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夏暮雨

7、远达机械

　　远达在开发区，与腾飞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中间我们转错了一个弯，绕了一个大弯路，等我们到远达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眼前一片凄凉。若大的厂区内，看不到半点人影，只在门卫，我们看到一个守大门的老头。让李鹏给了他一百块钱，他笑着让我们进去参观。

　　厂区里随处可见原材原坯堆在一起，院子里杂草也起来了，厂房的大门紧锁，玻璃上也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看不见里面。李鹏让保安放哨，自己用衣服包住手，一下便敲碎一块玻璃，里面的情景也能看得清楚。

　　里面的设备还在，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一排排日式机床，只记得样子，却看不清型号，韩林也没见过这样的机床，冲我摇了摇头。我们绕着远达走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一下远达的情况，赶在中午前，离开远达，回到腾飞。

　　“怎么样？”我问韩林，“你觉得远达与腾飞比起来，哪个更好一些？”

　　韩林想了想，“我说不太好。远达总给人一种不好的印象，感觉很空。但远达位置比腾飞好，交通方便而且厂区也有三个腾飞的地方那么大。”

　　我点了点头，“李鹏，你呢？”

　　李鹏愣了，“我可不懂，不过就感觉那里挺阴森的，左右不靠，象坟地。”

　　大家都笑了，“李鹏，这句话，你说到了点子上。”我轻轻一笑。

　　回到办公室，给耀打电话，告诉他我的想法。耀只说了一句：主意你来拿。

　　我又把电话打到唯一那里，告诉她马上消假回来上班。唯一应了一声，马上向回返。我把颖茜也叫到一起，把事情与她说了，颖茜听了眼睛一亮，通志商社，这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

　　“薰，给我一天时间，我要确认一件事。如果确认好了，我把远达送给你。”颖茜一脸的笑容。

　　我与唯一都十分不解，颖茜给了我一个安心的表情，让我现在只要安心做接收远达的准备就好了。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把门锁死了。我与唯一都十分解，但颖茜做事一向遵从自己的风格，我们也想看看颖茜到处是何方神圣，能不出钱便把远达弄到手。

　　第二天，颖茜除来吃饭，依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班也不上了。打电话给老妈时，老妈这样说。

　　这一天，我总想着这件事，一直都感觉心里毛毛的，不知道颖茜窝在房间里，计划着什么。与颖茜在一起时间长了，渐渐发现，她看似单纯的外表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来。她不太喜欢与我们说自己家的事，我只知道她从小没有父母，跟着哥哥一起长大。我们一般年龄，依我的推断，她与我应该差不多，想来我的智商也算是高的了，但与她在一起，依然会有一种压迫感。看似不经意的的话语，总是我们想不到的，她对机械的了解，远比我高明，就连杰克老爹也说过，颖茜，决不是一般人。

　　晚上没到下班，我便忍不住了，开车先回到家。这时，颖茜也出来了，对我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她的计划已经出台了。我足足把计划书看了三遍，才知道什么叫差距，颖茜的计划几进完美，我找不到任何的漏洞，而且以我的智商，绝想不到这样的方案来。

　　我打开视频电话，接入耀的电脑中，耀在公寓中听完我们的计划，也不觉得称赞，然后说；“颖茜的聪慧在于她的经历，薰的聪明却在于她的心。”

　　我们的计划耀不方便出面，却派出了乔生——乔治涛。台大毕业的经济系人才，不过他在英国却学的是经济法律，专攻商业欺诈。

　　一周后，乔到了中国。这一段时间，他通过关系在美国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用一个流浪汉的身份证花了一美元注册了一个“跨国贸易公司”，然后在中国又申请了一个办公处。

　　而通志商社，却接到德国汉堡一个世界级机械集团的订单，订购一批机械原件。这批原件在日本是无法制造的，因为原件有一部分机械结构是要手工完成了，这种制造技术世界上早已经不再应用了，却在中国还有这样的加工业。所以通志把订单转到中国分公司，由中国分公司进行招标制造。

　　经过几天的应标，最终产品检验合格的只有一家，便是这家美国跨国贸易公司的中国办事处。他们以原件的优质的产品质量与超低价格获得了最终得标资格。通志通过美国的关系调查，得回的结果也很令他们满意。因为通志与汉堡的合同是一个月内交货，所以制造时间只有二十天，这样一大批原件，通志也是头一次接到，所以分外注意。

　　第一批原件生产后发到德国，德方非常满意，当场与通志追签了大批量定单，也确认了交货日期与到岸港。德方签定的价格，是通志在中国采购价的一百五十倍，通志的人暗中欢喜，这帮中国人，绝对是低贱的劳动力，就算中间有个老美在里面插一腿，也不会想到自己赚了这么多。而且交通运输都是中国承运，通志的人等于坐在家里，天下掉下一大笔钱一样。所以高高兴兴签定了与德方的长期供货合同。

　　而中国这面，却又是另外一个影像。通志与办事处签定的合同相当苛刻，而且把价钱压到成本价之下，乔生一脸难为的样子，几翻讨价还价，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签定了合同。

　　一切，就这样成为定局。

　　十五天后，德方把日本通志告上法庭，使得通志赔偿德方二十倍的金额。而通志把这家美国公司告上法庭时，才发现，这家所谓的跨国贸易公司只值一美元。最后，通志赔了大笔违约金了事，可是日本，通志却因为此事，声誉大降，以至股份狂跃，被另一家商社借机收构。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就在通志被收购的三天后，一张二百万美金的支票与远达的所有证照都摆我的办公桌上。唯一与颖茜与我围在办公桌旁边，盯着这两样东西。

　　“现在三方各得很需，不是很好么？”颖茜看我有些不快的样子，安慰着我。

　　“商业社会本来就是这样，适者生存，只能说通志过于贪心，自寻死路。”唯一也说道，她了解我的脾气，也知道我不快的原因。

　　我叹了口气，“算了，现在我们也各得很愿，不是很好么。说到头，这三方里面，我们还只是小跟班，得利最多的，才最有发言权。”我说着，不由得眼睛落于颖茜那边，她还是与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远达那边还远没有那么平静，等我们到了才发现，厂房里的机床，一个也开动不起来，福兰他们拆开一台，才发现最核心的部分，被拆掉了一个小轴承。别看只有这小小一个轴承，却是整台机床最核心的部分，而且拆分的情况来看，谁也无法判断出轴承的样子，就算想自己做出同样的轴承来安装，也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这一屋子的，都是废品。”颖茜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当废品处理了。”

　　韩工与老爸也是一脸的无奈，陆青云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言语，大家一下子都沉静下来。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若丢了这设备，想必他们会心痛，但留着却不能用，他们会更心痛。

　　我想了一会儿，走向唯一，“能把严冬的电话给我吗？”

　　我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抬头看向我。

　　在我电话拔过去的第二天，严冬与蓝天带着一位教授就从北京飞过来了。严冬与蓝天都变化了许多，刚回国的时候在北京逗留了几天，却因为唯一的原因，没有通知他们，这会儿，我想我如果有别的办法，也不会主动去找严冬。

　　在办公室里，唯一自动避了出去，毕竟与自己前夫见面，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几个工程师们谈起了设备的事，教授主动要求去现场看看，安排了车送他们过去，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严冬似乎想与唯一说什么，却苦无机会，蓝天把我晚上的时间定下来，说是好久不见，大家一起去喝酒。我答应了。

　　这位沈教授是国内有名的机械学专家，早年曾留学过日本，在日本生活过十年，回国后一直从事教学工作。这位沈教授的女儿便是蓝天的老婆，也是我能请动他的理由。早年在学校的时候，曾听蓝天的女朋友提起过，没想到多年过去，蓝天已经开枝散叶，修成正果了。

　　我去找唯一，却发现严冬把唯一堵在休息室里，唯一开始还喊叫了几声，过后就没有声音了。傻子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叹了口气，现在的我，不会去说唯一没有原则，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忘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心情也差起来，因为一时间，我居然又想起了耀光来。

　　坚强的背后，有太多的脆弱支撑着。

　　回到办公室，桌子上放着一个大信封，是一张请柬，市里企业家协会就开发区的问题开会，由张浩副市长主持，地点在温泉山庄，时间是明天。

　　刚放下请柬，张浩的电话就过来了：“请柬收到了么？”

　　“收到是收到了，但是没有时间去。现在忙的要命。”我没好气地说。

　　张浩在那边笑了，“想抽出两天时间，怎么也会有。再有明天是周末，铁人也是要放松一下的。而且这次会，对你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好象挺关心腾飞？”我感觉很不爽。

　　张浩停止了笑，“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我一愣，那边电话已经挂了，对我比较感兴趣？我一定是听差了。

　　晚上，沈教授一行人回到腾飞，连夜开着会，计划着轴承的设计与生产方案。我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样顺利，听老爸说，沈教授去了一看，就说出这种机床的特性与特别，对于中心轴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但可以通过试验的方法试试。

　　末了，陆青云，沈教授与韩林留下试验，明天早上看结果。老爸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老妈已经打来电话抗议，把老爸与韩工赶回家，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个周末，周一再来上班。至于韩林与陆青云，年轻的时候不多学点是不行的。

　　一切要都安排好之后，蓝天与我找了个酒店，包了个包间开始喝起来。唯一说什么都不来，严冬便也留下陪她，最后只有我们俩个人。

　　那晚，我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蓝天一开始还取笑我一喝就倒的作风，后来被我灌到桌下的时候，总算是笑不出来了。若不是他提到了耀光，惹得我不高兴，我也不会这样灌醉他。耀光是我一块隐伤，伤得多重，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以为时间会让我淡化，却不想这个人已经深入我骨，怎么也抹不掉了。总让你这么痛着，时常发作，却没有治疗的方法，也没有治痊的可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别人不是我，无法体会。

　　事先知道喝了酒不能开车，出来的时候叫着李鹏，这时候可派上用场。把蓝天送回酒店，我却不想回家，叫李鹏把车开到市区内，夜游车河。广播里正放着许巍的《蓝莲花》，动感的音乐让人动情。把窗子摇下来，轻轻吹着风，心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没有。

　　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接通，那边居然是张浩。我直接告诉他去不了，昨天喝多了，开不了车，没想到他生硬的告诉我，没有车，他可以过来接我，就是不能不去。我没有办法，起床漱洗，等我下楼的时候，张浩的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

　　第一次看到张浩一个人，穿着休闲装，没有往日正常的服装，感觉还挺不习惯。我习惯坐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还特意穿了一条连衣裙，平时怕麻烦都穿裤装的，想来场合会正式一点，今天换了条裙子，头发也散了下来。我把手提包扔到后座，然后任张浩开车把我带走，去市效的温泉山庄。

　　到目的地要两个多小时，我终不能与他这样干坐着，于是随手拿了张CD，放到音响里。车里马上充满了音乐，却是昨晚听到的《蓝莲花》。

　　我们俩个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音乐，我没想到过，象他那样严肃的人，也会听流行歌曲。偶尔侧过头，看他开车的样子，开着车窗，会有风吹过他的脸庞，带着一些发丝。不乏是一幅美妙的图画。

　　“在看什么？”他注意到我的注视，笑着问道。

　　“我喜欢一切美妙的东西，一首歌，一段诗，或是一幅画。”我似乎有些所问非所答，但我却感觉他听得懂，从他那一抹笑容中，可以看得到。

　　“很荣幸。”他轻轻说道。

　　音乐与风在一处流趟，让连日的劳累似乎也一起涌来，不知不觉，我靠在靠背上睡着了。等我再醒来，已经到了温泉山庄，张浩正在找停车位。从停车场的轿车的品牌，就可以看得出来的都是怎么样的一些人。我从车上下来，舒展一个腰身，深深吸了一口山林的空气，很新鲜，有股泥土的芬芳。

　　张浩也从车上走了下来，李秘书也赶了过来，看到我，冲我点了点头，把我们带到会场。商协经常办这样的活动，每人到了要先交两千块的入场费，分配房间，然后是自由活动时间，会议定在下午三点，晚上七点有一个商业酒会，供大家交流。

　　这里的人，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想站在张浩旁边，于是在分配完房间后，就待在房间里休息。温泉山庄是个日本商会开发的，造型都是和式的，我要的房间后面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方温泉池，池上冒着热气，旁边是一从樱花树，只是现在不是季节，看不到樱花满天的景象。

　　这里，有点象北海道的风景。我拉开隔断的门，让风直接吹到房间里，我不喜欢空调，受不了那种味道。衣柜里放着一套和式的睡衣，还是全新的。我看了一眼，又放了下去。坐在房间里，感觉风吹动的气息，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醒来的时候还有五分钟就三点了，简单洗了下脸，到前面的会议室去开会。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了，我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听张浩在讲市的经济发展规划，还有工商、税务的人讲些实质的政策与新出台的优惠措施。

　　张浩坐在上面，透过一百多人，找到了我的位置，眼光扫过我，又落于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