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之吻》水晶泪

1、Chapter 1

　　小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李碧华的《胭脂扣》，想象如花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心上人的急切期盼迷离的眼神时，我的泪为她流下。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生时要与自己心爱的人同生，死后亦要与他同眠，共赴那条奈何桥，同饮那碗孟婆汤。
　　如花，自私但令人敬畏的女人。
　　我钦佩如花敢爱敢恨的性格，也同样爱她可为爱痴狂的勇气。
　　泪打在书上，打在“如花”这两个字间，氤氲了如花，也氤氲了我的心，我的情，我平静但不安的灵魂。我多想有一段像如花一般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习惯了平静的我又有些许的恐惧，恐惧爱过之后的寂寞，恐惧那种痛苦的思念与牵挂，恐惧自己脆弱的灵魂无法承受别离，毕竟我没有如花的洒脱，没有如花站在边缘上的决绝，毕竟我不是她，如花。
　　我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一下，抓起旁边的柠檬蛋糕，大大咬了一口，那甜蜜的味道，那浓烈的气味迷离了我的双眼，迷湿了我的心。
　　我擦净了泪，合上书，心情却无法过去。
　　小武突然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眼睛肿肿，嘴角瞧得高高的女孩子，委屈，愤怒与心碎的复杂心情。
　　我不问就知道一切的缘由了，又一次把我当作了拒绝女孩的借口。我表情略有木讷的看着他们，不动声色。
　　小武果真如我预料一样，走到我身边，环住我的腰，十分可惜又带有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变心了，我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我轻嘘一声，残酷的借口，无聊的现实。
　　女孩强忍的泪水终于掉下来，嫉妒的看了我一眼，接着愤怒的甩了小武一记响亮干脆的耳光夺门而出，那哭声在空旷的楼间回荡，心碎的声音，带有无限的痛楚。
　　小武轻轻吐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我打他一拳，骂他，现在讲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把人家女孩伤得那么深，你小心遭报应啊。
　　他无奈地说，没有办法爱上，早早的分手对她更好。
　　我生气的质问他，既然不爱人家那当初却为何要与她在一起，浪费人家的感情。
　　小武反倒无辜地辩解，我也试着去爱了，可是慢慢发现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做到，所以趁早就此放弃。
　　我骂他，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爱多好啊，这么不懂得珍惜，迟早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如果林对我像那些女孩对你这般痴情该多好，他对我太三心二意了。
　　小武看着我，痴痴地问，如果有一个人对你一心一意你会怎样？
　　我挽住他的胳膊向外走，说，没用的，我的心只属于林，我相信我的守候是会有结果的。
　　小武不再说话，眼神中有逃不过去的失落。
　　酒才刚刚喝一点，我却有些朦胧了，回忆开始无情的倒带，昨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心中一阵酸楚，这种极力掩饰，极力忽略，极力深埋的心情却又倔强的萌发出来，刺痛了我全身每一根神经。
　　守候真的是会有结果的吗？我问小武，同时也开始怀疑起来。
　　小武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问，什么？
　　我自言自语道，我的守候真的是会有结果的吗？
　　小武说，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有。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个孩子般喃喃的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那样你才会幸福，而我希望你幸福。
　　我说，可是昨天我看到林又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了，我还看到他拉住她的手，我看到他对那个女孩微笑。我的心好痛，好难过，那种微笑他只可以给我一个人。
　　小武把头靠在我的头上，说，我的微笑只留给你一个人。
　　我摇头，说，我要林的微笑，我只要他的微笑。
　　我用力地张牙舞爪，大肆发泄心中的愤怒。
　　小武抓住我挥动的手说，好，林只会对你一个人微笑。
　　我立刻平静，等待小武接下的话语。
　　小武接着又说，其实林是爱你的，他只是偶尔会有些淘气罢了。
　　我的眼睛一亮，急切地问，是真的吗？林真的爱我？
　　小武把我的头重新按在他的肩膀上，说，对，是真的，这是男人的直觉。
　　我破涕而笑，心突然满满的。
　　我好像有些醉了，走路开始打晃。
　　小武背着我，我趴在他宽大厚实的背上，仿佛出现了幻觉，这是林，是他在给我依靠。
　　我更加用力的抱住他，问，林，你是真的爱我吗？
　　小武颤抖了一下，停住脚步，好久，干涩的声音回答，我是爱你的，我只爱你个人，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
　　我又问他，那你会娶我吗？
　　他说，会，我要你做我的新娘，一辈子的爱人。
　　我满意的笑，泪却流下来。
　　小武更加疼惜，小声的说，我会一直守候你，让你安心的去守候别人。
　　我听到了，却故意假装没有听到。
　　到了宿舍，小武停下，我在他的肩上耍赖着不肯下来，撒娇的恳求，我不要下来，你继续走好不好？
　　他轻轻放下我，说，乖了，安安，林来了，让他继续背你好不好？
　　我抬头，看见林伫立在宿舍门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却依旧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看不到他的眼神，我们的距离太远了。
　　林见到我醉醺醺的样子，无奈又心痛得皱起眉头，走过来。
　　他不喜欢我喝酒，他说他不喜欢别人看到我失态的样子。
　　但我却依旧任性的这样做。
　　我是他的冤家！这是他对我的评价。
　　小武把我交给林，我却努力向后退，我不想看到他，即使我的满脑子全都是他，即使只是短短一日不见而我已想他想到发狂，但我依旧矫情，从来没有过的矫情。
　　林感激的对小武说，谢谢你，小武，你回去吧，我陪安安，这一天麻烦你了。
　　小武笑笑，拍拍我的头，转身打算离开。
　　我拉住小武，故意紧紧抱住他的腰，对他依依不舍地说，不要走，我只要你陪我。
　　小武拉开我的手，说，傻孩子，别任性了，让林陪你，我困了，放过我好不好？
　　林拉住我的胳膊，目送小武离开。每一次我们吵架，我都是选择与小武在一起，向他倾诉，让他陪我，林知道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所以他从不吃醋。
　　我甩开林，赌气的说，我不想看到你，我现在还是非常生气。
　　林说，我知道，所以这次来是让你处置的。
　　我丢下他，自己走，我发神经地走上楼顶，抬起头，突然发现其实今天的星星好少，好少，但是我依旧倔强的仰着脑袋看着它们。
　　心好痛，我发誓爱一辈子，守候一辈子的人，却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心痛的破裂，我的爱可以一次次的战胜他的背叛，但这个过程是多么痛苦，多么艰难，只有自己最清楚，只有自己体会得到。
　　林轻轻从后面抱住我，疼惜的说，宝贝，对不起，我再一次让你心痛了，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重复他的这句话，不知道他是否记得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讲出这句话了，前两次他也是如此认真的说出，如此真诚的道歉。
　　我平静，不说话，不理他，像童年时那般十分认真的看着星星，寻找各个神奇的星象，想着它们那传说中美丽的故事。
　　林等了很久，不见我回应，再一次说，宝贝，你听到了吗？对不起，我爱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看着星星，依旧平静，突然发现长大后的星星再也没有幼时那般明亮了。不知是天空阴暗了，还是看天空的人的心暗淡了。
　　他不知疲倦的叫，宝贝，宝贝……
　　我念念道，今天怎么没有流星啊？
　　林终于停止，兴奋又带些好奇地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说，恩，我想许愿。
　　他轻轻吻我的头，问，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帮你实现。
　　我回答，我想，不再爱你！
　　林愣了一下，逃避我讲出的话题，他说，宝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我不动，裹紧棉衣，坐在那里。
　　如果你在楼顶，在满天繁星璀璨的夜幕中，看到一个瘦瘦的女孩在夜风中倔强的仰望着苍穹时，那么那个人就是我。
　　林真的很快就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
　　他站在我前面，在我的耳边，喃喃，宝贝，我买了好多你喜欢的蛋糕，你最爱的柠檬味道。
　　我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我本以为一直这样仰着头就可以让它们流回去的，却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依旧顷刻淌下。
　　林慌了，紧紧抱住我，也许他的心此刻真的疼了。他哽咽地说，宝贝，对不起！
　　我推开他，拿过他买来的柠檬蛋糕，拼命的吃，好重的柠檬味，眼泪的味道夹杂着柠檬的酸涩让我的心无限清凉。
　　林知道我爱吃这个，他更清楚每一次我吃完蛋糕，心情就会好些，我就会渐渐原谅他。可是他却不清楚这柠檬背后的我的苦痛，不清楚我吃柠檬蛋糕的过程中是如何安慰自己，是如何帮助他骗自己，是如何让自己再一次在眼泪与欺骗中回心转意。
　　我吃了两年，他看着我吃了两年，而他却始终没有看懂我的意思，我吃柠檬蛋糕的意思，我这份执着守候的意思。
　　林满眼溺爱的看着我，微笑。
　　我一边吃一边问他，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想了想说，结婚的时候，和你。
　　我轻笑一下，说，是和你吃着蛋糕，看星星，就这么简单，只是如此。
　　他不再笑，严肃起来，说，我会和你一辈子吃柠檬蛋糕，看星星的。
　　我又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疯狂的爱吃柠檬味的蛋糕吗？
　　林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一直是我的疑问。
　　我说，你知道柠檬代表什么吗？
　　他又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柠檬代表守候。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越握越紧，从来没有过的力量，仿佛要把我抓碎，要把握融入他的身体。
　　我接着说，我拼命的吃着柠檬蛋糕，只是一直在暗示你，我为你守候着，我守候着你，守候着我们的爱情。
　　他紧紧得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说，宝贝，对不起，相信我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我爱你，宝贝！
　　我也用同样的力气紧紧的拥抱着他，我说，还记得《奋斗》里瑶瑶给向南三次机会吗，现在我对你说，我给你机会比他的多两次，这一生我给你五次出轨的机会，这五次机会是我爱你的极限，我自尊的极限。五次之后即使再不舍，即使心会死去，我也会舍弃这份爱。
　　林轻轻的吻我的唇，温柔的说，宝贝，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相信我这句话，我要你做我一辈子的新娘。
　　我抬起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要娶我，与他一起的这两年，甜蜜的话他讲过很多，但这句他却一直只字不提，如今他终于讲出口。
　　我倏地站起来，对着漫天星辰的天空大喊，林说他会娶我，我要做林的新娘。
　　林环住我，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泪从他的眼角滴下，掉进我的脖颈，灼伤了流经的每一寸肌肤。
　　而他却没有看到我的泪，我向着天空大喊时同样灼烫的泪。
　　而我也没有看到小武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流下的那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