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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四章•归来酌美酒,挟瑟上高堂(上) ...


  •   穿心莲趴着的胸膛微微震动着,她向上看,便看到一双含烟带水的瞳眸正缓缓睁开。
      楚青岫看到她了,却没有管她,而是直勾勾地望着斜上方,朦胧的眼眸一瞬间清醒过来,换上几分惊诧和隐隐的害怕。
      那种就像偷吃了糖果被家长发现的害怕。
      他呐呐地张口:“重楼……”
      林重楼放下剑拔弩张的手,痴痴地看着他,满面灰尘的脸上露出一抹由衷喜悦的笑来:“我终于追上你了!”他伸出没有持剑的左手,倾身低声:“青岫,跟我回去吧。”
      楚青岫望着他的手,还没什么动作,已经从楚青岫身上滚着离开了的穿心莲忽然大叫了一声:“别动!”
      两人诧异回头,目光焦距在她身上。
      穿心莲指着林重楼,“你别动啊!别动啊!”边说边利索地从草地上爬起来,走到林重楼身边,抬起左手往他背上而去。
      “这位姑娘……”林重楼的话还没说完,突地感觉后心连着胸口一阵串痛,眼前一阵发黑,奔波劳累了许久的身子再支撑不住,立刻软倒跌下。
      楚青岫接住他倒下的身子,目光触及他白中发青的脸色便是一阵心惊肉跳,抚着他的脸颊唤道:“重楼、重楼,你、你怎么了?!”
      林重楼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体便顺势往前倾,一张口,就是几口鲜血。
      深绿色的草地上沾染着的血迹里,没有很多的嫣红,更多的竟然是青紫色,甚至有血块。
      楚青岫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浑身因恐惧而颤抖着,目光急切地看向穿心莲:“心莲姑娘,他、他怎么了?”
      穿心莲蹲下身,看了看那一滩血迹,又看了看他青白苍黄的脸,皱着眉摇头:“我方才一观他的脸容就知道他身负重伤,且是内脏受损,血气上涌淤血郁结,他也是武林人士,定然是用内力压制住伤势。算起来的话……”
      说着又置气林重楼的手,手指搭着他的脉搏,神情更加凝重了几分。
      楚青岫连忙问:“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拖着伤势已经至少有一个多月了,病显现于肌理,必然是病入膏肓,故而我方才迫他吐出几口淤血都是这样青紫的颜色,可见他内脏受损之重。”
      穿心莲叹息道:“这样的病症我是无能为力的,还是……诶!”
      她话还没说完,忽的眼前一花,只感觉一阵汹涌的风掠过,再定睛一看,眼前只剩下一把破损的剑和一滩血迹。而那两个相拥的男子竟然,不见了!
      “呃……”她迷惘地站起身,遥望着通往小镇路上以肉眼可见飞速前行的交叠身影,赞叹不已,“竟然有人能把轻功练到这个地步,这还是不是人啊?是鸟吧?”

      吴清坐在桌前,很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言画罗给他端茶倒水摇扇子说好话赔笑的待遇,偶尔还要挑剔一句“那么冷别摇了!”言画罗很狗腿地把扇子赶紧收起来。
      好不容易把吴清哄好了,他才入座,正经话还没说一句,虚掩着的门被撞开了,一白一蓝交叠的两个身影闯了进来。
      白衣男子一进门就直奔床榻,待将怀中的蓝衣男子安置妥当了才转过身来面对已经给他行径愣怔了的两人。
      楚青岫对吴清说话时几近六神无主了:“吴堂主,快救救他!”
      谁啊?吴清往那床榻看去,神情一肃:“林重楼?!”
      言画罗信步迈过去看,把口中那句“他怎么就追来”给咽了,皱着眉道:“他这副模样,快断气了吧?”
      楚青岫浑身又是一震,只是目带哀求地望着吴清。
      吴清也走了过去,言画罗搬了个凳子过来给他在床榻前坐下,他伸手探脉,嘴角挑起一丝笑:“朔方军虎狼之名果然实至名归。”
      楚青岫这才明白过来,林重楼是在自己故意误导的那条路受阻受伤的,一时间满心的愧疚懊恼,定了定神才问道:“还,有救吗?”
      吴清袖手,看向他:“穿心莲看过了吗?”
      楚青岫自觉心中一凉,“心莲姑娘说她无能为力,可是、可是她说有人可以救的。”
      “他这么说的?”吴清蹙眉想了想,转眸看向一边又开始摇扇子的言画罗,“谷主这些年想必是又制出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了吧?”
      言画罗摊手,“我对医药一窍不通,不过弟妹的信里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说的她家夫君在闭关,应该是吧。”
      “不过,”言画罗看了看林重楼又看看楚青岫,摇头道,“闭关秘炼的药,一定是我那弟弟的心肝宝贝,要他为了一个不相干不相识的人拿出来用,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青岫看着林重楼紧闭着不曾睁开的双目,一字一顿问:“是不是只要有那个药就可以救他?”
      “那可不是药,那叫做——玉露琼浆。”
      药王谷谷主闭关数年研制而成的妙药,药效甚至要比唐门的回天丸更好,几近能起死回生,因那药液含着淡淡酒气,初成时,药王谷谷主便起名为玉露琼浆。
      楚青岫眸光坚定:“我要救他。”
      言画罗耸肩,转过身:“我知道啊,那你抱着他,我们进谷吧。”

      通往药王谷的路修整得很平整,言画罗在外赶车,吴清坐在他身边当骖乘,其实这是因为客栈里可以配备的马车太小了的关系。
      楚青岫抱着林重楼缩在车厢一角,脸色因惊恐而苍白着。穿心莲挣扎再三,还是道:“公子,要不要我施针把他唤醒,你们说说话。”
      楚青岫不解:“为何要说话?”现在不是应该静养的么?
      穿心莲道:“如果谷主真的不答应拿出玉露琼浆救他,很可能他也就活不了多久了,再往后他会更加神智不清,不然趁现在他还能思考的时候,多和他说说话……”就当交代遗言。
      “不可能的!”楚青岫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将林重楼搂得更紧些,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男子状若疯狂地低喃着,好像可以借此消除心中的恐惧,好像重复这句话无数次就可以成为现实。他眼中执着的光耀眼地让人无法直视,穿心莲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在这光彩中再说不出来。

      言画罗说要想见到他弟弟就必须进得去药王谷深院,那里才是药王谷主的寝院。但就算是他自己,未经谷主允许也是进不去的。
      吴清给了他个白眼:“都没见到人怎么进去?不进去又怎么见到人?深院向来不允许送拜帖的。”
      穿心莲讶异吴清竟然知道药王谷的规矩,不过还是先说了正事:“现在的话,要是能经得夫人的同意也可以进去。”
      吴清挑眉:“慕容夫人不在深院居住吗?”
      穿心莲的脸色一时讪讪:“夫人要处理谷中事务,从早忙到晚,一般都宿在勤阁的。”
      “那现在她也是在勤阁?”言画罗摇扇摇头,嘟囔了句“画屏也是,当初自己巴巴追着娶,好不容易娶回来还不要了,亏得人家慕容家千娇百媚的贵女兢兢业业给他打理家业,真不知道是哪辈子造孽。”
      穿心莲的脸色更加不好,只是道:“该是在的,跟我来吧。”寻常人要进勤阁还不容易呢,不过她是谷主夫人的贴身侍女,可以无限通关。

      再走捷径进来,一行人至多也就是只能在勤阁内的花厅等候,再由穿心莲进去通报。
      不久,穿心莲和另一个同样款式却是绿衣的女子走出来,另一名女子一见到言画罗就微微福身,“大公子好。”
      言画罗笑道:“半夏多年不见,越长越标致了呵。”
      半夏微微一笑,也不客套:“夫人听说是大公子带来的人就答应了,正好夫人有事要去深院见谷主,就让两位客人跟着去吧。”
      说着便领着楚青岫往外走,言画罗不动了,撩袍往椅子上一坐,吴清觑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不跟着去?”
      言画罗悠悠道:“弟妹只是答应带他们俩去,又没有说带我,况且……”他睨了眼吴清,“我可不像你,爱上做鸟妈妈了。”
      他这样一说吴清倒也不再动步了,却还是忍不住问:“依你看,言画屏会答应把玉露琼浆拿出来吗?”
      “他是我弟弟……”
      “我知道,”吴清手肘支着茶案,手指轻轻抚上眼上褪不去的伤疤,眸光闪烁不定,“我原谅你,可不代表我原谅他。”
      言画罗一下子泄气了,轻咳了声道:“其实画屏他……呃,要拿那玉露琼浆其实很简单,有弟妹在就成功一半了。”

      楚青岫扶着林重楼出来时,院中已经有一顶软轿在候着了,背对着软轿的女子侧过身对楚青岫道:“先将他扶进去吧。”
      几名丫鬟上前来,帮着楚青岫将林重楼扶进去。
      楚青岫听那声音清脆悦耳,再看这体贴之举,更是感激不已,不由对女子抱拳道:“多谢……”
      话才出口他就愣住了,眼珠都不错地直直望着那女子。
      站在轿边的女子一身银丝滚边绣云纹的白袍衣裙,身形高挑,颈脖露出的肌肤欺霜赛雪有如凝脂,艳光四射的颜容却是神色淡漠,水碧幽幽的凤眸对上楚青岫愣怔的目光,轻轻一转,贝齿轻相叩:“楚公子,要是你再愣下去,你要救的人可就没命了。”
      楚青岫恍然一省,赶忙随着轿子走,纵然心中再焦躁急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句:“夫人倾国倾城之貌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紫摇把自己的轿子让了出来,也跟着一旁走,此时听了楚青岫的话,便说道:“所以我姐姐才能得立中宫,贵为皇后。”
      楚青岫一怔,才想起当今圣上的皇后便是出自安国公慕容府,正是药王谷夫人的亲姐。
      她侧头微微一笑,更是惊心动魄地艳美:“我和姐姐是孪生姐妹,脸长得一模一样的。”

      从佳人美貌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楚青岫道:“得夫人相助,是楚某之幸,只是不知夫人有几分把握可以求谷主得玉露琼浆?”
      慕容紫摇神色凝重地道:“你们要来之前我就接到阿筝的信了,我们姐妹自小与阿筝一块长大,她要帮的人,我自然也精力去帮,你不必谢我。只是夫君那边……诶,玉露琼浆是他闭关数年的心血,我也没有见过,能有几成把握,我更是不知。”
      ——丹阳长公主名筝,孝慧太后慕容氏亲自教养,论辈分,孝慧太后是慕容紫摇的姑母,故而慕容紫摇和当今皇后这对姐妹可以常常进出宫闱。
      慕容紫摇的话让楚青岫心中一沉,他仍是坚毅地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求,只要夫人告诉我,怎样才能求得到。”
      “你这样有心,要救的那个人,怕和你关系匪浅吧?”
      楚青岫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他是我……曾经的,爱人。”
      曾经的,他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慕容紫摇看了看他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旋即道:“你们之间可是有很多误会,解不开,错过,然后你心灰意冷了,他又来追?”
      楚青岫目光木怪地望向慕容紫摇,对方怅然一笑,叹息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救他?不如让他死了,一了百了岂不更好?”
      “不!”想到林重楼会死,楚青岫的心便会抽痛不止,他闭了闭双眼,再张开,却道,“他因我而死便是我的罪过,我不想再欠他的。”
      顿了顿,又道:“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不论我们之间有没有关系。”
      慕容紫摇笑道:“你的心真软。”

      轿子抬进了深院里,那院子其实看起来和别的院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院内有一幢高阁,四层高,跟武林盟里供奉历任盟主的祠堂差不多高,金丝楠木造的,楼体结实气势恢宏。
      将轿子抬进来后,轿夫弓身退了出去,跟着慕容紫摇进来的几个丫鬟将捧着的文书递给慕容紫摇后也退了出去,不多时,院中就只剩下楚青岫和慕容紫摇,还有轿子里的林重楼三个人了。
      这里规矩的严谨让楚青岫感到拘谨起来,怔怔站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慕容紫摇向前走了一步,正对着院子的楼阁大门便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水蛇腰狐狸眼的女子,身腰给没骨头一样,一步三晃地摇出来。
      女子走来带着一阵浓郁的香风,楚青岫只觉得刺鼻得紧,但这是在别人地盘上,想想还是忍了,可女子越走越近,香气越来越浓,一下没忍住,赶忙撇过头打了个喷嚏。
      他这一声让女子本来注目着慕容紫摇的目光转移到了楚青岫身上。
      “你……”女子的声音和她的身段一样,软成一滩,听得让人肝颤。
      慕容紫摇腾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目光冰冷带着威胁:“楚公子是我的贵客,他找夫君求药的,和你无关,你别动他。”
      女子嘻嘻一笑,轻蔑地道:“夫君?呵呵,姐姐啊,夫君他不会有空理会你的贵客的,不过嘛……”
      上下打量了楚青岫,“要是求我呢,我就给你进去通报一声。怎么样,俊哥儿,求姐姐我一声怎么样?”
      慕容紫摇一把拽过女子向楚青岫伸出的手肘,手中捧着的文书散了一地,另一只手抬起,狠狠在女子脸上扇了一巴掌。
      女子诶呦诶呀地叫唤着跌倒在地,捂着脸指着慕容紫摇颤声说:“你、你竟敢打我!我!”
      “我何止打你?调莺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药王谷的夫人,你就给我谨慎着点,以前那些狐狸精是怎么死不用我细细说说给你听吧?再有一次——你再有一次顶撞我,我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容紫摇一指楼阁,厉声道:“去通报去!”
      方才还嚣张的女子囫囵从地上爬起来,提着裙摆疯跑进去。
      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中尖锐的怒意,慕容紫摇才对明显看起来给吓着了的楚青岫道:“治家不严,请见谅。”
      楚青岫缓慢地点了点头,跟着慕容紫摇一起蹲下身去收拾那些散乱了一地的文书,瞧着女子虽然不再青春却仍然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容,忍不住道:“依夫人之貌,何以至此?”
      方才那女子虽然娇媚动人,但慕容紫摇一比,何止是天壤之别,除非药王谷谷主是个瞎子才会撇了了慕容紫摇去看别人。
      慕容紫摇挑眉道:“你在夸我吗?”
      楚青岫笑:“当然。”
      “多谢,”慕容紫摇笑笑,神情却是寂寥,“美貌是天生的,不能代表后天的喜好。就像我再美,楚公子你也一样不会喜欢上我。”
      将文书整理好起身,慕容紫摇又道:“不过即使我再怎么不招夫君待见,管家的毕竟是我,你放心,玉露琼浆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七十四章•归来酌美酒,挟瑟上高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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