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叶霁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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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霁琛：】
我揣测着走进雷博办公室。
“来，琛子，这是黄叔的外甥阿齐。阿齐，见见你琛哥。”雷博摆出很大的势，胳膊随意一划拉，说道。
我闻声望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小青年，二八分的油头，贼眉鼠眼一对，说是黄叔的外甥，俗话说外甥像舅，我却怎么也看不出来。
他倒是挺有礼貌，点头哈腰“琛哥，琛哥”地叫。我这几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深知里面头头道道多了去了，现在只能看在雷博的面子上跟他嘻嘻哈哈地装近乎。
“哟，阿齐，黄叔什么意思这是？”我一屁股坐在沙发这边摆了个相当慵懒的姿势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问道，那气力差点把坐在沙发那边的他给翘起来。
“唉，别提了，我舅那边没有摊位了，想让我到东郊雷哥的地界上讨口饭吃。琛哥，帮帮兄弟。”说得可怜兮兮，无辜又无奈。
我瞄了雷博一眼，见他眯着眼睛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叼着烟头看向未知的远方，就知道阿齐这兔崽子在我来之前已经把这话说过一遍了。
“是啊！”雷博突然开口，转了个嘴脸，“琛子，刚才黄叔也亲自来电话了，让咱给阿齐找个摊位。是这，B4的老贾不是上周撤了么，把阿齐放那去得了。”说完又倒在老板椅上闲适地抽起烟来，脚丫子翘在桌子上晃荡，有点像打发要饭的，不过他对待摊贩通常都是这副嘴脸，高高在上的威严和不屑一顾。
“行，既然雷哥说了，B4就B4，归你了。”我笑着打哈哈。
“琛子，”雷博又叫我，“你带着阿齐去把手续一办，晚上一起吃顿饭，叫弟兄们给阿齐接风。”说完摆摆手，示意赶紧去吧，别在这烦他。
“没问题，这事我来安排。”我应下来，拍了一把阿齐的背说，“走，办手续去，咱这可是正规的物流公司，吃什么样的饭画什么样的押。”说着就将阿齐从雷博的办公室带了出去。
快走到我那的时候，我借故刚过来想去趟厕所，叫强子先把阿齐领过去，我随后来，转身就跑回雷博办公室。
“雷哥，黄老头出手了。”我关上门低声对雷博说。
雷博拿着指甲锉一边锉指甲一边冷笑道，“哼，还当我是四年前的楞头青呢，以为我是傻子啊？先把老贾撵走，再把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外甥塞进来。”他歪着头，看似是嘲笑，其实是生气。“这兔崽子到头来还不是替死鬼一个。”他愤愤地说。
“雷哥，他黄老头在西郊，咱在东郊，片区里重叠的地方又不多，他这是何必呢。”
“哼，有了一点就想要两点，这老狐狸终于想要坐拥全A市的物流业了。”
“雷哥，这恐怕不容易吧。再怎么说咱是黑白通吃的，难道他也有一条白腿不成？！”
“这可难说，晚上从阿齐嘴里软着撬点儿出来，我就不信他酒量还翻天了。”
“成，那我先去给他办手续。”说完我走出雷博办公室回到自己那。
“阿齐，来，在这签个字，不行按个手印也成。”我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空白协议填好推到他面前。
他毕恭毕敬地拿起协议横竖捧着看上面的条款，眉头都皱成两个“川”字了。
站在旁边的强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脚踹到他屁股上，“你丫的看不懂直接就签吧，咱琛哥是名牌大学国际贸易专业的本科生，咱这公司是正儿八经的，规章制度一应俱全，外面这几十户摊主都是签的这个协议，还能有错不成？！”他鄙夷地看着阿齐，用拇指戳戳外面的方向。
“是，是，不会有错。咱这是新鲜啊强哥，我舅那儿都没这么正规，搞得跟政府一样，嘿嘿嘿。”他笑着循了强子指的地方，蘸了蘸朱红色印泥，按了个手印。
“成了，阿齐，以后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商户了。公司呢会按月给你发工资，工资的构成有几个部分，一是资历工资，就是按你进入公司的时间核算成现金；二是任务完成情况，你这个摊位呢主要负责整理货物，在基础工资的基础上，必须保证货物的安全和完整，有一点损坏或者丢件、缺件情况发生都会扣钱；三呢，是登记制度，进库登记，出库登记，少一个环节，或者进出对不上，我都会扣你的钱……”
这时我手机响了，“强子，你带阿齐去看看摊位，顺便把剩下几条注意事项跟他说说，完了订个包间，晚上雷哥给阿齐接风。”
安排完手里的活我接起电话，是我妈打的，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跟她很亲切地寒暄着，说一切都好，工作好、生活也好。
自打在雷博这儿开始干，我就跟我妈汇报说我找到了一家物流公司，工作很对专业口，老板人也好，器重我。妈说那就好，你一定要好好干，别辜负老板一份好心，妈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
唉，她要是知道雷博这“公司”是□□性质，估计打断我的腿也不一定。
说实在的，当初这“公司”就是雷博领着兄弟们挨家挨户地收“保护费”弄下来的。人家当然不愿意，他们就连哄带骗，甚至把人家摊子砸了。我看到我这心里头都是火。
可是他说，这是货场，人人生存都靠力气，要想在这里立足，不靠暴力是根本不可能的。趁着之前给人家当搬运工积攒起来的人气，组织这么一帮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容易，既然承诺了要让大家都活得硬气，就得想方设法先支楞起来。
那个时候，我也问过他干嘛非要走这条路呢？
他说，从小他就在社会上混惯了，再加上进过一次局子。
在监狱，他就曾不止一次地盘算过，走到这一步就表明已经踏上一条不属于正常人的路了。将来想活出个人样来，要么找个单位给人家低声下气地做着没有出头之日的体力活，要么抄起自己的旧业，在社会上杀出条血路，当老大。
前面那条路根本不适合，你是什么人？坐过牢！任何一个单位都不会把你当正常人对待，就算忍气吞声干上几年，老了再想回到社会上去混，那就等着去死吧。
所以，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趁着年轻，趁着当年的余威，趁着还有几个能看上你、肯跟着你的兄弟，继续混。说不定能混出个二五八万来。
于是就铁了心上□□了，继续靠拳头打打杀杀，保证自己能活得有那么点尊严。
不过雷博也说了，我是白人，我不该有黑点，不然真是亏大了。所以他为了我的知识保护我，从来不让我参与一些必须武力解决的斗争。
公司成立之初，所有货场内部事情都是他来解决，而正儿八经的公司手续都是由我在工商局、税务局那边跑的。所以这么多年，他在□□上名气越来越大，我利用我的脑子在白道上弥得天衣无缝。
政府虽然知道我们偶尔涉及黑团伙的某些活动，但我们是纳税大户，还无条件接收下岗职工，进行再就业培训，带领他们走出阴霾和贫困，为政府排忧解难，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晚上，阿齐经不住灌，弟兄们还没怎么出手，他就晕头转向了。
雷博看着我大笑，我知道他在笑什么，他笑黄老头就派了这么个庸包充当古时所谓的“探子”，今人所谓的“卧底”。
“阿齐，你觉得是雷哥这好还是黄叔那好？”我跟他碰了杯酒问。我没说“你舅”，因为我知道他之前一定也是叫黄老头为“黄叔”的，对一个叫惯的称呼突然改口，必定会成为潜意识中的提醒，会坏事。
果真，阿齐左摇右晃，吃了一口盐水鸭，满嘴油花地说，“说实在的，他那就是势力大，哪有雷哥这里正规？工商税务一旦来了，他们全靠票子打点，点头哈腰，一点骨气都没有。”
“工商税务还会找他茬？”我故意问。
“当然了！琛哥你是不知道，老头子在几个问题上都跟不上形势，没少得罪政府部门。”他打了个嗝，继续说道，“他其实特别想把你们收了，然后利用你们的关系，做大做强，统领整个A市物流市场。”
“呵呵，阿齐，你喝大了，黄叔一向喜欢我，我也敬重他。”雷博说到这里冲天上不知什么方向拱了拱手，“怎么能说出利用我的话？”说完雷博歪着嘴角端起一杯酒到阿齐面前，假腥腥地，在我看来简直是诱导。
“雷哥，我要是骗你，就他妈是这个——”阿齐手在桌子上爬，学乌龟样，“他说了，要是不能和平收了你，就破腹沉舟，把你搞倒……”
“哈哈，那是破斧沉舟，说的是榔头不是肚子。”雷博大笑。
“对对对，反正就是整得你再抬不起头了，让我来就是探探底细的。”阿齐确实喝大了。
强子和几个兄弟一听，气得抄起酒瓶就要砸他。我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坐下。
末了，雷博回家，能看出来，这场“晚宴”他特满意。我叫几个弟兄把醉倒的阿齐抬回货场，叮嘱他们明天酒醒谁都不能对今晚的事提起一个字。他们一起答应说知道了。
第二天上班，阿齐果然昏昏沉沉，偷偷问强子他昨天喝酒都说什么了。强子装模做样地帮他回忆着，说他舅不给他铺子，还是雷哥好，雷哥仗义，以后就跟着雷哥混了。
阿齐听后特别踏实地笑了。我和雷博在办公室里也笑了，前仰后合。
雷博好像精神特别好，心情也特别好。我试着探问他高兴什么呢。他露出一般人都没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说发现杨念蓁特担心他。
我说：“这有什么稀奇。”
他说：“你不懂，我一直以为对她的感情是一厢情愿的，而她只是因为我为了救她蹲了监狱才和我好。其实不然，她心里有我。昨天她以为我去做什么买卖了，担心得话都说不出来。啧啧，当一个女人紧紧把你抱在怀里，那种感觉，唉，死都他妈值了。”
看着他的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我的心一阵一阵地酸疼。以前以为□□配不上纯洁的她，可现在才发觉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那么我怎么办呢？永远就这样默默地在她背后爱着她么？还是应该放弃，看清现实，退而求其次？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木头，孤单地杵在风中。不放吧，心痛；放了吧，心也痛。唉，感情这事不比建立一个公司，真是累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叶霁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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