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滟谈 · 梦残须臾篇 之 屏幽 - 旧版》vagary

1、第 1 章

　　醉颜酡 · 滟谈 · 梦残须臾篇 之 屏幽

　　——也许发生也许不

　　[伤口可以痊愈，但创痕永远都会留下]
　　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揭开一点窗帘，他细细地注视洁白如骨的下弦月。
　　一缕烟雾吹到他耳后，秀眯起眼睛，深深呼吸。然后他向后倒了下去。
　　檀的怀抱充满某种暗淡奢靡的温暖诱惑，最好的醇酒，最上等的丝绒，最纯净的毒药，最美丽的身体，才会拥有的，那种近乎魔力的诱惑。
　　这一刻，为他而敞开。
　　檀自上而下地凝视这张清丽面孔。绝色的孩子，仰望着他习习微笑的孩子。檀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取下凉烟，递进他色泽如花瓣的嘴唇。
　　他慢慢将一丝烟雾喷到秀的脸上。
　　秀透过青蓝薄烟凝视着他，轻轻吐出一串完美的烟圈。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
　　然后檀慢慢地跪倒在地板上，向着怀中那个若有若无的艳丽笑容一点点俯下身去。
　　一只洁白纤细的手在漆黑的丝缎窗帘上滑动，缓慢，无意义的停顿，近乎神经质的颤抖，抓紧，放松，抓紧，细巧指尖深深挖入布料之中，用力，再用力，指甲一点点充血，泛出绯红。
　　浸没在黑暗之中的身体，被欲望洇染成夺目的苍白。
　　喘息。呻吟。尖叫。
　　颤抖。撕扯。啮咬。
　　丁香的芬芳，妖娆而凛冽地弥漫。
　　半支凉烟静静地扔在那里，银灰羊毛地毯被灼出一圈小小的焦黑。
　　被幻觉和极乐侵蚀的身体在近乎永恒的黑暗之中煎熬，似乎永远无法停顿下来。
　　丁香的气息，浓烈成蚀骨的甜蜜。
　　一只洁白纤细的手静静地躺在漆黑的丝缎上，半扇窗帘已经被扯落在地，衬着秀洁净无邪的笑容，开出一朵小小的，浓香不知何处的花。
　　洁白纤细的手腕上，静静地浮着一道干涸的绛色疤痕。

　　[创痕可以平复，但记忆永远都会留下]
　　月光洒到金色盖顶的威尔士风格四柱床上。
　　所有本应在床上的东西都散乱在地上，除了一双美艳不属人间的怪物。
　　“米特玻西会杀了我。”
　　秀嗤嗤地笑，不承认亦不否认。翻一个身，伸长手臂到床边摸起烟盒。十四K金镶祖母绿，他细细的手指抽出一根薄荷烟。
　　银红的ZIPPO轻轻扣响，檀将火苗举到他唇边，凝视微弱光线下摇曳生姿的少年。
　　然后吸血鬼动作迅速地夺过了烟，代替它攫取了秀微微肿胀的唇。
　　吻过之后，便沁出淡淡血丝。
　　秀在喘息中吹出一个漫不经心笑容。
　　“你在乎吗？”
　　檀看着他，微笑着轻轻点头，然后摇头，再点头。
　　抓起细细的手腕，放在唇边，吸血鬼冰凉舌尖一点点扫过脉门。轻轻抵住皮肤下温热精巧的搏动，一点点探出齿尖，一点点，向着那甜美清香的源泉探索过去。
　　秀笑得像一个孩子。
　　“你说，他会杀死我吗？如果我这样像那个他。”
　　檀看着他，第一次露出仿佛怜悯的眼神。
　　他握紧秀的手腕，慢慢地重新把他拉进怀里。不回答。
　　用身体代替爱情。用欲望掩埋疑问。用纠缠遗忘回答。

　　[记忆可以消弭，但灵魂永远都会留下]
　　你相信爱过一个人是无法遗忘的吗？
　　“我相信。”
　　秀伏在檀苍白劲健的胸膛上，耳轮贴近他的心跳，一点点捕捉。那样虚伪而美丽的生命。不老不死的爱恋。他抬起头，细碎发丝擦过檀的鼻尖和嘴唇。
　　“为什么相信？”
　　明亮的眼睛，散发着孩子气的晶莹水光。
　　檀宠溺地看着他，手指慢慢插入他发间，细细梳过。檀苍白俊俏的唇挑出一个笑。
　　晶锐坚定的眼，恍惚流离的笑容。
　　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用近乎气声的音量，吹出一个回答。
　　“因为啊，是我的话，也不晓得有没有爱上过那个人啊。”
　　秀低低地笑起来。
　　“……这样的啊。”
　　山草青兮，若我心。
　　与一生兮，然莫疑。
　　这样地，对自己许愿，对自己欺骗。
　　米特玻西，你这个傻瓜。我陪伴着的傻瓜。
　　可是你相信吗？
　　“我相信。”
　　檀低声笑起来，抱紧秀，用一个束缚的姿势。
　　“因为，能够和那个人一起走到天荒地老的人，永远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他。”
　　“那么，能够和他一起走到天荒地老的人，又是谁呢？”
　　檀停下笑，盯着秀大大的眼睛。黑暗岑寂的瞳孔深处，有一些无法描述无法解释的清澈，缓缓荡漾。
　　他突然翻身把秀按倒在床上。
　　“这样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

　　[灵魂可以湮灭，但伤口永远都会留下]
　　秀神清气爽地走出公寓，回头看那扇悬了墨色缎幔的窗，微微一笑。
　　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地注视着手腕上的伤痕。然后再次地微笑。
　　死过一次的人，又怎样呢？曾经流淌在血泊之中的灵魂，又怎样呢？坠落于高楼窗口的身体，风中徐徐破裂的心跳，又怎样呢？
　　为了谁，天长地久。为了谁，死而复生。为了谁，一意孤行。
　　为了，我自己。秀，一个活生生的苏蔷。活生生的身体，活生生的欲望，活生生的灵魂，活生生的伤痕。
　　昨是今非，都太残忍。多少爱恨，能收留得了我辗转前行的心。
　　也许总有一天仍然会付出代价。也许总有一天，那么一天，会发现，我为你，你为我，能有多深，能如谁心。
　　如果，你肯同我一起继续地追寻下去，探索下去，迷惑下去，依恋下去。
　　无法平复的伤痕，又怎样呢？
　　我们，又会不会一起忘记？
　　最好的，不让别人杀死自己的办法，大概就是抢先杀死那个人。
　　那么，最好的，不让你忘记的办法，让你忘记的办法，又是什么呢？
　　如果死亡可以解决一切。那么，我是应该杀死你，杀死我自己，还是杀死他？
　　秀呵呵地笑起来，漫不经心地吻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匆匆地发动了车子。
　　米特玻西，你，在等我吗？
　　还是忘记了一切，才比较好吧。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