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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蛟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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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应昊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梧桐。
梧桐的店堂里,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年立在收银台附近。他穿着一件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浅蓝色镶边汉服短衫,脑后梳了一个发髻,用发带扎着,见白应昊到来轻轻一作揖,那姿态扮相仿若仙君座边的童子。
“白先生,这边请。”这声音正是白应昊在电话中所听到的。
“睦魅?”
“正是。请随我来。”
睦魅掀开帘子,白应昊跟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梧桐,先前听卢天益描述过,梧桐的店堂之后厨房卫浴一应俱全且装修精美,完全不像一家单纯的店铺。白应昊此刻深有同感,并且直觉地感到在更深之处还有一片更大的空间,这紧连着店铺的几间房不过是梧桐的冰山一角。
“请。”睦魅把白应昊领进会客室,从隔壁的小厨房端来准备好的茶具,“白先生稍等,公子马上就来。”
白应昊担心着卢天益的安危无心饮茶,睦魅不声不响,乖巧地站在一边。
不多久,凤时来了。白应昊急忙站起来。
“凤先生!”
和白应昊的心急形成鲜明对比,凤时依旧气定神闲,一身浅色的衣服让他怀里的那只黑猫格外显眼。
——猫?
白应昊的视线定格了一下,还未细细体会心中在那一瞬间内产生的奇特违和之感,阿奇突然从凤时的怀里跃出,挥舞着爪子向白应昊突袭而来。白应昊本能地侧步闪开,阿奇落到地上不死心地再次发动攻击,白应昊却无暇与它周旋,在它扑来之际伸手一抓一抛,将它赶回了凤时的怀里。
“不错,很久没遇到能这么利落赢过阿奇的了,白先生真不像个普通白领。”
“过奖。凤先生,小天他……”
“不用担心,好戏得等天黑才开始。”
***
卢天益在屋里被关了一个多小时,迷药的药效终于彻底过去,但他依旧没有找出逃生的办法。这房子的隔音不佳,房子里至少有四五个人,要不发出声音地弄坏窗户逃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何况屋子里还有一个女孩,扔下她独自逃跑这种事卢天益实在做不出来。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房门忽然被打开,将他带来此地的两人之一站在门口。
“吃饭了。”
男人大大咧咧地走到房间里,把饭盒和一次性筷子往桌上一放。卢天益虽然有些怀疑,但耐不住饥饿。他从中午起就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胃都快抽筋了。
他拿起饭盒,找了块地方开始狼吞虎咽。整盒盒饭一会儿就被消灭干净,监视着他们的男人把空饭盒收走,没几分钟又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出现。
“小子,出来,跟我们走。”
卢天益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敢开口询问,暗自猜测大概是要去会他们老大了,深呼吸了一口向门口走去。离开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屋里的狄倩,发现她抬着头,脸上的不安和恐惧又深了几分。卢天益试图露出一个令她安心的笑容,却不知道这已经是狄倩第三次看到被绑架来的人被带走,而前两个都再没有回来过。
两个男人把卢天益带到房子中央的天井。天井里没有人,正中央摆着一口陶瓷大缸,像是以前人家用的水缸,上面加着木盖。卢天益不明白为什么被带到这里,身后的男人突然推了他一把,他向下冲了两级台阶踏进天井里。刹那间,有轻微的水声触动了他的听觉,但看向四周,天井周围并没有排水沟。
“老大,人带来了。”
天井对面房间的灯亮了起来。窗打开,一个穿着古怪的中年男子对卢天益打量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和另一个看起来不比卢天益大多少的年轻人一起走出房间。
“就是这个?”
“不错,李少爷,就是他。”
那中年人穿着件藏青色的长袍和一双布鞋,一身道士的打扮,却总给人一股充斥着世俗铜臭的违和感——与其说是道士,不如说是骗钱的神棍。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则是一身名牌,两手兜在裤袋里,浑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太子爷。
“确定没有弄错?这不就是个普通学生?”
“您有所不知,他虽然长得普通,却与你我有着截然不同之处。”
“哦?有什么不同?”
“这凡间万物都有命数,与诞生之际注定,据此命数能推算出其凶吉,以万物之力不可改变。而此人,半月前应有大凶,为丧命之凶,但此刻却依旧留驻阳间,足以说明其不凡。”
那人用好像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言辞说得头头是道,卢天益听得一片茫然,被称为少爷的李桓也皱起了眉。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不是个活人吧?”
“少爷误会了,在下先前说命数以万物之力不可改,此人该死未死,正说明在下看到的并非此人真正的命数,而以在下之法力竟无法看透他真正的命数,唯有此人并非此间凡人才可作解。少爷若是不信,在下可问他一问。”
李桓显然不怎么相信,很快点头答应。那道士模样的人转过身来面对卢天益,清了清嗓子。
“你可是XX年八月十五生?”
卢天益愣了一下,点点头。他的生日在九月,按照农历的话,的确是在中秋。但是——他记得他口袋里放着学生证,学生证上有出生日期,知道他生于中秋根本不算稀奇。
“你幼时是否有过一场大病,后得吉人相助才转危为安?”
卢天益想到三四岁时的一场病。他记得不怎么清楚,听父母和表哥说是病得很厉害,高烧不退,换了几家医院后来找到个厉害的医生,才终于把烧退了下去。可是小孩子哪个没发过烧,烧得厉害了最后总是有个“吉人”医生开了对路的药把病治好。
“半月前,你往南区办事,本该遇水,随即遇血光之灾。”
卢天益这回心中一惊。这正是他初遇凤时的那次,这个道士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道士看见卢天益的眼神有变,有点得意地捋了捋胡子,转头面向李桓。
“李少爷,黑蛟先前未有所变化,恐是凡人力量不足,若以此人为饵,定能令其法力大增。”
李桓又打量了卢天益几眼,眼中忽然有种血腥的贪婪,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野兽。卢天益浑身一颤,他虽然不知道“黑角”是什么,但听到“为饵”,再联想到前阵子被发现的满是伤痕的尸体,觉得事情正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交给你们了。”李桓甩了甩手,转身离开。
道士做了个手势,卢天益身后的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一人多长的长棍,走到天井中,远远地顶开大缸上的木盖。
卢天益还没有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听两声关门声,天井前后两扇房门都被彻底关死,整个四方的天井瞬间变成了一个无处可逃的牢笼。
而从这个几乎空无一物的牢笼里,卢天益再次听到的水的声音。轻微的“哗哗”声,比刚才更为清晰,就从那个掀开了盖的大缸中发出。
卢天益吸了一口气,恐惧感静悄悄地萌发出来。他开始猜想缸里究竟有什么,有水声,是鱼?可是鱼离不开水,需要关门戒备吗?
如果不是鱼,那么,会是什么?
卢天益感觉自己的腿越来越重,心里头知道靠近过去准没好事,但如此等待着也不是办法。是退是进,他越是急着想赶快做出个决定,头脑里面就越发空白。水声依旧很小、很缓,但忽然,水缸的边上好像多了一条黑色的影子。
卢天益“嘶”地倒抽了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有东西从水缸里爬出来了!那东西的确可以从水缸里爬出来!
身后的门被锁得死死的,卢天益踹了两脚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回头,那条黑影已经越来越长,从水缸口拖到了地上,并还在向他延伸。
蛇!
卢天益背脊发凉,那黑影足有他的手臂粗,也不知有多长,只怕是能轻易地把他绞死。他望向四周,刚才顶开水缸的长杆已经被收走,空荡荡的天井里一件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都没有。既无处可逃也没有反击的手段,卢天益头脑一片空白地看着黑影一点点靠近,目光移到天井中央的水缸上,才刚萌发躲进缸里的想法,接近中的黑影忽然加速起来,昂着头向卢天益扑来。
卢天益没有料到如此巨大的蛇能有这样的速度,在他印象中蟒蛇都是慢慢把猎物绞死。等黑影到了眼前,他终于发现他哪里错了——那根本不是蟒蛇,张开的蛇嘴里,两颗毒牙又尖又长。
有着蟒蛇体型的毒蛇,或者说长着毒牙的蟒蛇。
——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