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许来生（GL）》尾行的竹子

84、有情无情

　　“姑娘，你这般不吃东西，却是不好的。”
　　允逸在房中一动不动地躺了一整日，期间店小二有进来送饭，却又原封不动地拿了出去。最后陆吾亲自来了。
　　允逸没有回答——事实上，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仿佛已痴了一般，只怕连他进来了也不知道。
　　陆吾叹了口气：“姑娘何故自暴自弃？就算要杀在下，也该养足了精神才是。”
　　允逸一动不动，对他的劝解充耳不闻。
　　“姑娘……”陆吾并不擅长劝解与安慰，尤其是对女人：“究竟怎样，你才肯吃东西？”
　　“她不过是个魂体，七日之内就要消散，先生又何必为她费心。”身后传来离朱淡淡的声音。
　　陆吾分明看到，听到离朱的声音后，允逸的眼睛动了动。他心念一转，道：“看姑娘的样子，似是认识离朱姑娘？”
　　允逸的眼睛缓缓眨动一下，眼中却流露出深沉的悲伤来。
　　陆吾心中有了数，向离朱道：“她不肯吃东西，你劝劝她罢，再这样下去是不成的。”
　　离朱瞥她一眼，却淡淡地道：“她成与不成，于我何干？”
　　陆吾诧异地抬了抬眉，就听允逸艰涩地笑了起来：“不错，允逸是死是活，与离朱何干！”
　　见她终于肯说话，陆吾松了口气，向离朱使了个眼色，便退出了客房。离朱的目光落在已经有些冷的羹汤上，不带感情地道：“你已活不过几日，这般要死要活的，是要做给谁看？”
　　允逸垂下眼，淡淡地道：“允逸既是要死，吃与不吃，都是一样，就不劳姑娘挂心了。”
　　“你以为我想关心你？”
　　允逸紧抿着唇，生怕一个不注意，便会哭出来。耳中听到衣袂身响，却是离朱端着那碗羹汤在床边坐了下来。允逸抬头一看，便吓了一跳：“你……你……”
　　“你是要自己吃，还是要我来喂？”离朱冷冷地道。
　　允逸呆了呆，忙抢过了碗，舀了汤便要往嘴里送。可是她身上有伤，又几日不曾进食，手上抖得厉害，怎么也无法将汤匙放进口中，却星星点点地洒了一被子。她紧张得要去舀第二口汤，却感手上一热，已被离朱握住了手，将汤碗抢了去。
　　允逸还在回味方才那一下接触，离朱一舀了汤，送到她嘴边来。她彻底呆住了，也忘记了张嘴，直到离朱的目光渐趋冰冷，才语无伦次地道：“你、你为、为什么……”
　　“张嘴。”离朱冷冷地命令。
　　允逸下意识地张开嘴，含下了那口汤——她可以肯定，这是她所喝过的，最美味的羹汤，比狄曲那些加了仙家材料的羹汤还美味上千百倍！
　　又是一口汤送了过来，她咬住了汤匙，怔怔地出神，既而泪水爬上眼眶，顺颊而下，滑落在汤碗里。
　　离朱皱眉看着汤碗中犹自未平的涟漪，面色渐渐缓和下来：“你哭什么？”
　　允逸忽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离朱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手，没让羹汤彻底洒了。正要责问，就感到怀中一热，允逸竟整个人贴了过来，将额头靠在她的肩上。离朱身子一僵，下意识地便想将她推开，却最终缓下了僵硬的背，将汤匙放进碗里，勉强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
　　仿佛能感受到这句话里的关怀之意，允逸心中的酸涩之感再也难以抑制。她不敢抱离朱，只能紧紧地抓着她的袖子，断断续续地道：“让……让我靠一……一会就好了……”
　　感到肩膀的湿热渐渐扩大，离朱蹙紧了眉，一时沉默下来。
　　许久许久，允逸像是发泄得够了，直起身子，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眉眼间的悲意仍未能消散。离朱只觉得她那通红的眼睛刺眼之极，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接下了允逸长长睫毛上的一小颗泪珠，在她吃惊地回望时，她淡淡地道：“哭够了么？”
　　“嗯……”允逸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忽道：“答应我。”
　　“什么？”
　　“……不要轻易地爱上一个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无论是允逸还是陆吾……因为他们能带给你的，只有伤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离朱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站起身道：“汤冷了，我拿去热一下。”
　　“不必了，”允逸接过汤碗，一口喝了个底朝天，向离朱展颜一笑：“我忽然觉得饿了呢。”
　　之后，允逸便开始按时吃东西，也配合着陆吾的治疗，再不提要杀他的事。
　　陆吾仿佛对她抱有极大的兴趣，总是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来历，以及要杀他的理由。有时候允逸会随口胡诌几句应付他，有时候则连敷衍的兴趣都没有，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任他巧舌如簧，也不说半个字。
　　在胸口的伤迅速复原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体内生命的日渐流逝，正如她在太一宗度过的最后那段日子，几乎每一刻，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衰弱。
　　离朱说魂体只能维持七日，所以，她的大限就要到了吧。
　　自那日之后，离朱便没有再出现在她房中。偶然在房外遇上，也只是点头便过，仍是那般的冷淡，唯一的不同，便是少了敌意。
　　这一日，她正站在客栈外对着落山的夕阳发呆，那种沉暮的感觉感染了她，她仿佛能预感到，这便是她的最后一日了。
　　脚步声响起，允逸不必回头，便能知道那是陆吾。
　　“外头风大，姑娘还是进去吧。”陆吾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宽和。
　　“陆吾，你说夕阳落下，明日升起来的，还是同一轮太阳么？”允逸幽幽问道。
　　陆吾略一思索，道：“姑娘莫要多想了，不论是与不是，太阳终究会升起，正如人永世轮回一般。”
　　“永世轮回？”允逸自嘲一笑：“陆吾，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么？”
　　“姑娘愿意说么？”
　　“今日我便告诉你，我的来历……我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小受连续受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