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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千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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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追命和戚少商为查赫连云下落着实费了不少力,知道了原来孩子还在宋境,而辽人就要将其转移出境,便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谁知那段时间刚好无情身体不适也就没盯得那么紧,那青龙白虎果然如顾惜朝如料,声东击西,抛砖引玉,再加上追命较为冲动,戚少商虽有所怀疑,但他还是相信追命,再说也不放心追命一人独入辽境,便带同一些赫连死士,一同循着辽人的假目标入了辽境,结果便是不断被追杀。
开始一次来几十个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还以为是为阻止他们夺回孩子的,后来发现不对劲时,已入了幽州地界,想退回来却又不断被驱赶围捕,戚少商已感到他们的目标似乎是自己。
当只剩下戚少商和追命两人时,他们已回撤到涿州附近,涿州守将郭药师接到耶律大石的密令时就很想擒杀戚少商,他以前可没少吃他的亏,这回却听说各处驻守、岗哨都有各自派兵围追堵截,竟都没成功,还有上百精锐被杀。这郭药师也算是个小有才智的将领,不过他最大的特色还是敢做敢为,还有点好大喜功,他想其他人没成功,一定是轻视了戚少商是单枪匹马,当知道戚少商已被追赶到了涿州东南方,便即刻出兵擒杀。几百人不是都杀不死你吗?我就让一个驻兵营全营出动,五千人围缫你一人,我看你死不死。这郭药师也是个狠角,在这辽国兵员紧张之时,他就敢动用五千军马去围杀一人,还好这南京道金军还未攻到,宋军又还不敢冒进,暂时形成战事真空,要不看他敢如此儿戏。
只可怜了戚少商和追命,那是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惨烈。
是被追得惨烈,杀得惨烈,战得惨烈,什么叫孤军奋战,这就叫孤军奋战,后援无望却还是要奋力挣扎,因为不知道死亡何时到来,所以不能停下,因为他们都是铁血男儿,所以不能放弃,宁愿站着生,不能跪着亡,所以只能战,战到血流成河,战到不知道痛,战到麻木。
当东方露白的时候,戚少商才意识到,真的是只剩他一个人了,追命也已脱身,也好,少死一个是一个,谁让他是九现神龙,人人敬仰的英雄,自古英雄多寂寥,也许孤独地奋战,孤独地死亡就是他的归宿。
他不怕死,可是他觉得好不甘心,为什么他就注定要做孤独英雄,还要孤独地死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有做,可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好像有什么话一直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可到底想对谁说什么,自己也弄不明白,就是觉得好憋屈,好难受,好不痛快,有什么憋在身体中出不来,有什么堵在心里散不开,
有什么凝在血液中流不动,到底是什么?他不断问自己,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才甘心,才好受,就是顶着这一口气,他不断挥剑,不断闪躲,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不死,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他不想就这样结束,曾有一个人说过,他戚少商没别的,就是运气好罢了,那他就看看自己到底运气有多好!
当第一缕阳光从山坡后射过来时,戚少商早已被逼出了树林,在一片平整而开阔的旷野,终于已无处可逃,几千人马围住了正当中一个人。
只见那人浑身浴血,身上原本的白袍已全然变成鲜红,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身上刀伤无数,肩背腿脚上插着数支断箭,手却仍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瞪视的双眼中仍有让人不敢正视的斗气,身上与剑上都还在不断往下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再看他脚下,人尸马尸竟已堆起一座小山,小山周围同样是尸体成片,竟生生空开中心一大圈,几千军马团团围住,最内圈中的军马,此时竟犹豫不敢近前,只因中间被围困之人的气势实在是骇人。
就这样双方僵持着,然而戚少商知道,自己已到了极限,到底杀了多少人多少马已记不清,一个人再神勇,又如何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对抗千军万马?他是人不是神,更不是神龙,他也不想当神龙,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现在一样,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不用背负那么多,不用如此孤独如此憋得难受。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向以义著称的九现神龙戚少商竟也有了这样的想法,是累了吗?是想放弃了吗?还是生命即将到达终点时的懈怠?如果死到临头已无法避免,执着是不是只会让人死不冥目?可他还没死不是吗?还能感到手中的剑,还能感到痛,感到血在流,身体中堵得难受的东西仍未消散,仍然感到不甘心啊,怎么能就这样死掉呢?身边一个亲人和朋友都没有地死掉?!不要!很想见某个人啊!心中呐喊着,至少见个人,见谁?想见谁?不知道?呼之欲出却又千呼万唤,流血过多让戚少商的意识开始模糊。
领军的头领看到戚少商身体开始晃荡,大喝道:“兄弟们!他快不行了,不要怕,他只是一个人,冲上去杀了他,先斩首级者重赏!”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戚少商的动摇让敌人士气顿涨,内圈的辽兵开始挥刀霍霍,嘴里高喊着,冲了上来。
顾惜朝骑着苍龙出了霸州城,东方已微微泛白,心知苍龙再快还是快不过自己的,于是跑出不远之后便让苍龙自行跟上,自己却飞身于空中,然后急速前冲,青羽也奋力振翅好给他引路,当然他也不能一直不停地飞,中途亦落下短暂停歇了两次,于是当太阳刚露脸时,顾惜朝终于赶到了围困的地点。
他先落于一小山坡上观望情形,看到的便是五千人马的圆形军阵,中心一小片空地上都是尸体,最中心的尸堆上站立着一个着血衣的人,那人正是戚少商。
那种一人对战千军万马的气势与惨烈,让顾惜朝也不免感到震撼,竟能坚持到现在,果然是只有九现神龙能做到的事,不愧是他顾惜朝认同的人。而就在此时,只听得辽兵大声叫喊着群起围攻冲向了中间的人,他知道,戚少商定是到极限了,哪怕只是一点点颤抖,都会让敌人士气大震。只见那些辽兵转眼已冲到戚少商跟前,戚少商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挥剑,做鱼死网破的一搏,明明已是个重伤又疲惫不堪的人,竟也让攻上来的骑兵暂时还杀不了他。
但他知道,这已是最后了,多拉一个垫被的就多赚一个,就算不甘心,不想死,也必须面对了,就在这时,与他对战的辽兵竟纷纷分神看向他身后的方向,周围兵士更是发出惊叹,甚至停下了刀兵,他也一刀挡开眼前的长枪,顺势转身,就看到空中一道青影凌空飞来,速度极快,瞬间来到近前双臂一展,广袖飞扬,悠长青丝随风飘转,一把银针已在展臂之际飞出,只听得自己周围立时人仰马翻,死的死伤的伤倒下了一片,只这眨眼之间,青衣人脚已着地,挡在了他前面。
戚少商一直都没有眨眼,虽然他的眼也被血模糊,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他看不到是否还有人在向自己挥刀,他也不想去管周围的敌人是否已倒下,他只是不想眼前这一切突然消失,他努力的睁大自己疲惫的眼,想看清这一切,看清这满眼的青色,这从第一眼就占满了眼睛的青色。当那个人来到自己眼前时,突然地,那在身心中堵了好久,难受地要命的感觉,就如琴弦轻震般‘嘣’地一声,断了,消失了,一股轻松的释怀感顿生,好舒服,好痛快,就好像身心都解脱了一般,紧崩的身体竟突地松弛,倒了下去。
顾惜朝见眼前的血人竟要倒下,赶紧伸手去拉,谁知戚少商比较重,又倒得突然,一时竟把顾惜朝也带倒,周围辽兵先是不知何方天兵降临愣在当场,如今见状也回过神来,什么天兵,只是救兵!、
于是不知谁又带头一声喊,周围辽兵又冲了上来,戚少商却开始陷入意识模糊,朦胧中,只见青衣的人影从腰间甩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长链,链头坠饰展开成一把弯月利刃,青衣人身姿飞舞如青蝶,那银链甩动如蛟龙,弯月利刃更是如同有生命一般,来去收放无比自如,划过之处绝无落空,刀刀都让敌人不是致命就是失去战斗能力,只见周围辽兵,纷纷落马,鬼哭狼嚎,他们身上的伤口全都很细小,不是颈脉被割,就是腕筋被断,总之再不能战。这突如其来的奇兵,杀得辽兵措手不及,不多时,竟已有百八十人落马,其余人都开始后退不再敢轻易上前,包围圈中的空地被大范围地扩大。
顾惜朝收链回来,看了看战果,不错,不白费他在西夏独创的这身功夫。那时在树林里,顾惜朝创出这套‘飞链刃’,利用如今灵动而敏捷的身体机动性,再配合上用身体中的那股力量来控制链身与飞刃,可以说是指哪儿打哪儿,绝无失手,
这样也弥补了没有内力的不足。
顾惜朝满意地走到戚少商跟前,扶起他,又听见辽兵将领喊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另一名副将则道:“管他何方神圣,近不了他身,就用箭射死他们!”
那主将一听,是啊,怎么忘了?赶紧命令周围拉弓搭箭瞄准了中心的两人。
可看着顾惜朝,那将令一时竟下不了令,心想,这样的人射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但战场无情,舍不得也得杀,举起的手正要放下,扶起了戚少商的顾惜朝却露出了笑容,那笑竟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怔愣,只听顾惜朝大声说道:“你们杀不了我,你们可知与战神作对的后果!?”,以前顾惜朝就很狂,如今更是有恃无恐,只要镇得住场子,狂语两句又如何?
说完,双手穿过戚少商两腋下方,尽量抱住他,然后带着他腾空飞身而起,以曲线向着来路而去,带了一个人速度却仍然不慢,等下面众辽兵反应过来再射箭已是不及。
顾惜朝带着戚少商飞到了刚才他停留过的山坡上方,感到很是吃力了,赶紧落下放下人歇口气,这人还真是挺重的,戚少商在空中被清风一吹又清醒了些,此时努力地睁开眼盯着眼前的人看,努力地确认着,是他,不可能是别人,虽然好像有些不一样,但一定是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顾惜朝”戚少商不禁低吟出声。
正在观望苍龙是否赶到的顾惜朝听到,低头看了一眼戚少商,轻笑一下道:“没错,是我,你先睡会吧。”说完便点了他的睡穴,止血的穴道戚少商自己似已点过了,再观后方,那些辽兵不久又会追来,还是先走人为妙。
于是又像刚才般搂住戚少商向前再飞飞停停,直到听到青羽发出的声音知道,苍龙就在前面了。
顾惜朝这时已觉得很累了,戚少商虽不像辽人金人那样魁梧,但在宋人中也是很高大的了,再加上顾惜朝又‘缩水’了少许,身形又比较纤细,带着戚少商这样体格比较强壮的人,飞起来还是很吃力的,心想,流了这么多血了怎么还这么重?难道运气好也算重量的吗?好在看到苍龙已如箭般奔了过来,太好了,好在是苍龙啊,来得总是这么及时,于是把戚少商扔上了马,自己坐他身后,又对青羽打手势:“青羽!叫人来接应!”,青羽应声而去。
还好苍龙脚程快,很快他们便靠近了霸州城,而其身后更是一直没看到辽兵的踪影,来接应的是铁手、朱雀和岳飞还有一些死士,还带着一辆马车,知道重伤之人不宜马上颠簸,一接到他们便马上把戚少商转移到了马车上。
“顾大哥,你还真把他救出来了?我听说他们有五千人呢,是不是真的啊?”岳飞一看血人一般的戚少商,心中不禁发紧。
“公子,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朱雀绝不能让公子只身犯险的。”朱雀一脸担忧。
“朱雀,你是对我没信心吗?”
“不是,怎么会呢?只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多个人多分力。”
“也多份危险,不是吗?”顾惜朝淡然地道。
想到顾惜朝从大火的王宫中救出婴儿的事,朱雀知道,她家公子定是有非凡之处的,也许自己是杞人忧天。
就这样,只用了数个时辰,顾惜朝便速战速决,顺利救回被困于五千军阵中的戚少商。
一回城,无情便赶紧帮戚少商治疗,说实在的,看着那满身的伤,无情心里都发怵,暗道这戚少商不是命太硬就是根本不是人,这样都能活下来。此时追命也能免强起身了,也坐在一张轮椅上来探情况,还把那块冰炎玉也拿来给戚少商用,心想既然朝朝愿去救他,那应该不会介意给他用吧。
忙活了半天,终于把戚少商料理好了,无情擦擦头上的汗松下一口气,铁手,赫连等也聚在屋内。
“我看我给他输些内力吧。”
“不,铁手,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太虚弱,先让这块冰炎玉帮他缓一缓,有了好转再给他输内力。”
“大师兄,那他没生命危险吧?”追命担心地问。
“这还不好说,我已尽力,剩下的看他自己的意志了。”无情看着戚少商毫无血色的脸,也有些担忧,但他还有更感兴趣的话题,“只是没想到,顾惜朝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他从五千铁骑的围困中救出,而且自己还能毫发无伤,还真是神了,是不是啊,铁手?”。
铁手知道,无情是在试探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但他跟顾惜朝约定过,没有他的同意,不能对人提起发生在顾惜朝身上的事情,他只得回答:“大师兄,我答应过不随便说他的事,我不能食言,你若真想知道,就只有去问他自己了。”
无情知道这种事是不能逼问的,便没再多言,只转头望向追命,追命看他望自己赶紧摆手道:“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认了朝朝做我弟弟而已,我只知道他很厉害很聪明,其它的我一概不知,”追命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接着又道:“对了,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朝朝爱财呀,竟可为三百两黄金去救自己的仇人?”
“是啊,”赫连也凑热闹:“他以前为权跟戚少商拼得你死我活的,现在竟为财又去救他,唉,难道真是美人心海底针?”刚说完,发现大家都望着他,唉呀,不觉把美人二字说漏了嘴:“哈哈,我没说错嘛,他是美人嘛。”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是为了三百两黄金而去救戚少商的吧?”无情转回主题。
“不是吗?”
“你们大概不知道他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吧?”
“戒指?”追命眼珠子往上翻一翻抿嘴一想:“有啊,是个鹰首形的戒指,上面有颗很漂亮的紫色宝石呢!”
“那是纯度很高的紫晶石,大宋也很少有,有可能来自波斯。”
“哇,那一定很值钱了!”
“它的真正价值还不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在极机密的资料中看过,我也就是跟你们说,你们嘴可严点,太多人知道对谁都没好处。”
“知道知道,保密嘛,大师兄你快说吧。”
“那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西夏王权的象征。”无情肯定地说。
“西夏王权?”
“没错,它功同玉玺虎符,可先斩后奏,可号令官员兵将,铁手,我说得对与不对?”
铁手点头道:“对,大师兄果然厉害,那枚戒指确是西夏王李乾顺亲赠。”这件事并不在约定的范围,所以铁手还是要实话实说的。
“不是吧?!那西夏王不等于把国家都送给朝朝了?朝朝都给他下什么药了?”追命不禁一惊一乍。
“什么药?迷魂药。”赫连眯着他引以为傲的情圣之眼提示到。
“迷魂药?什么样的迷魂药?啊,难道是像他把你做成药人的那种?”
“唉呀,你真是迟钝,这叫拱手河山讨你欢,这都不明白。”赫连见他竟说到自己的糗事上也急了。
“好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跑题。”无情不得不打断他们,活宝遇小妖果然没个好,“他能把一个国家就这么随便地戴在手上,他可会为区区几百两黄金去救仇人?”
“不会,”众人先肯定,追命又接着问:“那他为什么要答应去救啊?”
无情看了看他们,追命的表情是疑问,铁手是疑虑,赫连小妖则是一幅想看好戏的样子,最后无情还是决定,这种事顺其自然吧,还是不要在人后嚼舌根,到时把自己也卷进去了,只道:“天机不可泄漏。”
“什么?大师兄,你不说了等于没说嘛?”
无情没答,只突然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嘴了,只道:“我看你们还是都出去吧,戚少商都被你们吵得醒不过来了。”无情抚了抚额。
顾惜朝这边则只有朱雀在。
“救那个戚少商,委屈公子了。”
“你认为我委屈吗?”
“这……”
“朱雀,你是卧底,但应该不是朝庭中人吧?”
“公子如何知?”
“如今除了六扇门的人,大宋整个朝庭上下都没有人像是你这样的眼神,坚定,无畏,即使是要去牺牲,也是为了生命的意义。”顾惜朝边说边想起了在西夏遇到的小晴,那个为了国家可随时牺牲自己的绝色美女。
不愧是她家公子,不愧是她要效忠的人,“公子说得没错,我与朝庭并无瓜葛。”
“但你也不可能是六扇门的人,我在想,你到底是大宋内的什么力量,派去辽国的卧底呢?”
“公子,没有主人允许,我真的暂时不能说,但请你想信,我们都是可以为公子赴汤蹈火的人!”朱雀说得坚定。
我们?看来势力还不小呢,顾惜朝看着朱雀的眼,道:“好,我相信你,那,以后你可愿听我的?”
“旦听公子吩咐,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