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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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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上个周,黄男男还在淘宝婚纱店铺上流连忘返,思考到底是裹胸白纱还是宫廷鱼尾缎面婚纱能让大粗腿修长纤细,这个周,现在,她就成了单身。
这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结局。
打开电视机,相亲、大龄、逼婚都成为了大众文化主流,以前黄男男总是不痛不痒地陪老妈看这些或无聊或诙谐的片子,还和老妈开玩笑说,怎么开头都从失恋演起,现在,她竟然站在了这个开头的位置。
而黄男男,偏偏又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不愿意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伤口,不愿意接受室友同情的目光,更何况,那同情里很可能还带有幸灾乐祸。大学四年,四个人的能力外貌不相上下,偏偏是四个要强的人住到一起,从学习成绩到穿着打扮都在暗暗较劲,黄男男一直属于不出挑的那一个,唯一的骄傲就是临到毕业的这个夏天只有她有一个相恋四年的男朋友,大家都到了待嫁年龄,谁不眼红别人有一个好男友,好老公?黄男男在心里告诉自己,坚持住一个月,正式毕业后各奔东西,留给所有人一个坚强幸福的背影,等遇到下一站幸福,再告诉每个人不迟。
可是,每当夜晚来临,一个人躺在那里,听着所有人匀称的呼吸,眼泪总是止不住流下来,伤心,后悔,失落,无助,各种滋味在心里翻滚,经常是耳朵生疼,一摸,耳蜗里蓄满了泪水,全是咸湿的盐分,哪能不疼呢?一天,黄男男发现不知不觉窗外发蓝,仔细一看,天亮了。
她哭了一夜。
连毕业典礼都来不及参加,就来到了北京。
以前每一次来这里和他相聚小玩几天,他都会在北京站等着她,来到一个汪洋般让人无助的城市,一下车,就有人在那里热切地等着你,而且,还是你的恋人,这种幸福,有几个人明了?有一次黄男男下了火车,故意不和他联系,躲在北京站广场前的旗杆下,扣上帽子,想看看他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急得满头大汗,结果惊奇地发现,他竟在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径直朝自己走来,带着一脸明媚幸福的笑容,走过来亲切地摸着黄男男的脑袋,说,饿不饿,想吃什么?
黄男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他微微一笑,你傻啊,以为带上帽子我就看不到你啊,我一眼就看到你了,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我。傻样!
黄男男傻呵呵地笑了,一下子跳到他背上,让他背自己,他就两只手拎着行李背着她。
每当这个时候黄男男都会觉得异地恋有多少的寂寞和辛苦,就会有多少的甜蜜和明媚,殊不知爱情有时候可能真的被距离粉饰了,她如飞蛾扑火般把考研目标从上海的F大改成北京的T大,从上海向着心中的幸福源泉北京飞奔而来结果却灼伤了自己的翅膀,再也无法翩跹。本来告诉母亲男朋友工作了自己再做一份兼职就可以不用她提供生活费,现在她怎么能开口告诉母亲这些事情?黄男男必须在开学前攒足一笔生活费。
想到这里,黄男男在拥挤着往外走的人群里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她不怕被人看到,当然也没人看到,没有人关心自己,也不会有人接自己,这一次,她真的要靠自己了。有些人说从你的生命里抽离出去就抽离出去了,没有一丝痕迹和预告,还有什么比这更无情和残酷?黄男男凭着以前的记忆买好交通卡,翻看着自己从百度地图里抄好的路线,先去找房子。
北京的盛夏流火般灼热,南方的夏天热在空气的湿热,难过的地方就是气闷,而北京就是火辣辣,毒辣的太阳照在皮肤上顿时有了生疼的感觉,黄男男喜欢春日明媚的阳光,但殊不知什么东西都不能过量,此时此刻她是这么讨厌阳光,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坐上地铁后,掏出自己在同城上抄到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那边的租房中介姓杨,说一口流利的京片儿,把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海淀区魏公村的一座老公寓,住宿条件之差让黄男男倒吸一口冷气。更气人的是杨大哥根本不守信用,把原本说好留给她的一个向阳的大房间租给了一个考研的女孩儿,留给黄男男的竟然是一间厨房改造的四平米的小屋,一张单人床放进去就没有空地了,这意味着一打开门就要脱鞋上床,更过分的是头顶还挂着脏兮兮的油烟机!黄男男实在忍无可忍了,失恋带来的LOW POINT本就让人发疯,现在身在外地还要受到这样无名的欺负,她黄男男到底是触到什么霉头了,实在受不了了,也不管什么地头蛇之类的顾虑,把书包一扔嚎啕大哭起来,也挤不出什么泪水估计前几天流失得太多,只是干嚎。杨大哥和那个考研的女孩儿被黄男男吓了一跳,黄男男哭着说,我大老远从上海跑来,人生地不熟,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我,我还是个学生你们良心过得去吗?看看这是什么卫生条件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我可是每天都要打扫卫生的……
姑娘,我说姑娘,杨老板纠结着脸看着黄男男,我这不还没把话说完嘛,我还有房源,还有,这个你不满意咱再去别处啊,你别弄这动静,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快消停消停,我求你了姑奶奶。
黄男男止住了难听的干嚎,歇息了几口气说,多远?太远我不去,我很累。条件比这还差吗?
姑娘,包你满意,成不?
杨大哥吃力地弯腰帮黄男男拿起书包,他胖得够呛,大热天地后脊背全湿透了,黄男男看看其实他人也不是那么坏,也没比她大多少,于是叹口气,拎起包和他一起走出去。
你还读书呢?
恩。
大几了?怎么暑假跑到北京来玩啊?
谁说来玩?我是来北京读研,这不先赚点生活费嘛,谁知道你们首都人民一点也不友好。黄男男没好气地说。
哎,姑娘,租房子就是这样啊,你也没交定金我怎么知道你租不租呢?这不,有一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我带你去。哎,你什么学校的啊?
T大。
不错嘛,好学校的啊。
说着话两个人七拐八拐来到了另一个小区,这个小区黄男男一看就喜欢了,最起码建筑不是那么老旧,比较干净,绿化得很好,一看就是个不错的小区。
他们上了一个小高层,坐上电梯,到达八层后,他又领着黄男男走出电梯,黄男男忽然觉得嗓子眼有点紧,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于是停住了,不敢随他走下去。
杨大哥察觉到后面的安静,转过身一边擦汗一边说,哎吆姑娘,你又怎么啦?
黄男男不说话,一副警觉的表情。
杨大哥说,你到底租不租啦?我的姑奶奶,你放心,我还要吃这碗饭呢,你把心放肚子里,我……哎呀,你到底想怎么样?
黄男男左顾右盼一会儿,说,这个楼真好,不像有单间出租的样子。
那是啊。
黄男男一惊。
杨大哥觉得说错话了,赶紧解释说,你别误会哈,我的意思是这里其实真的没有我的房源,这个房子是我表姐的,不过她人呢,由公司派去美国学习,年底才回来,走之前嘱托我帮她看房子,我考虑过了,租给谁也不如租给你这样读书的小女孩,哎,知道么,你们还是校友呢,我表姐也是T大的。价格呢就在之前单间的基础上再加五百,押一付三,但是你要保证一点,那就是房间要特别整洁,不能挪动任何东西,也不能带进来任何家具。
黄男男一听,觉得好像是个好事,于是放松警惕,说,我先看看房子。
来吧,杨大哥笑着摇摇头,还不相信我。
走到最靠边的一个单元,他开了门,两个人进去,房子不大不小,两室一厅,略微装修了一番,一间卧室一件书房,家具摆放整齐干净,而且很新,几乎没有私人物品,一看就是新房子。全是从宜家搞来的DIY,虽简单但是很清新,黄男男立即喜欢上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黄男男都觉得幸福得快要失真了。
杨大哥,你确定租给我?
确定,但是我的条件你也要答应,房间要一尘不染,不要改变任何东西,也不要把你的东西随意摆放,总之就是一个要求,你人住进去或搬出来,房间丝毫不变样,那个,恩,我表姐有洁癖。而且,水电费物业管理费自己付。
哦,这没问题,黄男男看看自己寒酸的行李,那我们签合同吧。
黄男男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了,根本来不及考虑馅饼为什么会砸在自己头上都上以及这个大馅饼到底味道如何,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栖息疗伤,如同牡蛎那样,一旦不适,就紧紧关住坚硬的壳,任外面千秋万代,默默地磨砺着自己的心,直至那里长出一颗珍珠。
万万没想到珍珠没出现,一座活火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