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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手心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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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急急忙忙告辞,一来是避免弟弟再纠缠,二来也是担心乐录一个人在旅馆。于是原本应该留宿一晚,她却在宴会还未结束便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却被一尘师太唤住,师太问她是否仔细看过师傅留下的信。
清凉点头说看过了。
师太便问她是否明白师傅的意思,清凉还是点头。
师太却说她一定不明白。
清凉又怎么会不明白,师傅的意思是让她还俗,可足足做了四年的尼姑,怎么可能说还俗就还俗。更何况如果不能守着师傅留下的庙堂,她真的觉得对不起师傅。
“你原本就不是佛门中人,入佛四年也足见你的诚心,但这已经足够了。”
“多谢师太,清凉知道了。”
清凉向师太鞠躬,默默地离开。
师傅的苦心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还俗容易,可还俗后她该去哪里?
清凉甩了甩袖子,轻叹一声,只觉头顶有些凉意;忽然想起乐录说的让她买个假发带上,好同他一起出去逛街。
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临走时乐录说会在旅馆边上的街心花园等她,让他枯等了那么久又该闹了。
只是清凉没想到,她根本见不到乐录。
空荡荡的长椅仿佛预示着不祥,清凉站了几分钟脑袋里闪过了许多念头。
回旅馆了?回山上了?还是被抓了?不敢再多想,她急忙朝旅馆跑了过去。
刚走到旅馆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议论说是有个少年刚走出旅馆就一伙凶神恶煞的男人捉了。老板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报警。
清凉心一沉,料定必然是出事了,现在该怎么办?是不管他一走了之还是留下来找他。
思来想去也狠不下心扔下他,乐录看似凶暴粗鲁,但接触久了就知道其实他和任何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都一样,天真又调皮有些玩世不恭,却又敏感地很。十八岁的年纪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承受的,她当年有师傅开导而乐录又有谁能真正了解他,帮他。
她就那么扔下他不管未免太不讲道义了。
可找他又从何找起。如果他是被他的父亲派人捉走的那就是他们家里的事报警也无济于事。
正烦恼着,从布包里掉出了一个纸袋,捡起一看,正是她从大会上带回来的素食,准备给乐录当点心的。
舍人,灵童舍人不是有预示未来破灭鬼魂的力量吗?找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再以师傅和那个扑克脸长老的交情,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的拜托他们应该不会推辞的。
站在门外正送客的白袍少年还认得她,鞠躬唤她清凉师傅。
“我有事要找石长老。”
“长老正在内室与客人商谈,清凉师傅不如先去后厅等等吧。”
清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却急着问,“会很久吗?”
“我也不太清楚。”
清凉刚要再问,只见何琢正走过来,避也来不及。
何琢一见她,忽然变了一张脸,笑着上来叫她姐姐。
清凉尴尬地不知道应还是不应地好,不过几小时的时间,他的态度也变地太多了。
“姐姐,刚才实在是抱歉,我只是四年没见你,心里有些……”
清凉不想和他在纠缠下去,即使见了面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得摆手说不介意。
“四年没见,我想和你谈谈。”
谈?现在哪里有空和他谈。
那白袍少年却笑盈盈地说道,“清凉师傅,你们先谈吧,长老结束会谈之后我会来通知你的。”
何琢大喜,狠狠一拽就将清凉拽到了一间清雅的房间里。
“这是我的房间。”他说。
清凉无法,只得坐下,打量起房间,“今晚你也要住在这里吗?”
“照规矩,大会之后舍人们会请客人留宿一晚。”
何琢忙不迭地泡茶,递到了清凉手里。
“喝茶,这是舍人们自己种自己制的茶,外面买不到的。”
何琢太过殷勤倒让清凉浑身不自在,从前在家里最瞧不起清凉的就是这个弟弟,总是一副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却对她亲热起来,无法不让她怀疑。
“他们都很想你。”
无论真假,清凉都不想怀疑这句话。
“四年,无论对家里有什么不满,都该回去看一看,你说对不对?”
清凉不做声,手指绕着杯沿,来回一圈又一圈。
“你走了之后,家里的情况也不太好,如果你现在回去,他们一定会高兴的,何家已经阴霾很久了,该有件事喜庆喜庆。”
“他们不会恨我吗?”清凉忽然问道。
何琢一楞,“当然不会。”
清凉却说,“四年前因为我不肯嫁,何家失去了垄断电子产业的机会,你们真的不恨我吗?”
何琢慌忙低下头掩饰脸上的尴尬,他不晓得清凉竟然全都知道。
“我…..我们当然不会恨你,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我们都不会恨你。”
清凉轻轻叹气,拍了拍灰袍子站了起来,“何必说假话呢?何琢我知道你自小就瞧不起我,觉得我没有又固执,想必家里人也一定那么觉得,你们让我嫁人也不是全没有道理,我不肯的确是我太固执,让家里陷入困境,真的很抱歉,请你们原谅。”
何琢很惊讶,他没有料到清凉会说这样的话,清凉的脾气从小就硬出奇,这样的话怎么也不像是她说的。
“你会回去吗?”
“回去就算了吧,并不是我对你们还有怨恨,只是四年,即使现在见了面也只剩尴尬。”
清凉作势要走,何琢忽然沉一吼,“这算什么?一句原谅一句抱歉就没事了吗?你知不知道,何家快完了,因为你何家就快完了。”
清凉只是淡淡地问,“你要我怎么样?”
“我知道,我早知道你一定不会帮家里的,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当年就不会一走了之。”
清凉不愿再听下去,她会道歉并不代表对当年的选择后悔,即使给她一万次机会她有不会回头。
师傅总说她的脾气就又臭又硬,上辈子一定是石头转世。
只是师傅又知不知道,是她这四年的教化,今天的她才会诚心道歉,才会这么平静地面对何琢,若是四年前的她,早就和何琢闹个天翻地覆了。
刚走出去,正遇上那个白袍少年,他礼貌地鞠躬。
“清凉师傅,长老正在内堂等你。”
清凉道了声谢,跟着他走向了内堂。
所谓内堂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古式房间,只是雕花的拱门格外好看。
清凉只顾着看精致的雕花,竟没发现长老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这雕花好看吗?”石海问道。
清凉连忙退了几步,“好看,特别好看。”
“清凉师傅请坐吧。”
那些白袍少年叫她清凉师傅就算了毕竟她也长他们几岁,可这位威严的长老这么称呼她,让清凉有些惭愧。
“这都是前几代传下来的东西,这些木头似乎也沾了些前人的灵性,那么多年既没有被虫蛀也不见腐烂。”
“舍人们是法力高深。”
“法力,也不酸是什么法力,只不过有些小小本事而已;那么清凉师傅找我又有什么事?”
“清凉是想请长老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
“一个朋友。”
石海眯着眼打量清凉,“苒荟,你出来。”
一个年龄稍长的少年从偏门走了近来,向长老鞠躬。
“长老。”
“他是苒荟,长老这个位置的接班人,如果你要找人,问他就行了,只不过,你有这位朋友的随身物件吗?如果没有,那么即使是苒荟也难替你把人找出来。”
她那里有乐录的随身物,连乐录亲手做的东西都被她吃完了,贪嘴真是害人。
石海似乎看出了她的困难,笑着走到了她身边,“不如这样,让苒荟看看你的记忆,你的记忆里一定会有那位朋友是不是?”
“这样行吗?”
“当然可以。”
不行!如果让他们看到了记忆岂不是连乐录持刀对她行凶也看到了。
清凉想了又想,看看那位长老只是对着她笑,高深莫测的样子。罢了罢了,救人要紧。
“我该怎么做?”
“你只要做着让苒荟握着你的手就行了。”
清凉点点头,坐到了位置上,那位相貌俊秀的少年走了上来,握着她的手。
清凉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那个少年的手特别温暖而已,她几乎要怀疑这些舍人是不是江湖骗子。
那位叫苒荟的少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皱着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平静。
他向长老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什么也看不到。”
石海似乎早已知道答案,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只是平静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淡淡看着清凉。
“很抱歉,苒荟没有办法看到你的记忆。”
现在清凉完全坚信,他们只是江湖骗子;她格外沮丧,起身向他们道别。
“别急着走。”
石海忽然叫住她,然后几个少年便涌了上来,将门关上,示意她回座位。
怎么?怎么?是被她看破了他们的骗局所以要杀人灭口吗?
“清凉师傅,你一定在质疑我们的灵力,不过我请你相信我们,看不到你的记忆,问题不在我们而在你。”
“我?我有什么问题,我甚至不像你们有什么灵力。”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舍人之中流传着一个说法,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是我们无法看到过去未来以及现在的。一,就是统领我们的人,当然他现在不在这里;第二,就是魔,这世间有一个魔物,有很大的本事,连我们舍人都很难对付他;第三就是阴间的鬼,鬼是没有过去未来和现在的;我想请问你,清凉师傅,你是这三类中哪一类呢?”
石海不再微笑,他的威严笼罩了整个内堂,压迫地清凉喘不过气。
“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是女人,自然不可能是统领我们的人,那个魔物,当然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鬼这个选择。只是很抱歉,除鬼是我们舍人的工作。”
“不是不是!”
那几个少年已将她团团围住,吓地清凉连声否认。
“你们自己没有本事,倒怪到我的头上来,你知不知道这就是杀人灭口!”
“那次在山上我就觉得你古怪,果不其然,你不是普通人,清凉师傅。”
“我活血活肉地怎么会是鬼!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站在一边沉默的苒荟忽然大叫起来,“我看到了,师傅我看到了。”
石海表情肃穆大步向前,在苒荟印有兽面图腾的掌心里看到了一个灵活的清凉。
“怎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
石海抬头望着清凉,的确,她身上并没有阴间湿气,也没有魔性,莫非真是他错了?
他挥挥手让那群少年散去,“清凉师傅……”
“不用说了!”清凉忽然撂起了衣袖掏出一直收藏着的师傅留下的剃刀,在手臂拉了一道,鲜红的血从伤口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她望着石海,将手臂伸到他面前,“我不管你们的能力是真是假,但我是人这一点不容质疑了吧。”
说完,她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血像一颗颗红色的珠子落在地上,石海有些失神。
那群少年却开始窃窃私语。
“你闻到没有?”
“你也闻到了吗?”
“没错,很香的味道。”
“像水果糖!”
叶潜半倚在沙发上,书房里放着一首舒缓的老歌,笑意在不经意间爬上了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