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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踯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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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有点无法面对汤盆子。和塞德里克疏远,和艾莉保持距离,对救世主敬而远之,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困难,唯有汤盆子,尽管他是被允许可以爱的人选,我却迟迟难以界定我们的关系。
我恨他比我聪明,怕他早就知道可以亲近的人选有限,所以才会选定了我,虽说世上为合理而结婚的人也不少,但我仍然幻想着有真挚的爱情。
我很烦恼,内心焦躁,心中的苦闷无处倾诉,我没法对任何人说我和汤盆子的感情,还有隐藏在那份感情之下的重大秘密。
我突然又宁可他还是黑魔王了,如果他是大蒜头奇诺身上的那片东西,那我也不至于这样难以割舍。
我们的心灵连接还在,汤盆子能感受到我的不安,他自然要过问,在他又一次挺过了生理痛之后。
他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烦恼的喵。”
我的感觉是,这个十月难得的明朗好天气突然被冻住了,我尽量平淡地问他为什么这样说,我坚持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不习惯有救世主三人组在的学校生活,有这种想法的赫奇帕奇不少,而且随着小波特先生折腾出的麻烦事越多,想必还会有更多人支持。
“你一直在烦恼啊。”汤盆子抖抖猫耳朵,歪着头看看我,“你是个赫奇帕奇,你们都是没办法把烦心事记超过三天的喵。”
我干笑两声,“你这样说对斯内普太失礼了,你以为每次上课前集体抱团哆嗦祈祷好运的赫奇帕奇是为了什么啊?”
汤盆子眯起眼,黄眼睛发出精光,“斯内普每天都会出现在教师席吃饭,每三天还有一次巡夜轮班,所以他是时刻存在的恐怖教师,如果他失踪一个月,你看赫奇帕奇还会不会……”
“你怎么不干脆说毕业了的赫奇帕奇回头就都不怕斯内普了?”
“你也不认识毕业了的赫奇帕奇,你怎么知道他们怕不怕喵?”
“你以为我不会写信去问唐克斯啊!”我假装朝他生气,“就算不问,我也知道唐克斯不怕斯内普,她是个大叔控,喜欢的就是那种比她年长十岁还很显老的中年男人啦!”
汤盆子哆嗦了一下,唐克斯给他留下的记忆还是挺有震撼力的,“……好吧,那个疯婆子易容马格斯,这次算你赢了。”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是很不习惯认输还是猜到了我不喜欢谈这个话题。我有点担心,汤盆子以后再没问我在烦恼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做个乖猫,乖得让我有时会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我想他一定是察觉了我的心思,但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接受他,只是为了顺从命运。
我再一次强烈地生出了“回到曾经所在时代”的念头,比刚刚成为南希的时候更强烈,那会儿是因为有太多不甘心,现在是我无法面对,所以想逃回那个有把握的生活里。
大概是反复地想了太多,终于我做梦了,梦到的是伍德先生,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他的相貌,但我知道他跟正在格兰芬多念书的老伍德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的外貌随了那位挑剔的法国母亲,不过脾气绝对还是个纯正的格兰芬多。在梦里,我见到了和他死别的一刻,是以旁观的角度,看到他不肯放手,最后被治疗师们放倒了,即使昏过去还是泪流不止地叫着亡妻的名字。感觉很不可思议,不是因为占据了旁观角度,而是我丝毫不觉感动,就如同我见到年幼的潘西·帕金森,我看着恐怕是自己过去生命中最悲壮的一刻,淡漠得好像在看一场蹩脚话剧,从头至尾我也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主角不是一个格兰芬多和一个斯莱特林,这样尽心尽力的表演,无论如何也该更精彩些吧?”
虽然我毫无感动却还是霍然醒来,感觉半个身体都沉浸在冰冷的泪水中。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哭得很惨,我想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很难回去了,即使我得到穿越时空的力量,现在的我也不可能适应曾经的那种生活了。
汤盆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伏在我枕头上,又软又暖的身体靠着我的脸,他的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宝石般的光亮。
我的泪水也濡湿了他的皮毛,但他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为了让我安心,他一直留在原地,让我尽量靠得舒服些。
我像是被他撞破了最不堪的秘密,一瞬间不知该怎么办,我混乱地想着他会问我什么问题,又马上推翻这个念头,想着他如果是个真正的绅士这种时候就什么都不会问。
汤盆子什么也没问,他舔了舔我脸上的泪,粗糙的舌头似浆洗过的麻布擦痛我的眼角。
我虚张声势地问,“干什么?!”
他只是看着我,看得我再次泪水横流,然后他用灵活的尾巴扫过我的眼睛。
又过了一阵,他在我的意识里温和地说,“不要哭,我就在这里,睡吧,这次要做个好梦。”
然后他开始哼唱一首曲子,不是摇篮曲也不是夜曲,是霍尔斯特的<木星>里的一段。
我用了几分钟才确定他是认真想要哄我入睡,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我又陷入到自我厌恶中,不过虽然他选择的曲目很怪,但我终于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后来汤盆子也没问我那夜到底梦到了什么,倒是我没法再那样避开他,我故作轻松地打听他选择给我唱木星那一段的理由。
汤盆子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奇怪,“一个英国人的作品,以前在圣诞节,男孩子都会争取唱那首歌,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觉得不管是以巫师的角度,还是以非古典音乐爱好者的角度来说,我都不该理解他的选择。但我真的知道,他小时候生活在一所教会管理下的孤儿院,孤儿们当然会安排圣诞庆祝,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表演给募捐的善人以及可能收养孩子的富人们看,所以那是一首好歌,男童可以展示他纯真透彻的嗓音,那种才能如果得到赏识就能拿到更多机会。只不过表演什么的一定没有汤盆子的份儿,谁都知道他是一直在侮辱中长到十一岁,才被邓布利多领到了霍格沃茨,或者说很不幸地是由邓布利多来引领他接触了魔法世界。
我尽量不要表露出丝毫的同情,“我喜欢,你唱得很有力度。”
这大概是汤盆子第一次主动和我谈他的过去,那个比征服世界更早的少年时代,也是他最想放弃的堪称屈辱的一段生活。
我想,他是在提醒我,他知道我梦到了伍德先生,还有我仍然是伍德太太的那个时代。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每一次我想要怜惜他爱他的时候,他就会用刻薄的残酷让我看他的本质仍然是魔王!
我再一次开始躲避汤盆子。我对自己说这不算躲避,是救世主那边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虽然我不好奇三个小格兰芬多傻瓜的冒险,但是我想亲眼看看龙蛋,看看斯内普被烧袍子,看看那件水银色的隐身衣,或者去照照厄里斯魔镜,有机会的话再摸摸那颗红色的贤者之石。
汤盆子忍住了不高兴,在我去看魁地奇的时候,他虎着脸要求我,“你必须保证不是去缅怀伍德或者别的什么男人!”
我请诺丽斯夫人领着我去海格的小屋踩点的时候,他挂在在我的袍子上不撒手,他说,“我也要看!龙蛋!幼龙!傻瓜波特!你不能丢下我!”
真正开始夜游活动之后,我才发现这真是个体力活儿,即使有诺丽斯夫人领路,我还是进展缓慢,别说摸去拜一拜守门的三头犬路威,就是禁林也是到了十一月下旬,我咬牙放弃了一次霍格莫德周末养精蓄锐,结果去了没走两步便累得不行,回来后更是觉得一身都痛,到星期一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来势汹汹的感冒把我击倒了,我又请了假在寝室里休息,一边灌着艾莉帮忙从庞弗雷夫人那里拿到的感冒药,一边哀嚎没有完成观赏目标,我挨着叫唤龙蛋、独角兽、隐身衣、魔镜、贤者之石、三头犬……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渴望观看救世主的冒险,只是不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平静地长久地面对汤盆子。
汤盆子终于说,“休息!你需要休息!如果你一直生病就什么都别想看了!”
我故意瘪瘪嘴,“汤盆子,你在教训我吗?作为人生的前辈?还是从来不生病的猫?真是!你变得不可爱了!”
“所以你决定不爱我了?”汤盆子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问我,“除了觉得我不可爱了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是不是你现在觉得救世主比较好玩了?于是你要丢开我去喜欢……”
我想他确实是知道了,“说什么傻话!我只是有点好奇!”虽然不知道他猜到了多少,我还是无法对他说实话,“你看,海格有一个龙蛋,很有可能孵出和玛莉一样的龙……”
汤盆子继续盯紧我,“你以为能随便弄到的龙蛋有多珍贵?唤醒血统的古代龙族是很骄傲的,你想被玛莉扇飞吗?”
那确实是很危险,我赶紧换说词,“独角兽呢?除了血,还有肉和骨,特别是那条角,你能看到它们就这么浪费了吗?”
汤盆子不为利益所动,“这话斯内普爱听,可我要说,你没法和邓布利多抢到口的资源费,除非你觉得自己能战胜他。”
我当然不能,所以还得换,“隐身衣!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个!你现在是猫已经够来去自由了!但是请想想那个波特家的传家宝,以后要看就没这么好机会了!”
汤盆子的表情有点扭曲,“你这个连夜游的体力都不够的笨蛋给我老实一点养病啊!”
他分明是恼羞成怒,我觉得机会不错,继续鼓吹,“想想魔镜,妖精造的,靠邓布利多的面子才借到的,错过这次就再也见不到了啊!贤者之石,法国人勒梅炼出来的,哪怕这个有可能被邓布利多换成假的,也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看到的好东西啊!你就不能体谅我的好奇心吗?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像你见过很多好玩意儿啦,我没法漠视自己身边的这么一堆珍稀道具,就算不能拥有让我摸一摸看一看也是好的啊!”
汤盆子炸毛了,“觉醒龙族血统的是玛莉不是你啊!”
我很高兴又被我带开了话头,他不再纠结探寻爱与不爱的原因,“那又怎么样?!都说我只是想看一看摸一摸,我没想收拢起来归自己啊!”
“你这个没体力又没脑子的笨女人!”汤盆子发出了久违的怒吼,“隐身衣什么的!能有直接撕开空间好用吗?!那种迷惑效果的魔镜你妹妹一天能造八个!!贤者之石,又不是只要法国人造了,你家的老祖宗帕拉塞尔斯也造过,而且你已经摸过了看过了!!”
我不生气,我觉得那个称呼很亲切,“不可能!”
“尤兰达的魔杖是世代相传的,我确认过了,那就是可以化为长剑的贤者之石!”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我这次是真的凌乱了,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那可是贤者之石啊!我怎么完全没有感觉到它的神奇?!”
汤盆子气鼓鼓地背过脸去不看我,“因为你是笨女人!”
我不信我真的笨到这种地步,就算我一度失去魔力,我也不可能迟钝到连贤者之石摆在我眼前都毫无感觉。
“证据就是,隐身衣是邓布利多给救世主的圣诞礼物,你想看的那堆东西,现在根本看不到,至少等圣诞假期过后,它们才会摆在霍格沃茨里!”
……好吧,我是笨蛋,我真的忘了隐身衣是波特的圣诞礼物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