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沙场烽火连胡月 海畔云山拥蓟城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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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秋走了，金燕西也走了。一代豪门，金粉世家，就此解体。姚晟澜在北平的豪门交际圈原本就只和金家相熟，如今，她与汪鸿瑾的婚事形同退亲，也无心在与那个圈子的有多余的来往。金四小姐离开北平之前，遗留的一些东西，舒浩启并没有悉数给了姚晟澜，而是挑了一些姚晟澜和金家有纪念价值的物品送去，也足够姚晟澜徒生悲戚神伤一阵。
倒是舒浩启的三嫂子沈悠龄在柳春江婚礼上见过姚晟澜之后，对姚晟澜有莫名的亲切和好感，逼着舒浩启带她到王府花园去作客，舒浩启也不好带她来，便在姚晟澜面前大倒苦水。
“为了你，我可是连家也不能回了。”舒浩启习惯用嬉皮笑脸的态度和姚晟澜说话。
姚晟澜在书桌上临着字帖，也不抬头，只一笔一划的写着。
“哎，你说我三嫂子平日里就是迷糊人，她怎么就喜欢上了你啊。连我三哥也在抱怨，自己的老婆为了一个女的，冷落了自己，还神神叨叨嚷着要到姚家来。”舒浩启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姚晟澜抬起手里的墨笔，朝舒浩启的鼻子佯装要一点，舒浩启险险的躲过了。
“你说得天花乱坠，不就是想让我去一趟你们家么。”姚晟澜不屑舒浩启的拐弯抹角。
“知我者女子，晟澜也。”舒浩启笑容可掬，扮作诚恳的模样，诱导的说，“你想啊，让我三嫂那么闹，你在我们家的也算是大名鼎鼎了，不如就来一回，即堵了我三嫂的嘴，也让我家人瞧瞧我的红颜知己是个何方神圣。”
姚晟澜伏在书桌上，微微昂首去看舒浩启，“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家的么。”
舒浩启一哽，也不喜欢姚晟澜如此直白，收敛了神色，认真道，“我知道清秋的事情在你的心里还有一根刺，可不代表你就从此不交朋友，也不交际了。”
姚晟澜悬着的笔头一滞，写字的宣纸上滴了一点墨，显得陈旧而模糊。
舒浩启见状，大手抚着姚晟澜握着笔停顿着的柔荑般白皙清嫩的手，搭过毛笔轻轻的放在了一旁的墨砚上。
“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放下了吧。”
姚晟澜“恩”了一声，低垂的目光淡然流转，站在书桌面前，却是久久不语。
“在你面前，我从来不会隐瞒什么，你也向来和我有话就说。爱，除了不能勉强之外，在适当的时候也要学会放手。”
舒浩启的声线醇和，一身深蓝西服笔挺倚在桌边。姚晟澜深吸一口气，复望着他，舒浩启的笑容端方萧然。冬日的白芒亮光散在书房里，散在两个为爱不知如何是好的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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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舒浩启如约来姚家等候姚晟澜，姚晟澜这次没有挑选近来一色青白的传统长袄素裙，而是穿了一件许久没穿的洋裙，维多利亚露颈的设计，香槟色的公主袖长裙，外面套了件墨绿底色的毛呢外套。头发松松的绑着一条辫子，由浅黄色的丝带和水钻系着，却再无其他的首饰。
舒浩启的打扮倒是寻常的剪裁得当的西装，眯着眼睛细细佯详了姚晟澜，呵呵地笑，“这样一打扮，像是会发光似的，尤其明丽。”说罢，便将曲着的胳膊扬在了姚晟澜的面前。
姚晟澜也整理好心情，道，“不过是与你三嫂逛街，你需要这样鞍前马后的么。”
舒浩启收起了胳膊，讪讪的说，“我三嫂自小就在余杭的小镇里长大，她哪里认识什么西方礼仪，只不过是她央我照做的罢了。”
姚晟澜抿嘴浅笑，“这里是北平，若要学西化，到上海才摩登呢。”
舒浩启笑眯眯的说，“我身边不现成有一个全中国也找不出的摩登么。”
姚晟澜并不信舒浩启的话，直径提着裙子往前走，舒浩启在身后叫唤着跟了上来。北平的百货公司里，沈悠龄是看什么也好奇和新鲜，姚晟澜的耐心和脾气都很好，一一和她做解释，舒浩启也一直保持绅士态度，帮着两个女士提东西。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沈悠龄心血来潮想去西餐厅，舒浩启到底怕出洋相，就使眼色给姚晟澜，一齐哄说她到了面馆。到了面馆，沈悠龄还有些闷闷不乐，姚晟澜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等着上面的时候。结账的柜台，有个洋人青年一直和掌柜的比手划脚，似乎是交流有问题，沈悠龄支着下巴看得入神，舒浩启无奈之下，走过去和掌柜的帮忙，能清楚了双方的意思。洋人对舒浩启一直道谢，舒浩启也含笑点头了。
回来之后，沈悠龄眼巴巴的问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舒浩启起了坏心思，故意编说，那个洋人觉得这里的面很好吃，想在这里当学徒学，店老板不同意，就起了争执。姚晟澜险些就憋不住笑了出来。沈悠龄真是信以为真，吃过面之后，还要打包一份给舒浩文。
姚晟澜看着懵懂纯真的沈悠龄，心底生出了贴近疼惜之情。舒浩启也笑得别样的畅快。这时，圆桌外隔着一面仙鹤展翅的台屏，一双绿意深深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姚晟澜察觉过来，侧身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洋人。沈悠龄和舒浩启倒没发现，一个脑子只猜着面里放的配料，另一个仍旧在满天乱侃。
到了结账的时候，姚晟澜见那洋人的目光仍旧注视在这边，心底也生出了不爽，却不置一词的和舒浩启沈悠龄出了店。那个洋人居然还追了出来，拦在了他们面前，用正宗的英伦腔调说，“小姐，我想我见过您。”
舒浩启笑容可掬的挡在了洋人的面前，用英文说，“先生，我刚才帮过你的忙，现在是不是也帮一个忙，请让我们离开。”
洋人连忙摆手，歉意的说，“对不起，我让你们误会了，我没有轻挑的意思。这位小姐却是很像我在一个朋友那里见过的相片里的人物，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姚晟澜心底闪过疑惑，同样用英文问，“不知是哪位朋友？”
洋人听到姚晟澜会讲英文，显得十分兴奋，道，“其实不止是一位，而是两位，我对小姐的风采早是十分的倾慕。”
闻言，舒浩启只是沉默，沈悠龄表情更显茫然。姚晟澜不由得脸上一红，但还是用英文问，“不知是哪两位？”
洋人眉开眼笑道，“你一定熟悉，董娜秀，和沃特森顾。”
由于史提芬的加入，逛街似乎不能再继续下去。舒浩启先是把沈悠龄送回了家，又折回来和姚晟澜史提芬集合。史提芬是个英国人，和董娜秀是远亲，这次来中国度寒假，特地来北平探望表妹。姚晟澜和他在他下榻的六国饭店相聊甚欢，交谈之下才知道他刚刚从上海过来，而在上海招待他的朋友，正是舒浩启的表弟，姚晟澜曾经的律师，顾章。
舒浩启听到顾章的名字，不由哈哈大笑，“原来是自家人，这个世界真小。”
史提芬摊开双手，表示听不懂舒浩启的中文，姚晟澜轻笑的和他解释了舒浩启和顾章的亲戚关系。
史提芬也扬眉笑道，“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我有两个朋友都认识密斯姚。第一次来北平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舒浩启举起酒杯道，“为这样的巧合，干杯。”
三人齐齐碰杯，开怀大笑。
当晚，史提芬说起如何认识姚晟澜的经过，他在上海就看见顾章在朋友的照相馆里摆着一个美丽少女撑着湘妃伞的相片，顾章拍得写实唯美，史提芬没多问却对相片的女子印象深刻。第二次又在表妹董娜秀的家里，壁炉上的相框依次摆着她在中国认识的朋友的相片，其中有一张就是王府花园摆宴席的时候，一个带了照相机的学生为唱雅乐的姚晟澜拍的，还留下了一张给了姚晟澜。
起初，他还以为是中国的女明星，没想到董娜秀为他解释，那不过是生活在北平的一位大家闺秀。他也讶异中国居然还有这么耀眼夺目的女子，只是一张相片就托显出温婉动人。姚晟澜让人夸得又羞又窘，舒浩启笑说，“这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史提芬表示希望下次可以很快见到了姚晟澜，果不其然的是，他和董娜秀依照中国人的习俗下帖子来姚家作客，显得诚意十足。姚迪非和董娜秀本来就是校友，对待史提芬也十分热情。史提芬参观了姚家气派恢弘的王府花园之后，又见到姚家一派和乐融融的家庭气氛，对中国的好感增加了不止几分。他还对董娜秀说，他十分敬佩姚思安的开明教育，家中儿女都受到了良好的新式教育，也不忘传统的礼仪文化，孩子们不但都会说不同程度的英语，而且男子显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女子落落大方矜持优雅。
只是他并不十分清楚姚家的姻亲关系，误会了姚思安不止有一子三女，还将黛芬和孔立夫当做了他的孩子。董娜秀解释了他的误会，姚思安却在众人面前说，孔立夫是我的女婿，黛芬在我家里做事，自然都是我的孩子。孔立夫倒还罢，黛芬却是心底充满了感动。这在某种情况下讲，姚家父母已经默认了黛芬在他们心底的地位。
姚思安和姚太太不胜酒力，退下了酒席，姚迪非便安排在忠敏堂继续话聊。史提芬在年轻人间谈天说地，从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再到和董娜秀在英国乡下的惬意童年，一下子便聊到了北平的政界人士，他说他在英国理事馆举行的酒会上认识了中国一位很有名的将领。舒浩启本来还笑吟吟的问是谁，可史提芬说出汪鸿瑾的名字的时候，姚家人的脸色都有了不同的变化，董娜秀熟知姚晟澜和汪鸿瑾的关系，却不好当面提出。
史提芬并不察觉出什么不妥，继续说了白雄起和日本人的关系亲密，可能是因为他娶了一位日本财团出身的太太，还夸奖了白秀珠的美貌和气质，与姚晟澜可披靡。最后还说了汪鸿瑾是个友好谦和却深不可测的人物，他似乎和白秀珠的交情匪浅。
聚会到了晚上，木兰夫妇因为记挂着小阿眉，便先回去了。董娜秀见时间也不早了，便和史提芬说该回去了，史提芬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姚晟澜，最后也默默的告辞。莫愁和孔立夫不久起身回了房间，只剩下姚迪非舒浩启和姚晟澜三人在厅里。
姚迪非知道舒浩启和姚晟澜是莫逆之交，同时舒浩启也曾追求过红玉，对他也没有什么顾虑。只和姚晟澜说，“如果史提芬说的是真的，晟澜，你是怎么想的？”
姚晟澜微微错愕，低声道，“我只相信他亲口说的。”
姚迪非见妹妹执迷之深，便看向舒浩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却没料舒浩启说，“如果你还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安排，汪鸿瑾的副官，我和他还算些交情。”
姚迪非不解舒浩启的大费周章，“事情到了跟前，晟澜你不觉得多此一举了么？”
姚晟澜神情如同一只被雨淋湿的鸟，声嘶微哑，“哥，有些事情我需要当面和他问清楚，不然我这辈子也不会死心的。”
姚迪非置着一口气，“如果他真的心里没了你，你要怎么办，晟澜，你不需要舍下你的尊严再去问他。”
姚晟澜眉心锁紧，有一股说不出的倔气，“他为了我，舍下的不只是尊严。哥哥，这一次如果他真的亲口说了，我们的婚事作罢了。我就离开北平，永远让这份情愫断得彻底，如何？”
舒浩启拍了拍姚迪非的肩膀，劝道，“迪菲兄，这是晟澜的心结，就让她去解开吧。”
姚迪非久久的注视着姚晟澜，隐忍而怜惜的说，“妹妹，你全然可以不必这样的。如果他是有苦衷，哥哥仍旧愿意为你的婚礼亲赴全力。”
姚晟澜带着雾中花的朦胧，清冷一笑，不知是笑自己的无所畏惧的执念，还是笑这场明明是飞蛾扑火的婚姻。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沙场烽火连胡月 海畔云山拥蓟城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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