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谣》莫一

1、灵枝灵枝你慢慢飞

　　“上回书说道，云国天佑十年七月，居住在天霁山九澜谷的神武将军嵇原被刺杀，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
　　说书先生醒目一拍，下面叫好声一片。我趴在桌上，望着气定神闲的四哥可怜兮兮地说道：“四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路啊……”
　　四哥轻啜了一口茶，右手食指在桌上轻轻扣着，脸上一片平和之色，像是真的陷入这些我已经听过不下百遍的故事中去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笑道：“丫头急什么，多听听这些史实，也是有好处的。”
　　我撇了撇嘴，跟着说书先生一字不漏地轻声说道：“这位嵇原将军智勇双全，想当年以五万人马抵挡住齐国十二万大军的猛烈进攻……”
　　四哥放下杯盏，挑眉看我：“丫头，你这说书的味道比上面那个老头好多了。”
　　我抖落衣服上的瓜子皮，戏谑地看着四哥：“教咱们国文的刘先生曾经这样教育我，他说要想学习好，首先书本知识少不了，当你什么时候可以把书本上的话一字不漏背下来的时候，那你就学的差不多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想要学习好，先要学会说书……”
　　四哥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十分好学地教育我：“丫头，此说书非彼说书，你应该理解错了……”
　　我掏了掏耳朵，扔给小二一串铜钱，拉着喋喋不休地四哥走出了玉京的云客来客栈。

　　四哥林照歌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人称“歌公子”。江湖中人人都夸四哥什么宅心仁厚义薄云天，只有我知道他私底下这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棒槌样。
　　我与四哥师承无机阁，是掌门柳陌的入室弟子。无机阁位于云国都城玉京城郊西七十里的天霁山上，共有弟子四百人。掌门柳陌入室弟子仅有八名，四哥排行第三，我位数第七。
　　无机阁下分三部：大师兄墨衍带领的知春部、二师兄卿钺管理的知秋部以及以四师兄烈垣为首的知冬部。
　　师父柳陌比较懒散，讲求一劳永逸，是以每部要管理的事务繁多。知春部负责天霁山的守卫、招待来客以及必要的外交活动；而知秋部则是负责对新来弟子的审核与招收，还要对无机阁的寻常弟子进行武功传授；至于知冬部，我觉得这个名字起得特别好，因为公正严明疑有面瘫的四师兄带着他的部下专查违反山规的弟子并对他们施以严罚。
　　无机阁入室弟子出师后可以选择留在山上，也可以自立。自立的弟子比如四哥，再比如两年前出山现今已久负盛名的五师兄酒洛洛，当然还有我。而大师兄、二师兄等人则是选择留在山上，掌门入室弟子如今也只有老八青岩还没有出师。
　　江湖每三年会在位于云国南部的湘塬举行一次武林大会，美其名曰切磋技艺沟通情感，实际上是对各门各派武功招数的排名评定。记得三年前，无机阁只有一百余人，因着那届武林大会上大师兄墨衍几近登峰造极的逐风剑术、六师兄苏子阳十分厉害的旋风腿，无机阁总算是露了把脸，是以弟子大增，达到了如今的四百人……
　　我曾不止一次地对四哥说：“四哥啊，咱们无机阁的弟子太少啊，你看和咱们邻近的虞寒派都有四百五十人呢……”
　　每当这时四哥都会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门规苛刻，掌门不自省，则无望无机阁之民多于邻派焉……”
　　今年的武林大会定在十月初七，距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两天前，我与四哥收到了师父的飞鸽传书，要求与大队伍汇合，于是快马加鞭赶到天霁山，结果连师父的面都没见着。
　　当我看着基本上空了的无机阁马上就要暴走的时候，在门口扫地的三百九十一放下扫把，先对我行了礼，然后从前襟里费劲掏出了一封信来。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对我憨厚一笑：“七师姐，这是我们部长走时交代我让我给你的。”
　　我想了两秒才晓得他说的部长是大师兄，四哥挥挥手让他继续去扫地。我打开信来，四哥也凑了过来。
　　我看着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不由得一阵恍惚，上书：三儿、七儿见信佳。为师先行，奈何五儿无信，是以三人速来湘塬汇合，顺带寻到秋灵枝，以解血案。
　　四哥用他的那把十二骨折扇敲了敲脑袋，问我：“师父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我翻了翻白眼，把三百九十一号又叫了回来。他对我施礼道：“七师姐有何吩咐？”
　　“无机阁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我强压住怒火温和地对他笑道，但看到他抖若筛粟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又失败了。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七师姐啊，虞寒派的秋灵枝杀害了咱们无机阁的三百九十八和三百九十九，部长已经派出一小组人去追击了。记得部长临行前让我告诉你，你和三师兄需要参与调查。”
　　我在心里呐喊：为什么刚才你不说啊，我要是不问你就不说了吗。四哥眼风扫我一眼，然后和煦地笑着拍了拍三百九十一的肩膀做慈爱状：“好了，你下去吧。”
　　“走吧，丫头。”四哥一撩衣摆潇洒地走出山门，我把拳头捏得咯吱响，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师父的这封信，统共三十八个字，却给我和四哥交代了两个任务，第一，找到秋灵枝并调查清楚，第二，找到在禹鸣山的五师兄并把他带到武林大会去。
　　通过下山途中和大师兄部下的飞鸽传书，我们了解到他们现在已经查到秋灵枝的踪迹，就在玉京。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四哥他个棒槌到了玉京便赖在云客来客栈不走了……

　　此时已是深秋，夜凉如水，城郊一片静谧。我与四哥在小树林里穿行，终于见到了特派组。少不了一番寒暄，那种感觉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我凑得近些可以看到他们眼中饱含的泪水——都是冻得。
　　四十八号对我和四哥行了礼后开始在前襟里掏，我有一种预感，等到他把东西递到四哥面前的时候，我笑了，果然又是一封信。特派组的其他成员也笑了，我纳闷了。
　　趁着四哥看信的间隙，四十九号上前一步，难掩脸上的欣喜激动之色，对我抱拳道：“七师姐，我们的任务到这里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交给你和三师兄了，告辞。”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的特派小组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黑夜里。
　　我看着茫茫黑夜一阵心凉，我拉拉四哥的袖子：“四哥，信上说的什么？”
　　四哥叹了口气，无限悲凉地告诉我说：“师父在信上写，等到与特派组会合之后，特派组赶往湘塬，而咱们两个要继续找到秋灵枝……”
　　“四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眼前这么多金色的星星啊？”我一阵晕眩，特别无辜地看着四哥说。
　　四哥拍了拍我的头：“乖，咱哥俩发财了，把星星拿麻袋装起来吧……”

　　据四十八号所言，他们已经和秋灵枝交过手，虽然被她给逃了，但是他们在她身上洒上了袖芋花粉。天霁山上的袖芋花，草本植物，紫色，深秋开放，入冬结有黑色小果，生命力强。它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只是当年五师兄还在山上的时候，把它做成一味药，洒在别人身上之后，人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是我们山上特产的灵鸽是可以千里追踪的。
　　此时，我看着斜上空那只灵鸽欢快地朝它的目标飞去，就像看到了秋灵枝在天上飞，边飞边说：“有本事来抓我啊你来啊……”
　　“丫头，师父这次的安排着实不对劲。”前面的四哥策马来到我旁边，严肃地看着我。我甩了一下马鞭，盯着他看示意他继续分析下去。四哥在我面前一贯是装傻充愣，我还真没见过他有什么聪明之处。
　　许是被我恶狠狠的眼神吓住了，四哥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然：“首先，有关虞寒派，大师兄应该会派人去做外交，虞寒派也会有人出面，但事实上没有；其次，师父先让咱们回到无机阁，却又留下书信让咱们寻找特派组，为什么不直接让咱们去找特派组？最后，也是咱俩‘发财’的最根本原因，为什么撤掉特派组，而把调查下去的任务交给咱们。”
　　听完之后，一股失落的情绪从心底翻了上来，四哥说的是实话，但是他并没有露出他的全部实力，他让我看见前面的路，但那却是一条风雨飘摇看不到尽头的路。
　　我回他个微笑：“四哥说的真对——驾！”
　　马儿吃痛跑得欢快，道路上堆积的落叶被风卷起又落下。初升的太阳在前方绽放着光芒，我看着赶上来的四哥，最终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完全推翻重写了，希望以前看过这个文的能重新看看，我连小说名字也给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