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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一百二十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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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王肃日日请医调治,煎药吃了好几剂,但馨儿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问不出哪里不适。闲暇时只管嘻嘻的笑,直是一个傻子似的。王肃着急得很,四下里找寻解法,一连求签问卦的法子都试过了,那些人只是说邪气侵身,失了心智。
王肃也胡乱的信了,找来一些寺人在府里诵经念佛,或许可以念念定定心神。但数月过后,仍是这般光景,王肃未免落泪,陈氏在旁也不敢吭声。
这日傍晚,王肃匆匆回府,神色彷徨得很,一声不吭的在书房来回踱步。陈氏寻思着或许发生了什么事,便端着参茶悄悄走进来,将茶放在案边,她则敛容低头沉声道,“老爷,白日里我已叫小厮去来安神的药,按方子让元姬服下了,老爷无须担忧,昔日里恐是我欠思量,才致元姬流落在外多年,我定会谨记,日后会悉心照料她的。”
陈氏佯作抹泪,甚是悲戚。
王肃轻叹一声,“元姬有今日,全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愿你是真心悔过,明日我会起程去洛阳,旧时我与张将军(张辽)有些往来,现如今其子宇文已官拜廷尉,听闻深得皇后信任,若能请得宫中太医,兴许还能找到医治元姬的法子,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可要仔细打理府中之事,更要看护好元姬。”
陈氏点头应允,口口声声只叫王肃放宽心,实则心下暗喜,没有老爷在府里,她终可以好好收拾那俩个丫头。
次日,趁着熹微的晨光,王肃与几位随从乘马相继离开,直奔洛阳而去。
王肃这一走,青梅心下慌了,暗想好不容易与老爷重聚,没过几个月,他又出了远门,这下在府里可没人护着她们了。眼下只有小心提防,旧时的过节还未消除,今日岂能再添争执?
晌午过后,青梅端着熬好的汤药,穿过游廊,正欲进屋,却望见陈氏面色阴沉的倚在屋门口,一面轻嗑着瓜子,一面斜眼直瞪着她。
地上落满了细碎的瓜子壳,小厮讪讪的绕过去,疾步走到青梅跟前,骤然打翻药碗,怒嗔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没看见夫人站在这里,还不磕头赔罪,愣着干什么?”
青梅见她这般势派,料到她想存心刁难,只得跪下叩首,低声道,“夫人勿要生恼,青梅只是个丫头,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请您责罚。”
陈氏淡淡垂眸,当即啐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府里与我作对,先前仗着老爷为你们撑腰,可现在老爷去了洛阳,你也别再这儿装可怜见儿地,和你那晦气的主子一样,竟是个没脸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到井边挑水,天黑之前,若盛不满五大缸的水,你就别给我回来。”说着抬腿走开。
青梅一心挂念着馨儿,但眼瞅着那几个小厮死死盯着她,一时也脱不开身,只得闷声去后院的井边挑水。
此时馨儿在房中无事,偶然望见桌案上摆放着一焦尾琴,她竟不自觉的俯身轻轻拨动着琴弦。
琴声悠扬动听,门外的陈氏闻之大惊,登时变了色,疾步走至屋内,怒嗔道,“元姬,莫要在我跟前装疯卖傻,我知道你是王家大小姐,老爷心疼你,我自然打不得你,但我是府里的主子,也是你的长辈,当然要好好教导教导你,要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府里没有规矩呢?”
一面说着,一面唤小厮来,“把小姐扶到庭院的碎石小径,让她跪一会子再说,哦,别忘了把那琴也抱过去,她既然喜欢弹,那就让她继续弹下去。”
几个小厮速速拖馨儿来至碎石小径,只见地面上铺满了碎石,走上去都觉得扎人,更别说跪下去了。一身着灰衣的小厮狠狠推倒馨儿,嘻嘻一笑,又退至几米以外,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馨儿呆呆地跪在那里,四下里张望着,似惶恐,似痛楚,如秋水般的明眸透着无助,更是乞求。不过陈氏浑然不理,头也不回的走开。仅留下几个小厮,远远地望着她。
婆娑的花影映在馨儿的面颊,她已经跪了整整一天。
夕阳余晖洒落在庭院,青梅累得瘫坐在水缸旁,豆大的汗珠浸湿衣襟,她的脸颊越擦拭越脏,原来素白衣袖上已沾满了青苔,想必是井边挑水时蹭上去的。
待缓过气来,青梅又慌里慌张的提裙跑过来,一眼便望见馨儿跪在小径。这里原来是个花圃,为了隔开通往前院的那个青石小道,便铺了些碎石子,没想到如今却成了罚跪的地方。
青梅急冲冲赶过来,蹲下身子,猛然发现馨儿的雪白罗裙上已印上一片血迹,像染红的沾露牡丹,只是散发着浓浓血腥味。
青梅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欲扶起馨儿。谁料陈氏猝然走来,云鬟微颤,把玩着一珊瑚珠串,敛容微嗔道,“怎么不弹了,我可是兴致正浓呐?”
她身后的小厮们各个偷笑,仿佛在看一场闹剧。因为陈氏的阴险刻薄在府里是出了名的,眼下惩治一个哑巴,更是信手拈来。
青梅沉吟片刻,陡然一笑,挽起衣袖,胡乱拨弄着琴弦,而且声音愈发得大,全无节奏,浑是噪音。小厮们不禁捂住双耳,愕然不语。
陈氏登时挑眉喝令其止住,奈青梅全不理会,更是毫无章法的一阵乱弹。忽然间,只听咔嚓一声,古琴骤然摔至石地上,已然断裂开来。
“夫人既无雅志,又何须听琴,既无聆听之人,留得琴又有何用,不如毁之。”青梅恣意一笑,满脸得意。
陈氏忿然无语,闷声离开。青梅这才扶起馨儿,缓缓回屋。
她心下明白,陈氏虽不能赶她们出府,但也可以想方设法的折磨她们,毕竟元姬是崔夫人所生,陈氏本就心存敌意。而今元姬又痴又哑,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陈氏就更看不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