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山色》花子的万圣节

1、山中客

　　云暮山位于封岭深处，是“天下绝境”中难得的一座秀丽山峰 。
　　封岭山脉山势险恶，虫兽极多。极目四望，远处山峦如蟠龙巨兽，犬牙交错，次第环绕。隐隐有刀兵之气。
　　封少常从树上跳下来。
　　传说云暮山中是邪魔外道渺绝宗所在，也是封岭大山中最钟灵毓秀的所在。七星兰这样的解毒圣品，就生长在这座山中。
　　因此千难万险。也不可空手而回。他已经在这大山中转悠了半月有余，终于前日遇到一个樵夫，指出这座峰顶有个半月缺口被群峰环绕的的山峰便是云暮山。一路小心寻来，方才似乎见到有两个女子从前面林边走过。是三日来唯一所见的人迹。
　　只是此地虽然尚在山脚，但是已经是魔教所在。那两个女子看上去不像江湖人士，却也还是小心为好。
　　他看看日头，不知今日太阳落山前，能否找到七星兰。
　　他想了想还是避开了方才那两个人走去的方向，往山上林木幽深处走去。
　　他一路走的小心，生怕露了形迹。是以当倦鸟归林之时，也不过是来到了山谷上方，正好可以看见，山凹里那数方梯田，一户人家。
　　此时正好炊烟袅袅，隔了这么远，居然还能闻到香味飘来。
　　封少常咽了口口水，狠狠擦了把眼泪。从进山以来，啃的是干粮，喝的是凉水，偶尔捉住一两只野兽，因为自己不善烹饪，也实在是难以入口。他不由往那炊烟处多看了两眼。
　　那白墙黑瓦，院中还晾晒了些衣物，有人背对着他正在收衣服，看背影就知道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竹子编成的篱笆上，大约挂了些晒干的菜叶……
　　哎？那似乎并不是普通用来做腌菜的菜蔬，远远看去，叶子及其窄长，颜色有些怪……好不眼熟。他迟疑的转身，一哆嗦，可不是！那不就是他辛辛苦苦在山中寻觅不得的七星兰吗？
　　孟娘就着夕阳余晖把被褥拍打松软，抱起来准备搬进屋子里去。
　　一转头，只见一个形容憔悴，胡子喇碴的男子站在篱笆外，背着剑，满头草屑，一双眼睛却亮得跟饿了三天的狗盯骨头一样似的死盯着自家院墙。
　　一时魂飞魄散，“啊”得一声尖叫，栓在门口得兔子吓得猛跳起来，一头撞在门槛上晕了过去。
　　封少常还没来得及说那句“我不是坏人……”就发觉自己还是不要发声的好。
　　一把寒光闪闪的蔑刀正抵在他脖子上。“你是谁，哪里来？做什么？”
　　那粗衣女子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有一个编到一半的箩筐。
　　她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就跟落到盘子里的豆子。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封少常，钦州人，找草药”
　　那女孩子眼珠转了转，手上倒是不松，另一只手拔出他背上的剑。“钦州封家人。”她挥了两下长剑。听着剑刃发出的嗡嗡声响。“找什么药？”
　　“七星兰”
　　“谁中毒了？”
　　“大小姐。”
　　“什么毒？”
　　“望穿秋水”
　　“谁下的？”
　　“明珏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封少常感觉到脖子上的刀微微抖了一下。一种湿热的感觉，蔓延下来。
　　“破了破了破了……”他心中泪流，几乎破口大骂“老子如此配合，小娘皮好生狠毒啊！” 接着却是那姑娘收了刀。转身走了。
　　“唉？”
　　“你发什么呆？天色已晚，你再不上山今日就找不到七星兰啦？”
　　“唉？”
　　“你是傻子么？不是说要去找药草么？”
　　“这个……”
　　“孟娘，被子放好便吃饭吧。”
　　看那两人眼看就要进门，实在忍不住。。。大喊一声“两位仙子！给口饭吃吧，真她娘的饿死人了呀！”
　　孟娘是个好心人，于是封少常吃到了这半个月来的第一顿热饭。
　　捧着粗陶碗，海带宽的泪一直流到脚面上。
　　一边哭的大雨倾盆，一边吃的飞流直下，不愧是钦州封家人。孟娘把整锅饭都端上桌，想想又拿出柜子里放着的七八个干馒头。端起勺子给他添了一勺肉汤。
　　等到封少常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个宽九尺长九尺的实心大桶的时候。桌上只有一只浅口盘，还有亮汪汪的一点儿残汤……
　　“啊……哈哈哈哈哈哈，婶子的手艺实在是太厉害了。哈哈哈，一不小心。好像……吃的……有点多……有点多啊……。”

　　“明珏郡主为什么要给封家大小姐下毒？”
　　一直端坐着的女子开口了。
　　她话一直很少，很简短。吃饭的时候也是单手捧碗，腰杆很直。吃完了就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静静地等封少常吃完。
　　莫说不像山村女子，封少常也算走南闯北地江湖人，那些女侠，也没一个这样的。
　　而且这女子虽然看不出内力深浅，但是拇指上一道厚茧及其明显，摸了摸脖子，那一刀也很销魂……
　　“封公子……”
　　声调没有提高，也没有变化。
　　但是封少常野兽的本能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啊！姑娘，还是叫在下少常为好。”
　　那女子嘴角微微翘了下。“疯公子这称呼确实闹心，那么请问，为何远在钦州的封家小姐，怎么得罪了京城中的明珏郡主？”
　　“唉，还不是选太子妃这事儿闹得！其实不止是我们封家，待选得几位世家小姐，一个也没逃过。”
　　“小姐你也知道明珏郡主啊？”
　　一边问一边偷看那女子的脸色。结果不巧正对上那女子转过来的眼神。平静坦然。
　　“听说过……”
　　“那……在下看见，院子里那些……”
　　“那些叶子是晒干了用来铺床的，可是花朵都腌渍了做了糖，只有小姐屋里还插着两只还没枯萎”
　　“给你可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二日，看着不速之客下山的背影。孟娘喃喃道，没想到那些狠心人都死啦，小姐，那我们可得回去啦……
　　“回去啊，孟娘，我倒觉得这里挺好。”
　　“小姐，不为别人也为老夫人想想！”
　　莫小姐的视线望向远处云暮山顶的月形缺口。“是啊，只是有些舍不得呢。”

　　庆隆五年，秋，太子赵明毓纳妃。
　　同年初冬，故忠勇侯莫琮之女莫关晴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朱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