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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进宫选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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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犹如白驹过隙。有时一个不经意,已是沧海桑田,人和事皆变了本来的面目,剩下的只有原本付诸的真心和真心过后的满目疮痍。我渐渐麻木,渐渐不去在意,渐渐地将自己的心困在层层防备中,也许这样便可以不觉苍凉,不觉失望。
眼下又到年关,辞旧迎新,毫无防备地,已然即将迎来康熙三十四年。
宫里选秀的旨意已经下达,户部八旗俸饷处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如今凡是出现在选秀名单上的在旗女子家中都忙碌了起来。
选秀这件事是把双刃剑,有好亦有坏,是有人欢喜亦有人愁。欢喜的人自然是抱着可以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幻想,一旦成功自此家族荣耀,飞黄腾达,荫庇家族后代;而那些愁的人,是真真知道什么叫作“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个紫禁城看起来是那么的神圣、耀眼,那么充满诱惑,在那里有权力、地位、金银财富,但也有深深的叹息、一生的幽怨和累累的白骨。
在那个地方似乎每个人都在赌,而赌无非两种结果,输或者赢。赢了,自然荣宠加身。输了,无非一败涂地。只是,很多人还没明白,这皇宫中的种种乾坤:这赢,并非永远,而这输,也并非一世。在我看来,无所谓输或者赢,因为从你踏进皇宫的一瞬间,你已经输掉你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自由。
府中上上下下,各自怀着不同心事而各自忙碌,没有人停下来思考,或者说根本停不下来。而身为这当事人的我,却成了这府中唯一一个闲人。我不悲不喜,无念无忧,是因为我并不知晓这选秀对于我人生的轨迹究竟有着怎样的影响,或者说,无论有没有这个选秀,我都会沿着历史的轨迹前行。
当一个人已经看尽前路,脚下的路是否已经不再重要了呢?
夕阳西下,鸟飞倦而归巢。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光景。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照常坐在一起吃饭,只是没有了往日欢声笑语,所有人都似藏着万般的心事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偶尔听到筷子落在碗边的叮咚声,竟是那样刺耳。席间间或传来一两声叹息声,是阿玛或者富存。
看着他们一脸的愁容,我倒笑了起来,打趣身边埋头吃饭的富存,“平时就属你话最多,今天怎么哑巴了。”他瞪我一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人家都替你急,你自己倒不急。”
听了他的话我便更觉得好笑,又有什么急的呢,既然是已经成定局无法改变的事,着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多此一举,徒增心中不快罢了。
阿玛放下碗筷,静静看我良久,方才开口,“颜儿,进宫以后凡事就靠你自己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凡事不争不抢;不谦卑,不自傲。这宫中的生存之道不是阿玛一言两语说得清的,还要靠你自己领悟。”
看着阿玛憔悴的面容,我有些心痛,这几日下来他竟有些许的苍老,深谙深宫中的尔虞我诈的他,想必也是在为我的前路而担忧。我起身跪了下来,“阿玛放心吧,女儿长大了,已经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了,还请阿玛不要再为女儿操劳才是。”虽然我与他相处不过两年光景,但对于我这个女儿他可谓是关怀备至,宠爱有加,不是亲人而胜似亲人,是我来到这个陌生环境里温暖的依靠。
阿玛赶忙扶我起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没有他对我日后如何青云直上,荣宠加身的期许,而仅仅是一个父亲希望女儿一生平安快乐的最简单的期望。
额娘此时眼中亦是噙着泪水,虽然以往嘴上说很想让女儿飞上枝头,毕竟做额娘的谁不想女儿有个好的归宿呢?但面对眼下已经临近的选秀,未知的命运,还是不免垂泪。她又如何舍得呢,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况且家中五子,四男唯有这一女,自然是宝贝的紧。虽然平时尽量掩饰,但想必偷偷流的泪并不见得少。
大哥星辉始终没说话,表情淡淡的,但眉宇间却也是忧思非常。或许是年纪的关系,和这个妹妹总觉得少了些许亲近,但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在如何也不会丝毫不动容。
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富昌脸上,他亦迎上我的我目光,那目光中有我读不懂的东西,或忧伤,或失落,或遗恨,或不舍。我的心像是被谁生生揪起一般,疼痛蔓延全身,一下下,一下下,仿佛凌迟一般。
入宫之后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我怕人世沧桑,世事无常,久了会忘记他春风化雨般的笑容,会忘记悠远的如同远处青山一般的眼眸,会忘记他总是微笑着抚着我的头,没有过多的言语,却让人感觉暖暖的。
其实,最怕的是,他会忘记我。
夜幕降临,繁星闪耀。如浓墨般的苍穹中一轮明月照亮夜空。一片月光倾洒,洒了一地的月影斑驳,洒了一地的月影微凉。
此时,额娘坐在我的床边,我躺在床上靠在她的臂弯,就像是小孩子一般,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温暖,即使窗外寒风瑟瑟。
额娘拿了一个锦盒出来,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祖母绿的坠子,晶莹剔透,色泽圆润。在灯影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那翠绿的清亮仿佛是清晨凝露淡染的荷叶,碧绿的生机盎然。
她替我戴于颈间,“这是娘家传的东西,也是额娘的嫁妆,你戴着留个念想,戴着它,就像额娘时刻在你身边一样。”说着又哽咽起来,“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我伸手拭去她的泪,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视线有些模糊,只见那摇曳的烛光渐渐扩撒,最后融化成一片暖融融的光圈,泪水潸然而下,心中突然想起那首《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爱永远是比天高,比海深。
整整一夜,我都靠在额娘的怀中,就像小孩子一般任性的缠着她讲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还有富存小时候的很多糗事,我笑的脸都抽筋了,但笑着,笑着已然泪流满面,我将脸埋在额娘怀里,哭得无声无息,我不想徒增她的伤感,所有的悲伤留给我就好。
那一夜,无眠。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子,照的屋中一片明朗。微风带着泥土的芬芳拂过我的脸,原来清晨的微风是这般清新,自由。这样安静的早晨,这般温暖的阳光,这清新的空气其实每天都有,只是从前从未如此留心过,人往往就是这样,把每一天的拥有当作理所当然,但总是将要失去的时候才方感珍贵。
亭台重叠,回廊蜿蜒。
雕梁画栋,九曲回环。
回廊尽头,一女子翩翩而立,带我走近,她才转身冲我微微一笑,我转身欲走,却被她伸手拉住。
“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回过身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曾经我为她担心,为他伤感,为她打抱不平,而她却一次性将我对她的同情与认知一齐打得粉碎。我看着她拉着我的手,冷冷开口,一字一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微怔一下,随即松开我的手,眼中含泪,似迎风而立的娇艳花朵,凄楚万分,“我也是有苦衷的,我是怎样生活的你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我也是为了年生好。还有,你是怎么……”
“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我挑眉,“好,今天不妨说给你听。那日秋月跪地求饶的时候我便起了疑心,面对秋月你表现的太过于冷静,当一个母亲面的一个伤害自己孩子的人所应该有的愤怒、疯狂你通通都没有,有是只是平静和冰冷,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一般。”
青宁不经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所以,你便去了年生的房间,发现了那盒粉……”
“没错,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年生对花粉不适应,所以让人把屋子中所有的花都拿了出去,想必你也是注意到这一点的,所以你便利用这一点往那盒粉中加了些许花粉,分量不重,即不至于真正伤了年生,但却足以陷害秋月。”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年生好,但却这般利用他,让他小小年纪便成了你们争宠夺爱的牺牲品,难道真的是为了他好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年生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你要怎么办?虎毒不食子,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我说完便转身离去,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府里便都有这般的机关算计,不免让人觉得心寒。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损害别人的利益,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的血亲。
是什么时候,我发现这世界竟是这般凉薄呢?
小年生的屋里,看着摇篮里小小的身体,竟要承受这样多不堪的事。我伸手抱起年生,看着他在我怀里“咯咯”的笑,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和我说着什么,我笑着道,“从今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如果……别人无法保护你。”
这句话似是在对他说,也似在对自己说,毕竟很长的人生路,要自己走下去。
如果说宿命早已注定,便是无法改变的事,就如同选秀,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
清早的第一抹阳光照在院墙,照在昨夜下了一夜的皑皑白雪上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枝头的梅花粉白掩映,寒风萧萧,风吹过,落了一地凄凉,碎了一地思量。
今天是我入宫的日子,我在正堂中奉茶拜别了父母和兄嫂,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阿玛扶起我,淡淡说了句,走吧。按照规定,我将有所属旗的旗长和阿玛带到神武门。
我回头望一眼富昌和富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富昌只淡淡道一句,“妹妹,保重。”一句话胜过万语千言,从此相见不如怀念。
马车飞快的奔驰,眼前的屋瓦飞快的转眼即逝。移步换景,眼中错过的不单单是景,还有那即将流淌过的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