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郭]缭绕》小王纸

9、第九章

　　汇报演出的当天，校社联请了几个领导过来压阵，除了自发来围观的本校学生，又招呼了对面东吴学院的人过来参观。
　　他们话剧社的社长孙权特地过来参观，身边跟着个文静书生模样的小男生，说是社团理事，叫陆逊。荀彧跟他俩热情握手，说我们这剧排得匆忙，各方面经验不足，还请多批评指正。
　　曹操扛着道具经过，上下打量孙权几回，自来熟地搭腔。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看着眼熟。”
　　郭嘉拿着顶假发溜达过来，看着孙权睁大了眼。
　　“这不是那个电影里头那主角吗，叫仲谋的，就是那个恐怖日记还是叫什么来着的那个片子。”
　　曹操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被诅咒的孩子，还真得越看他跟男主角越像。
　　孙权一笑，露出俩招牌酒窝，一排小白牙闪闪发光。
　　“你们都看过那电影啊。那是我高中刚毕业那年演的，广电局老说那电影太吓人，审核了两年才放出来。”
　　荀彧满脸钦佩地说：“那真是了不得。社长还是专业演员，那更要请你们多指点批评了。”
　　孙权连忙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
　　前头的几个歌舞演完，雷雨上场。
　　灯光暗了下来，曹操站在舞台侧面，看下头黑压压一片观众，有点头晕。
　　郭嘉坐在幕布后头的台阶上听MP3，头一点一点地跟着音乐打节奏。
　　曹操凑过去说听什么呢。郭嘉拿了一个耳塞递给他：“从网上下了个歌曲包，什么都有。”
　　曹操跟他并排坐着，他靠在自己肩膀上，随着音乐慢慢地打着拍子。曹操感到他的体温一点点渗透过来，暖的让自己忘了紧张。
　　许褚上台游行似的喊了一圈口号，下头一阵哄笑。荀彧拿剧本挡着脸：“我说他演得那么使劲儿干什么啊。”
　　曹操心不在焉地看剧本，又是一幕结束，他扔了剧本抖擞精神准备上场。
　　郭嘉披上雨衣，幽魂似地走上台。原著中描述的蘩漪竟像是活生生地从文字之中走出来。曹操想起了原文中对蘩漪的描述，一切化为具象。
　　她雨衣上的水还在往下滴，发鬓有些湿。颜色是很惨白，整个面都像石膏的塑像。高而白的鼻粱，薄而红的嘴唇死死地刻在脸上，如刻在严峻的假面上，整个脸庞是无表情的。只有她的眼睛烧着心内疯狂的火，然而也是冷酷的，爱和恨烧尽了女人一切的仪态，她像是厌弃了一切，只有计算着如何报复的心念在心中起伏。
　　她的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歇斯底里，语无伦次。
　　“你有权利说这种话么？你忘了就在这屋子，三年前的你么？你忘了你自己才是个罪人：你忘了，我们－－”
　　周萍低着头，浑身发颤，脸上的筋肉不自然地痉挛。
　　她颤声说：“这一次我求你，最後一次求你。我从来不肯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说话，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今天这一天我受的罪过你都看见了，这样子以後不是一天，是整月、整年，直到我死才算完！”
　　她已经无所顾忌，宁愿玉石俱焚，求一个解脱。
　　而周萍的眼神中，全无了当初的柔情蜜意，只剩下对她的鄙夷和厌倦。满心想着的，只是如何尽快带着他的小情人私奔。
　　曹操几乎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立场，看得按捺不住，差点就冲上去左右开弓给周萍俩耳光，指着他鼻子让他赶紧带着蘩漪私奔去。转念一想，凭什么就让他带走啊，就那小子那德行哪配得上她，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敢做不敢当，他就不配当男人。
　　于是周萍自杀一声枪响之后，全场一片寂静，居然稀稀落落的有人叫好。小白脸死了大快人心，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这是个意义深刻的悲剧。
　　灯光亮起来，随着渐渐响起的音乐，演员上场谢幕。
　　台下掌声渐渐地响起来，汇聚成一场雷鸣。一个月来的努力有了回报，他们互相看看，嘻嘻哈哈笑得龇牙咧嘴，一下台勾肩搭背地抱在一块儿，大叫着发泄情绪。
　　荀彧扬手一挥：“兄弟们，咱不等结果了，管他得第几呢！我订好饭店了，咱们庆功去！”
　　众人山呼万岁，冲到校门口包了两个小黑车，直奔小吃街去了。
　　郭嘉下了车，迎着冷风缩了缩，搓着手说想买个手套。曹操跟荀彧打了个招呼，俩人暂别大部队，进了商场。
　　郭嘉挑了双灰色的手套，粗毛线织的，很普通的式样，里头有层棉布挡风，很暖和厚实。
　　付钱的时候，郭嘉在一打围巾前停住，反复摸着一条黑白花纹的围巾，拿起来贴在脸上蹭了蹭。他眯起眼的模样让曹操想起被挠着肚皮，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声的享受的猫。
　　营业员说：“同学你眼光真好，最贵的一条让你一眼就挑出来了。这围巾料子是桑蚕丝，按织羊绒的工艺纹路织起来的，带着舒服又耐用，跟其它的一比就看出差距来了。”
　　郭嘉看了一眼标签，笑了笑放下了。
　　曹操拿起来一看，打了八折还六百多。他捏了捏钱包，有点肉疼，再看郭嘉，他确实对那条围巾依依不舍，走出两步去又回头看了一眼。
　　曹操拿起来给他绕在脖子上，笨手笨脚地打了个结，倒退两步眯起眼来看，呵呵一笑。
　　“好看。”
　　郭嘉解下来说：“太贵了。我还有好几条呢，都挺暖和的。”
　　曹操说：“我送给你。”
　　郭嘉笑了，看着他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送过围巾的恋人，最终都会分手。”
　　曹操咧嘴一笑：“哪有那么邪乎。”说着豪迈地掏钱，“小姐给我开单子，就要这一条了。”
　　出了门郭嘉把围巾递给曹操说：“帮我围上。”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又补充了一句，“别再跟刚才似的打个死扣了。”
　　曹操憋了半天，照着当年打红领巾的样式给他系了个少先队员扣。
　　郭嘉低头看看说：“嗯，比刚才有进步。”又笑了笑，仰起头看着他，轻声说，“真暖和。”
　　商场的大音箱正在播放夜曲，周杰伦的歌让他永远听不清楚歌词，曹操只觉得这歌的旋律纠缠环转，很适合这样的深秋夜晚。
　　路灯很暗，没有人会注意这一对在角落拥抱的恋人。曹操低头亲了亲郭嘉的眼睛。他依稀记得，亲吻眼睛代表纯洁的爱，而亲吻鼻子则是代表对□□的追求。他想告诉他，自己并不是通过赠送物质的方式追求他的身体，他只是希望他能够露出笑容。
　　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到他露出笑容，自己就会感到快乐。
　　夜曲还在继续播放，曹操只听清了爱情两个字，抱着郭嘉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傻笑。

　　进饭店包间的时候，许褚正带领群众敲着盘子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盘子里的残羹剩菜默默地控诉，刚才这群狼人下箸时是何等的风卷残云。荀彧看他俩进来，招呼服务员再给上两盘水饺。
　　曹操问荀彧：“怎么回事啊这是，亲谁啊？”
　　荀彧笑着一指桌子中间那把大汤勺：“吃饱了撑的，玩大转盘呢。勺子头和尾指到谁，谁就得服从要求出洋相。许褚是国王，他说了算。”
　　倒霉的是曹丕和曹植，那兄弟俩一向形影不离，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座位相隔了十万八千里，正好坐了个面对面，被勺子指到一起去了。
　　许褚一举一动都透着股“爷喝高了”的劲头。他抓过一瓶二锅头，大着舌头说：“你俩要不亲就把这瓶二锅头干了，是爷们就痛快点，二选一吧。”
　　曹丕也喝多了，一把抓过酒瓶说：“喝就喝，谁还怕了你了。”
　　说着直接拿牙磕开瓶盖，仰头就灌。
　　曹植瞪起眼喊：“哥你不要命了！”三步并两步窜过来，劈手把酒瓶夺下来往桌上一撂。
　　曹丕伸手拨开他，含含糊糊地说没你的事，说着伸手又要去抓酒瓶。
　　曹植抿了抿嘴，一把勾住曹丕脖子拉的他低下头，把嘴唇贴了上去。
　　众人瞪得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半晌反应过来，许褚倒抽一口气。
　　“……太带感了。”
　　众人沸腾了，拍桌子的吹口哨的，拍照的录像的，群情激昂。
　　曹植回头扫一眼面红耳赤的围观群众，正直淡定地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亲兄弟俩亲一口又怎么了。”
　　曹丕怔了片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没说话。
　　曹植转身的时候腿一软，曹丕下意识反应过来，捞着他扶了一把。
　　曹植低声说：“我没事……没事，哥你放心。”
　　说着不知道哪里又不对劲，脸狠狠的扭曲了一下。
　　曹丕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这样不行。”
　　曹植推开他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会儿就好了。”
　　荀彧说：“隔壁包间没人用，你俩过去歇一会儿吧。走的时候我过去叫你们。”
　　曹丕说行，搀着曹植出了门。
　　许褚说：“继续，这回把惩罚说在前头，转到谁，谁去跟老板说今天咱们就吃霸王餐不给钱了！”
　　郭嘉低头说：“这游戏玩得真没营养，还当自己是高中生呢。”
　　曹操说：“他就这样，整天跟程昱一块嘻嘻哈哈的，越活越低龄。”
　　转了几轮，曹操不幸中招，许褚让他跟对面的甄宓跳贴面舞。发号施令完了还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地跟曹操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说，看哥们对你多照顾，给你个和校花拥抱的机会。
　　曹操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站起来。
　　郭嘉一手托腮，耷拉着眼皮玩筷子，没什么反应。
　　曹操心里有点不平衡了，又扫了一眼郭嘉，他笑眯眯的，没半点不痛快的神色。
　　他这么淡定倒让曹操不淡定了，他一瞬间还真想跟甄宓跳上一段，看看他能淡定到什么地步。
　　抬头看看甄宓，却又十分不感兴趣。如今他一想起自己曾经对甄宓有过想法，就觉得不可思议。眼下的他心里有了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有跟专情这个词挂钩的一天。
　　他跟许褚说：“你别难为人家姑娘跟我跳舞了，我受罚吧，喝二锅头？”
　　许褚愣了愣：“你要认罚……那，喝瓶啤酒算了。”说着扔过去一罐蓝带。
　　曹操拉开拉环，一仰脖灌下去，看了郭嘉一眼说：“我出去透气。”
　　他喝的猛了点，有点头晕。上洗手间接着水往脸上猛泼了几回，冰的清醒了些。他想起刚才郭嘉淡然的神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厕所里传来呕吐的声音，曹操探头进去，却瞧见曹丕扶着墙吐得一塌糊涂。
　　曹植扶着他，给他拍了一会儿背，拍着拍着就掉下眼泪来。
　　“哥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你忘了吧，我也忘了。”
　　曹丕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曹植眼泪掉的更厉害：“你说的对，我就是嫉妒。看见你和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心里就跟被人拿刀捅了似的难受。甄宓跟你分手也是我去跟她说的，我说我喜欢你，她居然就真的把你让给我了。哥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你。咱爸去的早，你在我心里既是哥哥又是父亲。小时候大院里有人欺负我，说我是没爹的孩子，你拿着砖头把那人砸的头破血流的，缝了十来针；每年放焰火的时候，你都让我拿着焰火筒，你在后面给我捂着耳朵……”
　　曹丕粗声粗气地说：“别说了，你别说了。”
　　曹植只是低着头掉眼泪，片刻抬起头看着他：“我不信你真的不喜欢我。只要你亲口跟我说你从来没对我动过心，我从此再不纠缠你。”
　　曹丕张了张嘴，咬着牙说：“我，我从来就——呸，凭什么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头疼。”
　　曹植低声说：“你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承认？”
　　曹丕蹲了下去，狠狠地抓了抓脑袋。
　　“别瞎说，咱妈就咱两个儿子，闹这么一出，你让她知道了心里该多难受。”
　　曹植说：“所以你就一直不肯面对我，更不肯面对你自己？”
　　曹丕不说话，蜷缩起来的身影疲惫不堪。
　　“别说了，我喜欢的是女人。”
　　曹植怜悯地看着他，轻声说：“你还在骗你自己。那天晚上，你一直叫的是我的名字。”
　　曹丕抬起头，目光相遇的刹那，曹植眼中的泪落下来，转身离去。
　　曹操赶紧闪到墙拐角处缩起来。
　　曹植经过的时候，略微停了停，向曹操这边看了一眼。
　　曹操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曹植却走了。
　　他原地怔了一会儿，也有些心烦意乱，慢慢地往回走。
　　到了走廊尽头，见郭嘉趴在阳台上吹风。
　　郭嘉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曹操伸手给他理了理，莫名叹了口气。
　　郭嘉笑着回头：“怎么长吁短叹的？”
　　曹操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郭嘉看着头顶一轮明月，漫不经心地说：“乖徒弟，好不好看？”
　　曹操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一瞬间想起了盗墓祖师爷，有些唏嘘，于是淡淡地说：“好看好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郭嘉回头看他：“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怎么办？”
　　曹操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孩子说风就是雨，万一真跳了那不是闹着玩的。赶紧一把抱住他说：“别跳啊你当玩游戏呢！这三楼不高不低的，跳下去摔断了胳膊腿都够你受的。”
　　郭嘉说：“我是说如果。”
　　曹操板着脸说：“没如果。这种事你以后想也别想！”
　　郭嘉看着他笑了，片刻点了点头说：“好，我不跳，有你在我就不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