甚麼?」
他如遭雷轰.
如今他终於明白,这个深爱他的女孩怀著甚麼心情等他回来,那些他含糊其词、自以为是的保护,不停推开推开再推开的拒绝,她以甚麼心情展开微笑,告诉他不打紧,你平安无事就好.
以为体贴了她的痛楚,其实他从来没有明暸.新一紧紧搂著她,兰支撑著他颤抖高大的身体,不敢安慰他,怕勾起他的伤痛.
「甚麼也好,带我走吧,兰,我只要你在身边就够了.」
她攀住他的背,心酸的闭上双眼.
「好,我们回去.」
也许他的形象相近做科学家的父亲,不喜近人的她,偶然会跟他谈几句心事.这两年间,她不敢联络他们,怕搭上了话就藏不住思念.她说他们都是拖泥带水的人,以为我冷漠无情断绝音讯, 对他们最好.
仅有一次拨电回去,因为前一天拿到的身体报告显示她呈现不正常的老化情况,她知道自己活不长.博士是她第二个父亲,她想听听他的声音,答谢他的收容之恩,阴差阳错变了道贺.
她吃完第10号解毒剂,勒紧前臂给自己抽血,主管苦口婆心著她放弃.
『你会死的.』
『说的也是.』
『你这样做值得吗?死后你一无所有.』
『Ma……你读过中国的谚语吗?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轻於鸿毛.』
主管摇头,说:『我不懂文学.』
『死亡的意义不同,可如泰山般重要非凡,也可如鸿毛一样微不足道.』小哀说道, 把血液注射到贴上No.10纸条的试验管,取出一滴放在透明胶片上,其他藏进低温冰柜保存. 冰柜排满好几十枝试验管,全是她服毒后的血液样本.
『所以呢?』主管问道.
她观察显微镜下的生物反应, 泛起的浅笑柔情蜜意.
『他是我的泰山之巅.』
《End》
『晚餐想吃甚麼?』的灵感,出自大神枫露清愁,无论我再拼命写几多篇,都不如她的轻描淡写的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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