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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酒饮微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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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之后,曹思远反而陷入更深的担忧之中。晌午时分,曹思远抽空跑回自家小院,焦急万分。他满无目的的来回踱步,时不时向院门外张望,却是一无所获。公主昨夜一去之后就没有了讯息,按唐门和花海之间的里程来算,就算是路上有所耽搁,此刻也该回来了。为何还不见踪迹呢?他心里没了主见,只是惴惴不安的胡乱想着。
小傅在院外踌躇了片刻。经历昨天,他真不想再给这位唐姑娘送饭。倒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一看到她就会无意识的神游。无奈深白道人直接传令下来,要他好好伺候这位唐姑娘。小傅没得法,只好硬着头皮前来。
极不情愿的踏进院内,他惊奇的看着曹思远。按照惯例,此时曹先生不应该在这里;不过非常时刻,也不足为奇。他随意说了声:“曹先生,我给唐姑娘送午饭过来了!”
曹思远匆忙拦住他,笑着说:“小傅,你歇着!我替你拿进去吧!”
小傅觉得今日的曹思远极为古怪,但又懒得往深处想。这送饭的差使本来就不是他情愿的,既然有人愿意接过去,他为什么不乐得其成呢!于是颇为愉快的将食盒撂下,高高兴兴的走了。
曹思远等他走远,脸上的笑就隐去了。他搓着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着要不要去找周尹二人相商。正发愁之际,周尹二人来了。听说赵凌珠昨夜就走了,此刻还未归,一下子就懵了。周尹二人恨不得马上动身回唐门去找人,曹思远拉住两人,劝道:“你们两人的武功也就那样,如果唐门存心跟姑娘为难,你们去也是白搭。”
周非林是个急性子,他涨红着脸:“那怎么样,难道叫我们在这里傻等着?别说咋哥俩还会点招式,就算不会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遭难啊!你怕死不去是你的事,我们可是非去不可!”
这话得罪了曹思远,他一甩袖子,气愤的说:“曹某也曾食君之禄,岂是怕死之人!以前是无人可尽忠,如今公主寻着了,曹某怎么还会有二心!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曹某也不会落后半分!”
周非林丝毫不觉得尴尬,他拍拍曹思远的肩,瓮声瓮气的说:“曹老儿,刚才算我误会你了!我改日再向你赔罪!现在,我们先去找几匹马,马上到唐门去!”
三人经过简单的低语,达成一致,决定先让曹思远去寻三匹马来,然后再找借口出花海。
曹思远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马房,你们不如随我一同前去!”
周尹二人点点头,三人齐齐转身,直接出了院门。
一阵清扬的笛声飘过来,周非林想到什么,讪笑道:“这陆之轩,真是唯恐众人不知道他会吹笛一样!”
尹不凡附和道:“曲高和寡,我们这种粗人听了也是白听!”
曹思远不安的四处张望着,表情有些担忧的说:“慎言,慎言!咱们办正事要紧,别又节外生枝!”
他踌躇了片刻,又道:“还是我一个人去马房吧,你们二人就在院子附近等我!”说完就急匆匆的朝后面去了。
周尹二人不知他缘何会改变主意,但又不好多问,只得眼睁睁看他去了。
尹不凡搔着头,遥望着远去的身影,苦着脸问:“曹老头不会是害怕了吧?”
周非林一愣,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吧,他看起来也不是奸诈的人!”
尹不凡依旧愁眉苦脸的说:“就凭我们三个人,能够救出姑娘吗?”
周非林正欲回答,一个温润的声音却抢了先:“当然不能!”
两人大骇,对视一眼后,并肩靠在一起,向声音的方向望去,满脸写满警惕。
花海气候温暖,一般的树木都长得又高又大,曹思远院子外这棵也是如此。郁郁葱葱的树叶缀满枝头,里面藏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发现。不过这个人倒不是藏着的,他就躺在那些树叶上!
周尹二人暗地心惊,叶子再多,也承托不住一个大活人,由此可见,此人轻功修为之高。
躺着的人慢慢坐了起来,身下的叶子却没有丝毫震动。他一身白衣,面容俊逸,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腰上插着一根玉笛。
尹不凡先发制人,扬声问道:“陆公子,你在树上做什么?倒把我们吓一跳,以为有人偷听我们说话呢!”
陆之轩从树上一跃而起,腾空跳下,白衣翩翩,意态风流。他走近两人,笑着说:“你们猜对了!”
尹不凡没料到他会承认,一时语塞,内心盘算了下,马上堆起满脸笑问:“刚才那笛声是陆公子吹的吧!好听的很,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陆之轩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也不是什么阳春白雪的曲子,不过是在市井中盛行的《送东风》罢了!”
尹不凡皱着眉,默默念叨着:“东风?送东风?”突然灵机一动,拿手指着陆之轩,嘴中囔道:“你……”
陆之轩微微一笑,接过他的话语:“你们三人方才所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家师曾言,唐姑娘是云都的贵客,陆某势必要保她周全。此事不宜拖延,我马上就动身。你们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话音落毕,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正是那匹名作“黑陟”的良马。它昂昂的嘶叫着,围着陆之轩打转,像是催着他快些启程。
陆之轩摸摸它的额头,失笑道:“这么心急的想去见白泫么!”心中却又暗暗自嘲,难道自己不心急着去见她么!
尹不凡迟疑着说:“这,能行吗?”
陆之轩扬扬眉,表情淡定,一字一句的说:“我若不行,你们就更不行!”
尹不凡惊愕不已,印象中的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文尔雅,颇有谦谦之风,而此刻,却让他感到一股逼人的气势。也许,这才是本质,平日的所见所闻,不过都是表象罢了。能够被深白道人钦点为云都的继承人,他的一切的一切,怕不是那么简单。
陆之轩轻轻拍着躁动不安的黑陟,回头对周尹二人一笑,轻身一跃,就跳上了马背。黑陟长嘶数声,撒蹄狂奔,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周非林还没回过神来,傻乎乎的问尹不凡:“他这是去哪里?”
尹不凡收回目光,神态轻松的说:“他这一去,比我们去有用多了!”
周非林半天没弄明白,正欲追问时,远处,曹思远牵着一匹马折回来。他悻悻说道:“马房今天格外人多嘴杂,我只要了一匹,若是要多了,怕人起疑心。”
尹不凡将事件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曹思远先是蹙眉,既而展颜,最后笑道:“如此这般,也是天意。但愿陆之轩此行能够顺利将人救回来。”
周非林此时才听明白,他插嘴说:“你们别高兴太早了,我们之前说的话只怕也被陆之轩听到了。他若是将姑娘的身世传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尹不凡嘿嘿一笑:“他听到又怎么样!我打赌他不会说!”
曹思远也赞同的点头:“老夫别的不敢保证,唯独这陆之轩的人品,老夫是时常耳闻的。观其言行,也不似阴险小人。这一点,周老弟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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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喧闹声听起来有些不寻常,唐梵侧耳聆听片刻后,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多年的武学修为告诉他,这不是简单的喧闹声,而是有外敌侵入所发出的传讯声。
怀璧山庄虽算不上是铜墙铁壁,但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让人侵入,可见来者定是江湖上的好手。唐梵心念一转,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还不忘叮嘱了一声:“凌妹,有歹人闯到山庄里来了。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出来,我让琉璃陪着你。”
赵凌珠原想跟出去看看,转念一想,自己武艺甚微,跟出去也只会成为他人负累,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唐梵对她一笑,轻轻掠出了门。
左等右等,也不见琉璃进来。赵凌珠暗自不安,她在室内转了几圈后,咬咬牙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赵凌珠更是疑窦重生,她仔细倾听了片刻,辨明声音来自大门处,于是迈步奔去。
一群人聚拢在山庄门口,窃窃私语不停。赵凌珠眼尖,叫出一个眼熟的婢女,向她打听经过。
那婢女急急的说:“回姑娘的话,只来了一个人,武功确是好的很,几下便制住了三公子。大公子投鼠忌器,害怕他伤害三公子,于是吩咐其他人不得乱动,自己一个人与那人单打独斗去了!”
赵凌珠知道唐荆天学艺不精,但也不至于几个回合就被人擒了去,颇有些惊讶的问:“来的人是什么来路?”
婢女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一来,三公子就跟他打起来,好像是认识他。他的武功可高了,没看他用什么招式,就把三公子给制住了。”
赵凌珠继续问她:“那后来呢?”
婢女说:“后来,大公子来了,叫那人放了三公子。那人不答应,大公子就与他打了起来。”
赵凌珠隐隐为唐梵担心,声音也有些急促:“那他们三个人呢?”
婢女愣了片刻,指了指门前的空地说:“刚才还在这里打的,打着打着人就不见了。那人打起架来的样子真好看,像,就像这日子采蜜的蝴蝶。”
人群骚动起来,赵凌珠举目望去,门前的空地上,三个人扭打在一起。黑衣人自然是唐梵,灰衣人则是唐荆天,他果真被制住了,满目怒气,像个偶人一样任凭另一人拉来带去。而那另一人,白衣飘飘,竟是陆之轩!
陆之轩虽然拖着一人,步履却不见阻滞,依旧轻快如云。他拖着唐荆天闪来闪去,灵活异常。想是担心唐荆天的缘故,唐梵略占下风。
就这么拆了三五十招,局面未得丝毫缓解。
唐梵突然退后几步,凉幽幽的对唐荆天说:“三弟,大哥也是逼不得已!”说完从背后拔出一柄通体乌黑的剑,直朝唐荆天胸口刺去。
唐荆天吓得魂不守舍,苦于说不出话来,干脆把眼一闭等死。
陆之轩一见黑剑出鞘,就心知不妙。他送出玉笛,替唐荆天挡住了这一剑。笛是好笛,剑是好剑。这一相拼,嗤嗤声不绝,笛剑竟都完好。
高手相争,忌的就是心有牵挂。此时,唐梵不去攻击陆之轩,反而去攻击唐荆天,完全打乱了陆之轩的计划。陆之轩起先有些手忙脚乱,几招之后也看出分晓。待黑剑再向唐荆天刺过来时,竟不去阻挡,反而送出玉笛,直打唐梵身上的要穴。
唐梵急忙将剑回抽,挡住玉笛,化解了这一招。一时间,陆之轩反客为主,又占了上风。
琉璃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她扶住赵凌珠,期期艾艾的想说些什么。
周围的人只顾看外面的打斗,没人注意到她们。赵凌珠捏捏琉璃的手,示意她可以说了。
琉璃轻轻对她说:“姑娘,这事只有你出面才行!”
赵凌珠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说:“此话怎讲?”
琉璃笑着说:“我的好姑娘,你怕是还不知道呢,这人是来寻你的。只要你出来,答应跟他回去,自然什么事都了结了。”
赵凌珠愣了片刻,随即转念一想,料到必是那好心的曹思远见她迟迟不归,于是央求陆之轩前来寻她。陆之轩赶到怀璧山庄后,想必是与唐荆天一言不合,于是打斗起来。唐荆天生性懒散,自然不是陆之轩的对手。如此想来,倒也合乎情理。只是她却没有想到,此事并非曹思远相求,而是陆之轩自动请缨。
琉璃见她迟迟不语,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在一边干着急。眼看唐梵被陆之轩迫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忍不住尖叫起来。
这声尖叫过于刺耳,惊动了众人,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琉璃顾不得害羞,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我家姑娘叫你们马上住手,不要打了!”
唐梵与陆之轩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停下手。赵凌珠分开人群,走上前去,先对陆之轩行了一礼,问道:“陆公子为何来此?”
陆之轩见她现身,舒了一口气,答道:“姑娘的两个随从见你一夜未归,心里着急,于是请我前来迎姑娘回去!”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自愿来的,只推说是他人之托。
赵凌珠微微笑道:“我那两个随从鲁莽了,累得你两地奔波。不过,你为何将我三哥制住?”
陆之轩解释道:“陆某一时心急,没有从大门进入山庄,沿途遇见唐三公子,向他询问姑娘的下落。他却误以为陆某图谋不轨,所以率先动手,陆某不得已只好得罪他了!”说完挥手一弹,将唐荆天的穴道解开。
唐荆天恢复自由后,对陆之轩怒目而视,向唐梵诉道:“这厮鬼鬼祟祟的在山庄内逡巡,一定有不可告人之图。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唐梵看也不看他,但对陆之轩抱拳说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一场误会!怀璧山庄的大门对陆兄弟是随时敞开的,日后陆兄弟前来可不要这样了,免得再被我三弟误会!”这话说得绵里藏针,陆之轩只得尴尬的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