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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嫁?受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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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代嫁?受袭?
春天,总是一个令人遐想的季节。
身穿大红色喜服,蒙着红盖头,聂瑶安静地坐在喜房里,外面的吹打喧闹似乎与她无关。檀香幽幽地扑鼻而来,她直挺挺的身子幽幽地倒向左边,撞到床杆时的钝感立刻将她惊醒,她下意识地抓起腰间那块血红色的云纹环佩,吁出一口气。
这是这场婚礼中最重要的信物,价值不菲。
“小!白!”
从牙缝里清晰地挤出了两个字眼,凝神聚意后“唰”地一声,她将头顶的凤冠打落在大红色的鸳床上,垂放下了鲜红色的薄纱床幔,快速做好了逃跑前的一切工作。
“死小白死小白死小白死小白……”聂瑶终于把心里念叨了整个上午的话倾倒出来,踮起脚尖凑近大门,外面人声鼎沸,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吹吹打打好不开心。
看来这豫州城首富的气派果然不凡,不过刚才不小心睡过去了,自己要是再不走就真的没机会再走了。
君府的围墙很高,聂瑶身上穿着那套喜服有些累赘,但她还是按照第二套计划将九爪钩抛了上去,借力爬上高墙,好不容易站到了最顶端,君府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新娘子落跑了……”
聂瑶的小心肝一个颤抖便从高高的围墙上跌了下来,屁股先着的地面,之后剧疼便传遍了全身,但她神智还算清明,七手八脚地站起后就发足狂奔。
她知道不消一个时辰,君府的护院家丁以及豫州城的衙差就会把整个豫州都给翻遍,即使有手下的人做掩护,自己也必须赶快离开。
奔跑中,聂瑶咬牙切齿地依旧诅咒着小白,这个已和自己搭档十二年,答应这次帮她从代嫁风波中救走的混蛋。
这个事情还得从半个月之前说起,豫州城首富君万两家的独子身染重病,医师们束手无策,百般无奈之下君老爷决定给自己儿子娶个媳妇冲喜。
谁都明白,也许新娘没过门,新郎就会归天,所以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嫁过去,最后君老爷找到了家境贫寒的宋雕家。
宋雕视赌如命,几年内已败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还在外面欠下了几千两的赌债,整天东躲西藏地回不了家。
他为人虽然糊涂,却生了个善良聪明又漂亮的女儿宋梦熏,在豫州城里她也算是小有名气。
宋梦熏今年刚刚及笄,很多爱慕的人都想上门提亲,可碍于她父亲以及她家中的巨额赌债而望而却步。
君老爷拿到了宋梦熏的生辰八字,核对一番后得出佳偶天成的结论,于是果断地出面,不但答应宋雕帮他还了所有的赌债,还送上万两的聘礼。
对于宋雕来说,这等于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他哪里还会不同意?于是满口答应,签下了婚约,三日后让君优月和宋梦熏两人成婚。
自古婚姻大事基本遵照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常女儿家面对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但是,宋梦熏得知后虽然没有严词拒绝,但也表现得和平常无甚两样,淡定如初。
聂瑶本是豫州城里的女混混,宋梦熏找到她的时候那场婚礼已经传遍了整个豫州城,聂瑶当然不会不知道。
宋梦熏表现得楚楚可怜,聂瑶虽然心存些许的同情也没有脑子发热地满口答应代嫁,只是循例问了个问题:“宋姑娘,你不愿意嫁去君家是否因为怕给从未谋面的丈夫守一辈子活寡?”
宋梦熏擦干眼角的泪水,摇头:“我只是不想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货物一样卖了而已。”
聂瑶没有说话,宋梦熏拉住了她的手,眼神诚挚:“聂姑娘,我知道你们在这一带很有势力,听人说你也曾为其他姑娘代嫁过,最后都逃脱了。求你帮我一次吧,求你。”
“宋姑娘,你似乎忘了,这次你的夫家是豫州城的首富,势力比我们大得多。我们这些做混混的,只要保证一日三餐就足够了,这种潜在风险巨大的事,少惹一件是一件。”
宋梦熏秀眉紧蹙,羽睫微垂时有些失神,不过很快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叠银票:“聂姑娘,这里是我从父亲那里偷偷拿出来的聘礼钱,本只想不让他再去烂赌,但是现在都给你。求你可怜我,为我冒一次险,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找你们的。”
聂瑶身后的那些人都睁大了眼睛,倒抽了口冷气,盯着那叠银票连眼睛也不眨了。
聂瑶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接过银票纳入了怀里:“是啊是啊,我这人就是菩萨心肠,看到人受欺负就想去帮一把,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再推辞了。好了,这事就包给我吧,你带着行李快快离开豫州城吧。”
聂瑶眉开眼笑的,宋梦熏闻言也露出了见到他们后第一个微笑:“那就有劳姑娘了。”
宋梦熏走后,聂瑶收了笑容,站到一群人的面前:“小白呢?”
“白哥说他有事,聂姐,没关系,你做的决定白哥哪一次反对过?不过是一次代嫁,到时候让白哥救你出来,我们在外面接应,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难不倒我们的。”
聂瑶点点头,将怀中的银票一张张地分给了手下的人。
可是,出嫁的这天吉时到了,小白的人影还是没见到,无奈之下聂瑶只能吩咐了手下人看到小白就通知他,之后单独上花轿,她希望小白可以准时出现在喜房把她领走。
然而,最后的希望还是落空了,她只能笨拙地开始自己的逃婚计划。
为了给宋梦熏制造离开的时间,她和自己手下的一班弟兄还得在豫州城里当诱饵,吸引君府的注意。
此刻,她坐在破庙的台阶上,有两个片段一直萦绕在脑海。
首先是代嫁前一天某个身怀六甲的陌生华衣女子在豫州城街市上和自己猛撞一下,聂瑶跌倒的刹那看到了女子那绝美的容颜和她犀利的眼神,印象深刻;另一个则是相互扶持十二年的小白指着自己鼻子说了句‘你太让我失望了!’后消失不见的事情。
这两个片段明明无甚联系,可聂瑶就是忍不住记起它们,当场聂瑶的胸口就像被堵了巨石。
“人间处处有是非,不就是让你不要多管闲事嘛?!以前踢寡妇门,刨户坟,骂聋子,卷哑巴,打小孩,调戏老太太,什么坏事没做过?现在让你帮我代嫁你不干,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管闲事当英雄,留我一人在这里,你至于吗?!”
聂瑶觉得怄气极了。
“可恶!讨厌!郁闷!我恨!”聂瑶抬脚重重地踢向庙里的廊柱。
转眼间,外面马蹄声汹汹传来,聂瑶定了定焦躁的心绪,难道君府的人马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她观察了一下,这周围除了一座废庙外别无他物,仅自己的脑瓜子和腿脚功夫是怎么也逃不出去的,她心想着要不投降为上,到时候再找机会溜走?
大街上到处有我们的人,通个消息不会不知道我被抓进君府了。自己出了那么大的事,小白总不会不管我了吧?
“交出来!”
双手刚刚举过头顶,一把钢刀已粗鲁地横在聂瑶身前,止住了她所有的行动。
她暗暗惊叹和庆幸,举刀男子的尺寸把握得很好,不然差一分,自己便已经被他劈成两半了。
忽然涌进的这批劲装黑衣人,聂瑶扫了扫,瞳孔紧缩了一下,这些人……除了最首位还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其他来者都是些精壮人士,气势强硬,训练有素,似乎不像是秦府中的护院和家丁啊?他们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聂瑶看着那把锋利的刀,摇头:“……什么东西?”
举刀男子眼神瞬间一敛,他身后左右的护卫便齐刷刷地冲入了破庙。翻,踢,砸,捣,弄……一连串的动作破坏力极强,这其中,举刀男子凶悍的眼神始终锁在聂瑶身上,让她心惊胆颤。
不消一刻,那群破坏狂便潮水般涌出:“头,没有搜到需要的东西。”
“快说,东西在哪里?!”举刀男子身材高大,是个强硬派的男子,此刻显然不耐烦了,恶狠狠地出言,“不然我一刀削了你!”
聂瑶只觉颈间一凉,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话语正蜿蜒而下,先麻后痛,意识到是什么后她有些生气。
“你们这群人脑子有毛病吧?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却大批人马杀到这里问我要东西,你们要找东西我都不知道,拿什么给你们?再说,我也是刚刚才进庙里休息的,本来就打算束手就擒,你们要砸菩萨神像也算了,凭什么现在连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都要欺负?!你看,你们看,从小到大我就没被刀砍过,现在居然划了那么大口子,还流了那么多血,凭什么阿?到底凭什么阿?你们有没有道理可讲的?”
手指上尽是自己粘湿的血红,聂瑶越想越委屈,举刀男子却依旧一副关我何事的表情:“丑丫头,我没空和你玩!现在我们要取的是一张羊皮纸,识相地就快点交出来,还可以保你全尸!”
“玩?保我全尸?”聂瑶瞪着他,心想这真是最好听的笑话了,一会脸上也跟着笑起来了,“大侠,真是好玩啊!那我劳求尊驾你快点把我劈成九九八十一片吧,死都死了,要完整的干嘛?我最讨厌跟一般人一样了,粉身碎骨我愿意!血流成河我喜欢!”
聂瑶想自己肯定是疯了,被连串的事情和这群疯子给弄晕弄疯的,一口气吼出来后心是又松又紧,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你!……”举刀男子也开始瞪聂瑶,“那我就成全你!”他大吼出声时手已举起,聂瑶心想,小白不在,这次自己真的必死无疑了。
“秦衍。”
刀锋疾过,只有几缕青丝落地。
睫毛颤抖,聂瑶睁眼,发现骑马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然下马,面色冷峻地踱到举刀男子身旁。与举刀男子阎罗气质不同的是,举手投足间,他倒是有种谦谦君子的风度。
聂瑶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第六感告诉她,今天自己的小命就在这小子身上了。
“少主。”名唤秦衍的举刀男子看了看聂瑶又望了望年轻男子。
“先留她一命。”
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隐隐透着一股威严,换来秦衍很不情愿的一句“是,少主”。
男子微微颔首,温和中隐含着霸气。
他慢慢踱步后停在白刃中段,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差点取聂瑶小命的刀片,移开。
聂瑶仍不敢放松,注视着男子的每举每动,直到他看向聂瑶,垂首间眸中溢出清冷的流光,她不自觉地低头。
男子忽然靠近她,聂瑶不自觉地往后退几步,却没想到被他的手捉住,挣脱不开。
“你干嘛?!”
聂瑶目视着男子,他没发话,长睫毛下的眼睛依旧闪动着滢亮的流光,却是平静淡漠没有温度可言。
她挣了挣,男子依旧不放手,对峙稍许后他忽然抬起右手,在聂瑶狐疑的神色下不急不徐地将一方手帕按向她的伤口,动作温柔而轻缓。
如果不是今天的场面实在有些剑拔弩张,聂瑶想自己一定会被这个男子此刻的温柔给蛊惑的。
“血止住了,你自己按住吧?”
“哦。”聂瑶怔怔地应他,忽然有些赧然。仔细分辨,其实他的话语声中的确是有丝温柔的,聂瑶按住柔软的手帕的时候他也放开了对她的禁锢。“谢谢。”聂瑶礼貌地道谢,明明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但此刻居然希望将他们割裂。
“聂瑶?”
“嗯?”男子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聂瑶发现应答间他又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她忙后退,恍然清醒,刚才一定是中计了,传说中美人计或者其他什么计。
“认识这个人吗?”
男子发问的时候已有黑衣劲装人士拿着图纸迫聂瑶看上面的画像,动作很是粗鲁。聂瑶匆匆一瞥,已得出“那画像人的画技实在有限”的结论,她想,真实中的小白可帅气多了。
“认识吗?”男子再次逼问,可问就问喽,为什么一直要向我靠近阿?聂瑶郁闷中后退……
“认识是认识啊,小白嘛,他是我十二年前收养的弟弟。可你们又是什么人阿?为什么要找他?”
“你几岁了?”
他怎么还进?!聂瑶继续后退……
“十九。”聂瑶顿了顿,发现他一直在忽视自己的问题,忍不住道,“你不回答我问的问题可以。但能不能不要一直向我靠近?!”
“哦。”他应答,“现在还不行。他几岁了?”
“这个你应该问他好不好?十二年前他被我捡到的时候就是个孤儿了,体质虚弱得像个三四岁的小娃子,问过他他也不说,兴许如今他比我还大呢?”
“原来如此……”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靠近,聂瑶必须时刻后退与他之间保持个安全距离,“那这十二年来,你是他唯一有密切联系的人,是吗?”
“这个当然!”聂瑶有些自豪,他可是我一把拉扯大的,忽然发现不对,猛然推开身前越来越靠近的某人,“你不要太过分了!做什么一定要靠那么近?!”
话音刚落,男子步伐不但丝毫未退反而借力将聂瑶推了一把,聂瑶只觉整个身子撞到了石壁,后脑勺处没有如预料中地砸到硬物。
“你没事吧?”
温柔的话语。他还有脸问?拿手背帮我顶着有什么用,还不是你推的我?聂瑶瞪他:“你们真的……真没一个好东西……现在我没地方退了……你满意了吧,还有问题吗?”
“有。”他捉住聂瑶手腕。男子的身高比聂瑶高出许多,如此近的距离聂瑶只能选择盯着他握着的手的地方:“这位大侠,放开行吗?你要问就问吧,干什么非靠我那么近?”面对男子的强势,聂瑶越来越觉得自己申诉无力。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看清你的眼睛,它们能告诉我你的话里有几分可信。”
男子的鼻息近在咫尺,聂瑶翻白眼,心想,不知道你有没有从我眼睛里看到不屑的意思。
“公子……”聂瑶扬笑,温柔出言,“速战速决吧?”感受到男子的气息稍许有些波动,聂瑶继续星眸含醉。男子恢复了清冽的气质,道:“最后一次你见到小白是什么时候?”
“四天前的午时。”
想起当日的情景,聂瑶有些忐忑。这几天小白弟弟又到哪去了?惹的这帮疯子又是何方神圣?正思考着,手腕处的力道在听到答案后消失了,男子逆着阳光一步一步地后退,一字一顿:“那我们就脱衣服吧。一件,一件地来。”
男子说得人畜无害,聂瑶惊叫出声:“喂!”双手立刻环胸,聂瑶惊疑不定,警惕着那一群男人。你他奶奶的,不带这么耍人的!
男子的嘴角却残忍地扬起了一个浅浅的不屑弧度,在聂瑶眼中,却刺目无比。
“怎么?”秦衍此时奸笑着跨前一步,“丑丫头需要我帮忙吗?”也不待聂瑶答应,他便三步做两步来到眼前,粗鲁地开始撕扯聂瑶衣物。无论聂瑶如何拳打脚踢都像是打在了钢铁上,对他毫无作用可言,而那个真正的祸首,却站在人群外,目光带着穿透力。
眼见外衣已经被他扒下,聂瑶趁秦衍扯自己头发的当口狠狠咬下一口,在秦衍的痛叫声中聂瑶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却依旧不肯松口。
“头——头——”
聂瑶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心里却觉得很可笑,这世界真他妈弱肉强食。
“你给我松开,丑丫头,松开!”在秦衍的几只拳头下,聂瑶身子飞起,牙齿被迫脱离了那一团让她作呕的血肉。
“喀咯——喀咯——砰——”
没想到他这拳的冲力那么强劲,聂瑶身子直直地撞向庙门,庙门却先聂瑶一步支离破碎。
“咳咳……”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聂瑶蜷缩着慢慢爬起,擦掉嘴角的血色,挑衅地看着那么濒临暴怒的人:“大块头,原来传说没有骗人,人的肉和血果然都是臭的……”
“活得不耐烦了你!”秦衍抬起一飞脚,聂瑶腹部剧痛,这次不知又撞上什么事物。直觉嘴巴温甜,一团腥红已喷洒在清冷的地面上。脑袋又疼又晕,视野模糊中似乎看见一大群人冲进了庙门。
随着那道豹纹履靴踩近,那个带着微微磁性的清冽男声出现:“没想到,事情开始变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