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林远卿

66、再不复见

　　第六十五章再不复见

　　待得欧阳少恭自巨龙头颅而下，立于地面之时，巨龙却忽而出声而道：“太古之约已践，在吾死去之前，也算了却吾一桩心愿了。”

　　“……悭腴还有何愿？”

　　“吾还愿再听一回，太子长琴的绝世琴曲。”

　　“呵，既然我已来此，这又有何难。”轻笑一声，欧阳少恭缓缓对她颔首之后，便转过身躯，再看向已然重新昂起头颅的巨龙。他席地而坐，伸出手从衣摆处拂过，便取出一把古琴，置于膝上。

　　轻轻拂过琴脚上的铭文，他轻声自语：“千载弦歌，芳华如梦……呵，只可惜我原身凤来已毁，纵然琴艺未疏，想必也再不能与琴如当初那般契合了。”

　　“……”

　　“我并非怨恨，只是有些感叹罢了。这么多年来，用过的古琴不知凡几……”他停下不说，略略将袍袖展开，指尖置于琴弦之上。只听峥然一响，宁静悠远的琴声便慢慢响起，随风萦绕旧地，响彻湖面。

　　轻轻的颤音如斯婉转，随着他指尖每一次微动而流转。他面上带着几分宁和的笑意，缓缓弹奏，每一个音都清晰而分明。

　　“虽然昔日榣山琴曲，如今也只余遗韵……”一曲毕，他停下拨动古韵的手指，浅笑着抬首，看向凝神细听的巨龙，“但上古挚友，却终得一见。如此……也算得上是圆满。”

　　巨龙长叹一声，声音亦是显出几分苍老沙哑：“如此一来，吾心愿已了，死而无憾！”

　　欧阳少恭轻叹一声，静默不言，或许心中也有几分慨叹。巨龙复而又言道：“只是你另一半魂魄于焚寂之中，当初上古凶剑俱为女娲所得，你前去寻她，毕竟同为仙神，你还是因她而生，或许能助上你几分也说不定。”

　　“……我的魂魄早已不在焚寂之中，而被封入了一个死人身上！”

　　“！！……这……又是何故？！”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当日争夺焚寂之时，被人利用血涂之阵，将我半魂封入了一个已死之人身体里。而那人魂魄还未散去，便生生与我半魂结合，此刻仍是活于世间。”

　　“这——”

　　“无妨，属于我的东西，我自会取回。悭腴不必为我忧心。”

　　“……如此便罢。自然你已有所计较，吾亦不再多想。再过几日吾便会飞至不周山龙冢静待死亡。此生能与赤水女子献比肩征战，臣服四方；临去之前又能得见友人，完成太古之约，实是吾之幸事。”

　　“……”

　　“虽不知你如何能来到此处，吾亦对上天心存感激。至此一生圆满，此生不虚。”巨龙感叹一句，看着已是凡人的旧友，“可需吾送你们一程？”

　　“……至北岳恒山脚下即可，如此便多谢悭腴了。”

　　“何必言谢。这……只怕也是吾最后能帮上你的了。”巨龙说完之后，昂首嘶鸣一声，天地灵气随之聚集在悬崖边上，形成一道流动的法阵。

　　而后便静静低首，看着欧阳少恭，似在等待旧友踏入法阵，与之分别。

　　欧阳少恭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立于原地静静抬首，与巨龙对视。殷别离也并未催促，而是落后半步，等在一旁。

　　今此一别，便是生死相隔，再不得见。

　　生离死别是何等沉重之事。只是巨龙如此洒脱肆意，轻言生死；而欧阳少恭亦是对此不置一词，未见悲意。

　　恍若短短一瞬，又像是已过千年。欧阳少恭终是对巨龙轻轻颔首，也未曾道别，便偏头示意她跟上，缓缓走入了法阵之中。

　　无数光华自周身闪过。殷别离只觉脑中片刻晕眩，便已落到了实地。

　　她眼前一清，便见得四周景色如斯熟悉，方才如梦如幻般的山水消逝不见，正是北岳恒山的凌云渡前。心下仍对方才之事有些恻然，她转而望向欧阳少恭，却见得他神色平稳地回视过来，唇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

　　“……此行结束，或许少恭已是十分疲惫。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如明日再叙？”

　　“无妨。此刻别离心中或许已堆叠了许多疑问，想必也待一解其惑。”欧阳少恭温和浅笑，看向她的神色像是有些复杂，“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便在今日。”

　　“……既是少恭如此善解人意，自当从命。”她亦是不动声色，侧身一礼，“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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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幽的静室之中，两把矮凳，一张茶桌立于其中。

　　小火炉之上放着紫砂壶，几近透明的雾气升起。略待了一段时间，便见得一双纤纤素手轻巧扶着把手将其取下。

　　走上几步到了茶桌之前，殷别离揭开桌上茶壶盖，手略微倾斜，便将沸水沿着壶边冲入。起盖略刮了几下之后，便淋罐烫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优美。

　　不一会一壶新茶便沏好。她将茶水分别倒入两个小杯之中，递予对面的欧阳少恭一杯，而后自己拿了一杯。

　　“请。”

　　“多谢。”

　　她虽然懂得烹茶，却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亲自动手。但欧阳少恭总是例外。

　　默默饮下一杯，她又复为两人满上。这回却是静静捧在手心，透过涤荡的雾气看着对面仍是一派悠然从容之人。

　　欧阳少恭见此也不着急，与她对视的眼神似乎有些飘忽，还有着叹息。他静了片刻，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那么……该从何处说起呢……？”

　　“……”

　　那双明朗的凤眸如今微微敛起，无比深邃却又不带感情。欧阳少恭略微思考片刻，才复又开口。

　　“我原本并非尘世中人，乃是千年前，因故被贬下凡间的古神，太子长琴。”

　　“当初因为一些缘故，却未入轮回，反是一半魂魄被用来铸成了焚寂之剑，另一半魂魄却不甘消散，用渡魂之法，辗转至今。”

　　“……如今你已然知晓……我那一半魂魄，如今便在百里屠苏身上。……历经千年终于有所转机，此世我必定要拿回自身魂魄，回复完整。”

　　“……原来如此。”

　　见着殷别离安静听他诉说之后，语气仍十分镇定。欧阳少恭轻轻眯了眼，而后绽了个冷淡的笑，语气虽仍旧云淡风轻，却似乎已然有什么悄然改变。

　　“……哦？你可知……渡魂究竟为何？”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