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落难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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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陆青海准时站到我的办公室门口，我的门没有关，他便站在那里，并没有进来，这时我正在和邓伯一起讨论劳保用品的订单问题。等我发现他，他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进来吧！”我一眼便认出了他，邓伯见我有客，收拾完东西起身离开，路过陆青海，还给了他一个微笑。
陆青海没有我想的那般木讷，只是感觉有些沧桑，一个人七年不得志，换作我，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与他坐在对面，从身边拿了瓶矿泉水给他。
“我是陆青海。”他自我介绍道，不自觉地向上推了推眼镜。
“我是欧筱薰。”我伸手与他握了握，“我想我不必介绍我们厂的情况了吧！”
他点头，“陈小姐已经介绍过了，你们是新厂，现在还没投产。”
“那我们现在考试吧！”我把电脑转了一个圈，放在他面前。
“考试？”他又推了推眼镜。
“别告诉我你不会用电脑，”我半开玩笑地说，“这里一共有二十道题，时间两个小时，OK？”
“好的。”他把电脑拉到自己的面前，又看了看时间，开始操作起来。
我给他的，是我在英国D7厂的时候的轴承设计需求和设计初稿，当时我用这个设计考倒了许多设计师，我不必想把陆青海也考倒，二十道题他能做出一半，我就很满意了。
他安静地在一边做题，我忙我的工作，不时有人来找我，但这却不影响陆青海，看得出，他已经被我的难题吸引进去了。两个小时，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这个就按我们先前说的去办，还有车间运作的报告我希望下班前能到我手里。可以吗？”我把手里的报告还给代车间主任，他点了点头，然后出去了。
我抬手看了看时间，两个小时整。
“到时间了。”我站到陆青海的身后。
“噢。”他轻轻说了一声，“要是再有二十分钟就好了，就差一点了。”
我拉过电脑，仔细看着他的思路，不时问一下他的想法。看到最后一题时，我眼前一亮，手指着屏幕说道：“为什么你要在这个地方加一个旋角呢？”
陆青海又扶了一下眼镜，“我在看这个轴承的承重点不在中心，而在偏十五度的地方，而且轴承一边是大齿轮一边是勾轮，这样的话，在这里加一个旋角的话，受力点就会在这儿，轴承转动的时候……”
“你期望的工资是多少？”不等他说完，我直接问他。
他明显的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千。”
“这样吧！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工资一千，试用期后一千五，然后根据你的设计能力，我们再做不定期的调整，如何？”我左手转着笔问他，语气轻松极了。
“啊！”他还没反应过来。
“你还有什么要求？”我接着问道。
“能管住处么？”他又扶了扶眼镜。
“厂子里有宿舍，我暂时没能力让你住公寓。”我直白地说。
他看着我，有点不自然，“有宿舍就行了。”
“什么时候能签合同？”我问道。
“什么时候都行，我随时可以上班。”他急急地说。
“唯一，又要麻烦你了。”我把电话拔到唯一那里。
“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唯一那边也是一团乱。
我放下电话，与陆青海闲聊起来打发时间，“我感觉你一直没有出人头地，是因为名字太差。”
他正喝着水，差一点喷出来，想来没有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什么？”
“青海虽然资源丰富，开发起来却十分费时费力；我帮你把名字改动一个字，我想你一定会很顺利。”我转着我的笔，接着说，“陆青云。绝对比陆青海要好。”
就这样，陆青海就变成了陆青云，成为新腾飞的首席机械设计师。
两周很快便过去了。
这两周，让腾飞变了一个样子。
厂房重新修理粉刷过了，总算看得下去了，食堂也办了起来，里面的工作人员大多是职多家属，老邓把以前公司食堂的管理员找了来，还带了一个大师傅，做饭还不错，工人都挺喜欢吃的，也没人再说吃不饱了。食堂属于半福利性质，早餐与晚餐都是五角钱，中餐一块，管饱但不能外带。
休息室也修整完毕，更衣室，休息间都整理的干干净净，工人排得值日表，每天都有人自觉打扫，保持的也算干净。
浴池也烧起来了，除了卫浴设备是新的之外，其余的都是工人自己弄得，墙和地面是水泥的，三十个喷头转着，把原来的池浴拆掉，换成水泥台，简单了许多，安排两个人专门烧炉打扫，也还不错。
办公室也建全了设备，装了电话和交换机，科室都配备了电脑，普及无纸化管理，唯一每天负责培训，所有工人要参加电脑扫盲，以便将来的电脑配套设备的应用。人员招聘也基本到位，办公室人员精减到最少，主要是技术人员与业务骨干，两周内也全部到岗。
似乎所有的生产条件都具备了。
“薰，过来一下。”晚上，我们又聚到客厅办公，现在客厅成了我们的公共办公室，每人一台笔记本电脑，颖茜占着沙发，唯一占着窗台，我窝在茶几前的地上，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唯一给我看一条消息，唯一最近在网上找一些信息，她现在主管信息化，兼管办公室的所有事情。这条消息是出让设备的，这样的信息很多，但这条很特别，不，是这设备很特别，德国八五产的EW305型流水线机床。
五台机床才要八万块，而且还可以面议，让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在英国的时候，D7厂也有几台这样的机床，所以我知道它的价格，最便宜的时候，也要人民币七十几万的，五台就是三四百万，现在只要八万块，太便宜了。
“不知道能不能用。”我把上面的电话抄了下来，“唯一，打电话问一下。”
唯一打开手机，照号拔过去，居然通了，“什么，新的？没用过，因为不会用，在库房放了十几年了。噢，这样啊，那我们能不能去看看呢？好，那就明天吧，明天早上八点，好的，地址我记一下。”颖茜把笔递过去，唯一在纸上飞快的写着，嘴里还一边说，“好的，好的，那好，那明天见。”
唯一放下电话，我们仨相互看着，唯一不太了解机械，颖茜却很懂。颖茜对唯一解释说，如果真的如对方所说的，我们可是捡到宝了，因为这种机床曾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床之一，而且现在生产这家机床的厂家已经倒闭了，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机器了。
唯一不知道什么是好，但她知道什么是便宜。这是她绝对的优点，她是一个好管家婆。
第二天，我们一行五人，带着老爸和陆青云，一起去看机器。对方也是一个快倒闭的机修厂，现在正在处理机器设备，厂长把我们领到库房，当我们看到木箱中还崭新的EW305的时候，差一点就把激动的神情都表露出来了。
据老爸说，EW305，当时全省也只有十二台，没想到这里一下子就有五台，而且还是新的，
他连想都不敢想。这种机床他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了，当时老爸的工厂进口这种机床的时候，他才三十多岁，正是青春年少的大好年华，说着说着，还有点感叹流露出来。
带唯一来的好处就是她是外行，她不去评价机器的价值，只是从价格上进行讨还，对方厂也是几经转手到现在这个厂长手中，他也不是内行人，对机器的价值也没有实际的评定，只知道这机器的折旧早就提光了，现在放在库房里等着报废，不如卖出去，挣一点是一点。最后，这五台机器以六万元的价格顺利成交，办完切结书后，我们一刻也不敢多留，拉上机器逃难一样跑掉了，生怕对方反悔不卖给我们了。
在车上，我打通耀的电话，也不管他那里是不是午夜，“耀，我有事求你，能不能把福兰军团和杰克老爹给我空投过来。”
“你有什么好的理由吗？”从他手里借出福兰军团已是难上加难，再加上杰克老爹，耀一定舍不得。
我笑了起来，“告诉杰克老爹，我找到他女儿了。”我把刚刚拍的图片给他传了过去，让他转交杰克老爹，我相信杰克老爹一看到照片，一定马上飞过来。
电话那边哈哈一笑，耀的声音传过来，“薰，我真想快些到你那边去。”
“一把年纪了，怎么和做贼一样。”到了厂里，老爸才说出今天最中肯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机器拆箱查检，虽然过了十几年，不过机器保存的还不错，除了有些地方有些生锈斑之外，其余地方还都很好。箱子里的使用说明书还保存着原样，在纸带中存着，德文原语的，我把它递给颖茜，她的德文水平要比我好的多。颖茜大方的接下，立时回去翻译去了。
我算了一下日子，福兰他们来的话，最快也要四五天。这期间，我整天泡在车间里，与他们做旧机器设备的运作测试，校验数据。腾飞的工人回来了九成，但韩林，就一直都没露面。
“他现在众叛亲离，正难受呢！”午休的时候，和老唐一起吃饭时，他这样说，“韩林其实挺有才干的，但一直都不得志。大家对他倒是挺信服的，但没到这次，哎！”
“他这样的脾气，磨磨也好。”我吃着碗里的饭，“对了，听说韩林的父亲也是腾飞厂的？”
“是啊，老韩原来是厂里的技术员，从建厂的时候就在这儿了，才些年腾飞改制的时候，被迫下岗回家，临了，连退休金都没有。现在他们全家，就靠韩林一个人生活。”老唐略有所思，“听说韩林现在在劳动力市场，出劳工呢。”
“这样啊？”我心里似乎有了些主意。
下午就让档案员把腾飞厂旧的档案都搬了过来，整整看了一下午，到晚上的时候，我已经把腾飞五十年的发展历程看了个遍。坐在办公室，转着手里的元珠笔，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好方法来。
“欧工，”陆青云在门外敲门，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有空吗？”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十天前，我交给陆青云两个光盘，让他读完了来找我，算我给他布置的作业，今天，看来他要交成果了。
“这个，是我初步的想法，想请您看一下。”他把一张磁盘放到面前。
我把磁盘放进电脑，里面是几张CAD图稿，和一个三维立体成像图稿。正是我布置给他的作业，也是我想试生产的产品设计图。
陆青云的能力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原以为他这七年的空白补起来要花很多力气，但他却仍应付的游刃有余，还有时间给我出些难题。
“你的CAD做的不错，不过三维成像真是太差了，如果有时间，可以找唯一教教你。”我一边说，一边在他的图稿上改动着，陆青云坐在我旁边，这个大我六七岁的男人，象个乖学生一样，听着我的教导，“这样是不是好多了，还有，这个地方的数据好象有些问题，如果有时间，去车间做个样本看看，我总感觉这个地方有点别扭，但又说不出来。”
“欧工也是学设计出身的吧！”陆青云和我套起话来。
我看了他一眼，“我是学财经的。我在英国的时候在工厂给人家打下手，学过一点机械图纸。”
“真难得。”总感到这陆青云今天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好了，差不多了，这个你先去作个样品出来看看，找找问题在什么地方。我还有事，不留你了。”我把盘退出来给他，也不想他多留在这儿。
“好。”他收起盘，离开了。
下班的时候，我让老唐陪我去韩林家一趟，老爸他们在车间试生产，还要一会儿才能完，唯一与颖茜正在做公司注册申请的事宜，马上证照就全部下来了，名字还是用腾飞，我喜欢这个名字，不过现在成了腾飞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了。唯一一个同学在工商局，证照办起来并没有费什么力，只是摆了两次酒请客罢了，现在做什么都要讲关系，中国的大环境造就的。
韩林住在家属区，这里的楼还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小土楼，每层都挤了十几户人家，而且走廊里全摆着厨具，穿行了好一会儿，才在最里面找到韩林的家。韩林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父母在，他们与老唐熟识，虽然不太想接见我，但是还是把我让进家里去了。
“韩林不在。”韩爸一开口便是火爆脾气，想来韩林与他有七分相似。
“我不找韩林。”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来找您。”
韩爸愣了，“找我？找我做什么，韩林在外面做了什么，我又管不到。”
我笑了，摇了摇头，“EW305，数据线70-90，电容5000，熔点46，速度……”
“速度180，偏角35。”韩爸接了下去，“你们找我做什么？”
“出山。”我轻轻一笑，“请你去腾飞做技术顾问。”
韩爸没反应，韩妈倒了有点紧张，“孩子他爸，这……”
“我请你回复，你应该知道怎么找到我。”最后这句，是我用德语说的。
说完这句，我起身告辞，与老唐离开，刚出门口，正遇到回家的韩林，韩林一身劳工装，背着工具带，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冲我大吼，“有本事你们找我，别打扰我爸妈。”
“你还没那个资格。”我路过他的时候轻声说道，离去很远，似乎还能听到他在后面咬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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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类大大：多谢指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落难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