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也要过日子》猫十七

41、更新

　　有客临门，又是在这样一个原就一堆人一股脑往白家凑的时候，本算不得是什么了不得，还需要丫鬟特意低声汇报的事情。可大约是因为从前宋家大小姐宋绯雨与白悠然的“绯闻”实在太过招眼，以至于连“人来了”这样的平常事都让喜儿抱了十二万分的心来小心对待。

　　王氏坐的位置离得主仆还有一点子距离，再加上喜儿又特地压低了声音，便根本没听清喜儿跟纪筱棠说了什么。可她脸上是一点都没露出好奇而想探听的样子，很痛快地展颜一笑，就自自然然、坦坦荡荡地起了身，边顺手理平了裙子，边道：“今儿个也坐得久了，本就只是带着家里的小子过来认认亲的，免得同在长安住着，却连见面都不识得，那岂不惹人笑话！贤侄女现下有事，我们也就不多叨扰，这就告辞了。”

　　纪筱棠也跟着站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雨苍派的宋大侠合家到了。宋家与白家虽是通家之好，彼此都熟稔，不会挑礼，可总也要出去迎一迎，才好的。就是婶婶也没有坐得多久……”
　　王氏打断她，脸上露出了理解与赞赏的神色，道：“正是呢，两家再怎样交好，该顾的礼数也总是要顾的，断断不能因为人家宽厚，我们就自己失了礼数，那可不是百年大家该有的教养。”她趋前几步，拉了纪筱棠的手，很是亲密地继续道：“至于我们婶侄之间，却哪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客气？我们虽然相处的时日还短，可我是一看见你就觉得喜欢、亲切的，可不就是天生的一家人嘛。既是一家人，说什么坐得久不久的，岂不就生分了！”

　　王氏的脸上一派真诚，又热情的恰到好处，就好像她眼巴巴地带着孙子前来磕头认亲，又极有进退地——身为长辈，甚至称得上委屈地——该走就走，都真地是出于对于亲戚的顾念一样。这样爽朗的做派，又配上王氏骨子里不自觉就散发出来的一股傲气，看起来，倒真是怎么都不像有所求的样子。可她的行为，却又实实在在地表明，她确实是有所求的。

　　纪筱棠心里，对于这个应该被她称作婶婶的人产生了一丝疑惑与好奇，然而到底这个人对她来讲还是一个预计之外的人。略客气了几句，纪筱棠送王氏和纪涵出了院子，便直接去了翠陇院拜见段氏。
　　她进翠陇院时，段氏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在了门口。纪筱棠当然不会以为段氏这是在等她的。果然，她一进去，段氏便开口道：“怎么才过来？前头已经通报许久了，玉琪怕是马上就要带着两个丫头进来了，你说你这要是比她们晚了过来，该显得多没礼貌！”
　　虽是一句责备的话，可大约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久别重逢的闺中密友，因而心中欢喜，段氏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成分，反倒在无意中显出了一丝亲密，就好像是关系融洽的两母女，而母亲随口教训了女儿两句似的。

　　纪筱棠知道段氏只是随口责备，并不需要她做出什么解释，便安静地走到她身边站好。然后就听段氏带着欣喜与期待的语气介绍：“玉琪就是雨苍派的掌门夫人，更是我多年的朋友了。她这个人最是爽朗健谈，又好相处的，这等待会儿，你见了她，就会知道。”
　　段氏说着，又很是感到可惜地叹了口气，“玉琪一共生了两个丫头，我就是生了两个小子，我们本还说着，将来要是能结成亲家……”她说到这里，才突然想起来在纪筱棠面前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不由有些尴尬地看了纪筱棠一眼，见纪筱棠只是弯弯地翘着嘴角，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她说话，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马上忘记了这话题根本就选择错了，竟添了些推心置腹似地继续说道：“玉琪的这两个丫头，大的叫绯雨，小的叫做橙雪，倒是都继承了玉琪的花容月貌。年龄上虽差着几岁，可长得却是极像的，都像是跟玉琪从一个模子上印下来的似的，看着就可人得很。”她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下眉，声音也低下去了，“就是性子差了很多……要不，将橙雪跟圭儿凑在一起，也是好的。”
　　纪筱棠微微地侧过了头，静静地看着段氏，眼中露出了一点好奇。

　　段氏似是被她的神情鼓励了，犹豫了一下，便张口又要说些什么。却还未等她出声，就已经有婆子欢欢喜喜地凑上来，高声道：“太太，宋夫人和两位宋家小姐过来了！”
　　段氏抬头一看，见果然宋夫人正领着两个女儿往这边过来。她们身后，虽也跟着几个负剑而行的少女，但宋家母女花容月貌，眉目间又都极其相似，很容易就能将三人从人群中区分出来。

　　段氏也再顾不得跟纪筱棠说那些有的没的，她的脸上现出全然的欣喜，冲着宋夫人的方向就迎了过去。
　　纪筱棠赶紧快走了几步，紧紧跟在段氏之后，看着两个多时不见的闺中密友四手交握。

　　段氏的兴奋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我日盼夜盼，你们可算是来了。怎么样，一路上可还顺利？”
　　宋夫人看着虽也高兴，可到底还很矜持，并不似段氏般简直就像是要把周围的人都忘了。她点了下头，先回答了段氏的问候，“路上倒还好。一是我们此来，事关江湖正道兴衰，心里存了一份心焦；二来也是想到我们姐妹多时未见，怕你等着心急，是故一路紧赶慢赶，生生提前了几天过来。好在一路都还顺利，只是多少有些疲惫罢了。”
　　段氏不赞成地白了宋夫人一眼，“瞧你这话说的，我就是再心急见你们，难道还想让你们歇也不歇地就一路过来！”从本心而论，她对江湖纷争实在是不感兴趣，虽不能说一点关心也无，但在与密友久别重逢时，对外面的事情便自然不很放在心上了。因此说话间，很自然地就忽略了宋夫人一行过来白家的用意，只十分心疼地各看了宋绯雨和宋橙雪两眼，“若光只有你，累死累活了我也不管。可若累着了两位侄女，倒岂不是我的不是了？”

　　纪筱棠早在段氏和宋夫人说话时，就已经开始暗暗地打量宋夫人身边的两个女子。
　　如段氏所说，宋家姐妹虽眉目极为相像，可却是一看，就能看出两人性格之间的差异的。
　　宋绯雨果不愧被人称作是江湖第一美人。她的身材修长，虽只穿了一件样式普通，颜色也很淡雅的蓝白长裙，但却仿佛是集结了世上所有的艳丽般，让她在一群打扮各异的少女中，如鹤立鸡群般地显现出来。她的神情略略有些冷傲，但却并不让人觉得隔阂或讨厌，反倒让人觉得这正是第一美人所应具有的矜持与修养。
　　而宋橙雪则是看着比纪筱棠还要小上一些。虽与宋夫人和宋绯雨都极为相似，但她的脸颊还带着一点点没有褪尽的婴儿肥，眼睛也要比两人略圆上一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每眨一下都彷佛带出了一些水汽，倒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乖巧、柔弱。

　　她柔柔地开口道：“不只是娘想要早些见到世伯母，我和姐姐也是想世伯母想得紧呢。所以也是一点都不肯在路上耽搁，现下见到了伯母，就是路上感到的疲累，也都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天生如此，宋橙雪的话虽然听着乖巧懂事，可声音却是弱弱的，简直就像是压着心中的怯懦在开口一样。

　　段氏听到她出声，赶紧冲着她慈和地笑了起来，连声音也放得更柔和了一些，就好像怕吓到宋橙雪一样，“还是我们橙雪最贴心懂事，真不枉费世伯母疼你一场。”下一刻，她将视线又转到了宋绯雨身上，神色却全不似对着宋橙雪时的柔和，却更自然随意了一些，“不像这个没良心的绯雨丫头，见了我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虽说着嗔怪的话，但显然段氏对着宋绯雨要更为亲近一些。

　　宋绯雨原本冷淡的脸上倏地绽出一丝笑意，把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一下子吹散了，就像是载着露珠绽放的海棠般，既美丽又清幽。她笑道：“伯母一见我们，就只顾着跟娘说话了，根本连理都不理旁人。现在倒还怪我表情冷淡了，若是伯母肯理理侄女，绯雨可是巴不得多跟伯母说几句话的。”
　　段氏闻言，又嗔又爱地横了宋绯雨一眼，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脸上满是宠溺、喜爱的神色。

　　宋橙雪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段氏本就不是一个擅长掩饰自己的人，她对宋夫人的两个女儿虽都是同样爱护，可对宋绯雨她是出于本心，对宋橙雪的慈爱却完全只是因为她是至交好友之女的缘故。这一点，宋橙雪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在段氏与宋绯雨两个互动的时候，宋橙雪低下了头，极快地敛去了脸上外漏的情绪。再抬起头来时，她已又是一脸的乖巧，并跟着柔柔地附和道：“是啊，世伯母光顾着跟我们说话啦，都还没有给我们介绍您身边的这位姐姐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