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境》熙*

16、暗生情愫

　　蛇妖伏在地上喘息，蛇身抖了抖，蓦地吐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呸呸”吐了几口口水，蛇腹里的胃液真把她恶心坏了，抹了把眼睛，看见前方强撑着站立起来的男子，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腰背却挺得直直的。
　　男子不可置信看着浑身黏满胃液的少女，看见她吐口水的时候，紧缩的心脏蓦然放松了，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眼神化了春风般的温柔，紫兮迎上他的目光时，愣住了，几乎溺死在这样的温柔里。师叔，不要这么看人好不好，心脏会受不了的。
　　一步步走过去，仰起头，他的眼光追随着。华紫兮第一看见师叔的眼瞳里完整清晰的映着自己，突然心跳就停住了，觉得他一直这样看着自己，就算死上一百遍也值得。
　　“师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五年，华紫兮已经长高许多，可是站在师叔面前仍然要踮起脚跟才能搂上他的脖子，两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好闻，可华紫兮还是在他颈脖边大大吸了口气，师叔的味道她最熟悉了，混合了血腥之气的雨前莲香。
　　“师叔？”青澜愣了下，没忽略紫兮的称呼，这丫头不喊爹了？
　　华紫嘿嘿傻笑，眯着眼看青澜，脸颊透着可疑的绯红，似乎不好意思，又把脸埋到他的颈侧，“师叔，我不喊你爹了，你本来就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坏家伙。”
　　“记起来了？”
　　“唔……”
　　这时一旁奄奄一息的蛇妖看够了两人的腻歪，感慨了句“人间自古有情痴，为了心上人，怪不得豁出性命纠缠了吾两日两夜。”
　　青澜面色微变，紫兮则彻底通红了，放开搂着师叔的手，轻轻推开，转过头去恶狠狠瞪着妖蛇，过去用力踢了它一脚。妖蛇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挖出来。你这该死的妖怪，敢伤我师叔。”
　　一条黑色的四脚虫在她的头发里探出头。“唧唧，它不是妖，它是仙兽。”黑琊不知何时藏在她的头发里跟着出来了。
　　巨蛇看了眼黑琊，很惊讶，这只四脚怪虫竟然能看透它的仙根，巨蛇高傲地抬起头，“吾乃白矖与腾蛇之后，名唤鳍洹，凡人，汝不计较汝重伤吾，然士可杀不可辱。”
　　“滥杀无辜是什么仙兽？是禽兽！”华紫兮作势又要踢它。
　　“擅入地宫者死，吾奉圣尊之命镇守残血剑，不得有违圣令，无奈中了妖魔调虎离山之计，酿成大祸，吾将死不瞑目。”
　　“这么严重啊，本小姐在你弥留之际，就好心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罢。”
　　“唧唧，兮兮，仙兽不会死，只会蜕化成原始，修行数百年就能再次化形了。”
　　“它敢伤我师叔，化成蛋我也要把它给砸成肉酱。”
　　鳍洹抖了抖，深深叹了口气，也不拿架子了，“凡人，你们若肯帮吾取回残血剑，放置回原处，吾便将吾三千年的内丹给你，即便化成飞灰也甘心。”
　　“你且先说残血剑所镇的是何物。”问话的是青澜，他拄着剑走到鳍洹面前，满身血污映着清冷的面容，平静中透着酷冷之色。
　　“无物，乃是封魔结界的阵眼之一，如若遭破坏，届时，人间将群魔乱舞。”鳍洹的声音略为虚弱了。
　　“魔？师叔，它说的封魔结界是什么意思？”
　　“我听师傅说过，千年前，因妖魔作乱，仙界圣尊与仙门诸位真君，联手封印了妖魔界与人界的通道，神界消失后，人界是六界连接的唯一通道，因此妖魔从此再不能走出魔界为害人间，如果鳍洹所说的属实，妖魔此举是要破除封印，我们此番是被妖魔利用了。”
　　想来妖魔亦是进不得地宫，而且也对付不了鳍洹，于是就制造出即漠镇的事端，引来修仙者，鳍洹是噬魂仙兽，对闯入地宫的修仙者自然毫不留情。如此一来必引得修仙界对其成围剿之势，而妖魔混在其中，趁乱拔走残血剑，破坏封印。
　　紫兮想起冯绮翠进入石室后的怪异举止，就像被附了身似的，莫非就是妖魔？于是就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
　　“吾乃天生仙根，克魔制妖，妖魔自然不敢现出真身。”
　　紫兮问，现在残血剑被妖魔偷走，魔界封印是不是被破除了？
　　青澜摇摇头，“暂时不会，当年共下了三道封印，其一在人界，想来就是地宫，其二在鬼界，其三是修仙界。”
　　鳍洹点点头，“不错，吾镇守人界地宫千年，修为亦倒退了千年，如今伤重难以自愈，即使追上妖魔，吾亦无力取回封魔神剑，吾不怪汝等，事已至此，尔等如愿相助，吾必将内丹奉上。”鳍洹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小，粗细比竹竿大不了多少了，肉翼缩回背脊。
　　青澜说道，“若此话属实，事关紧要，待我们回禀师门，自然有相应对策。你的内丹就不必了，仙门中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虽是妖魔设下陷阱，但是仙门不曾察觉亦负有过失。必会不遗余力阻止妖魔。”
　　鳍洹放下心，蛇身盘曲，真化成了一颗灰色的蛋。
　　华紫兮拾起蛇蛋，恨它杀死这么多人，使劲在蛋壳上敲了一记。敲得手指头都疼了，这壳可真硬。
　　“这颗蛋要怎么处理呢？难道扔在这里任它风吹雨打？”
　　“带上吧，始终是仙兽，给它寻个仙灵之地。”
　　紫兮把蛋塞到灵兽口袋里，突然想起黑琊居然一直没有出声，见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自己的手腕上，蔫蔫的。就问它怎么了，不是闹着要出来吗，怎么一会就没劲了。
　　“唧唧，人界的空气浑浊，我，我还小，受不了。”
　　华紫兮被它逗乐了，难得黑琊会示弱。于是也把它也塞进宠物袋，宠物袋都有聚灵阵，里头会好过些，一会儿再把它放回虚空仙境。
　　“这是什么？”这只四脚爬虫的模样真古怪，青澜皱着眉问。
　　“它是我无意中得到的灵兽，啥本事都没有，只会哭嚎，死活要跟着我。”
　　“嗯，能言语的灵兽不多，虽看着古怪，也许有不平凡之处。”青澜没有听懂黑琊的古语，也明白它唧唧咕咕的是在和紫兮沟通。
　　面对师叔，紫兮觉得有什么在心里滋生出来，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很喜欢很喜欢他，任性缠着他，大概是因为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相处久了才晓得青澜师叔不是别人所说那样难以亲近，他只是不懂得同人相处罢了，师叔像爹一样宠着她，所以紫兮愿意喊他爹。可现在的喜欢不知不觉变了，仿佛这种喜欢从心里刻到了骨髓里，填满了四肢百骸，很想藏着掖着却又忍不住心底的悸动，只想看着他，抱着他，永远在他身旁，不要分开。
　　她不想对他隐瞒任何事，可是每回想说关于空间的事情，脑袋里总像有什么束缚着似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虚空仙境就像个迷，只能期待黑琊能想起什么，解开这个谜。
　　“师叔，你真要去帮鳍洹吗？”
　　青澜“嗯”了声，“仙门中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妖魔为祸人间必将生灵涂炭。此事回宗门商议过再做定夺。”
　　“师叔，可以带我去么？不是说历练才是最好的修行，我多少也能出分力。”
　　青澜摸摸她有些凌乱的额发，说此事容后再说。也许对他来说，把她放在身边才让人放心。可是刚才鳍洹那句“人间自古有情痴”教他的心乱了，忽然觉得这样放纵心意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已经快两百岁了，这五年只是及其短暂的一瞬间，可是这一瞬间竟让他有了一种习惯，失去这个习惯的时候，就像不能呼吸了似的。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青澜与鳍洹斗法时就受了很重的伤，刚才最后一击化剑飞星耗尽了真气和心神，松懈下来盘膝打坐准备疗伤时眼睛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还在荒岛上，天上的星光特别亮，身处背风的山坳里，身旁燃着火堆，夜里的海风很猛烈，把火苗吹的劈啪作响，他身上盖着件袍子，旁边蜷缩着熟睡的少女，仅穿着中衣，一脸疲惫，长长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映深深的阴影，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抱紧膝盖。
　　青澜挪到她身旁，揽住她的腰带到怀里，衣袍盖住了两个人。
　　小丫头舒服地贴了上来，几乎趴在他的胸口。还咕哝几句梦话，仔细听好像在喊师叔。青澜笑了笑，手臂收紧了些。突然就有些尴尬，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盈一握的腰肢，软软的身躯。都让他身体里升起一团陌生而异样的火。
　　是不是因为受伤，就特别脆弱？
　　习惯了孤独和寂寞的人，心底的坚冰被这异样的火融化。
　　清晨，海风停了，海鸟成群结队贴着海面飞翔，叫声清越悠长。
　　“师叔，你……诶，我怎么睡到你身上来了，你还受了伤，没压坏吧。”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容易令人产生歧义，瞬间脸红得跟桃子似的。
　　“无妨。”青澜手指在她的眼周轻轻滑动，眼圈都黑了。他的手指修长，指尖有薄薄的茧，划过脸庞有种异样的温柔。
　　紫兮不好意思低下头，心想完了完了，心跳这么大声，会不会被听到。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事出门了，这个周末不休息连更~~
看到多了好多留言，心花怒放啊，明天俺挨个回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