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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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萧瑟，草木摇落，枯枝遍地，亡花纷飞。昔日蜀道行与爱女隐居之地，如今却已是一片破败荒芜，
早已无人居住的小屋前有两道人影蹲坐，正往一处小土丘上撒着泥土，土丘旁靠着一个裹着黑色襁褓的婴儿。其中一名套着蓝色兜帽的男子明明面无表情，却能让人感受到无限的凄凉哀恸。而另一人已化去向来不离身的羽扇，一边撒着土，一边拍着身边人的肩，蠕动着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安慰之言。
当疏楼龙宿和佛剑分说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土，一掊掊洒向大地，如同已似云烟般散去的过往，从指间缓缓滑落，自此之后，江湖之中再不会有柳湘音，也不会再有侠刀蜀道行。想到这儿，往事不由得从记忆最深处回溯而来。原来，那些本以为早已淡忘的人或事，不过是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等待他来到某一个时刻亦或某一处地点时，喷涌而出。
蜀道行见坟填得差不多了，便举刀削了块墓碑形状的石块，用他曾经爱护不已的佩刀，以刀气专心致志地在石块上刻着字，丝毫没有在意两个大活人的出现。那一笔一划，一字一顿，仿佛就此刻下一生，
幽无路站起身来，目光扫向来者，在刹那的眼神交汇后，嘴唇微动，传音道：“请两位莫要打扰，就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闻言，两名才高智绝之人哪还会猜不到发生了何事，俱都低声叹息，各自静立。
此时，蜀道行已将墓碑刻好，竖在了土堆之前。“湘儿，你生时，我不能护你周全，如今为父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悲哀之语，心痛之人，此时的侠刀只是一名父亲，也只想做一名父亲。他，已不愿再为侠。
看了眼墓旁襁褓，蜀道行眼神复杂，片刻后道：“这是湘儿在我外出查探时诞下的孩儿，她想带着这孩子离开…我不知该如何处理，便交予两位了。”随即，似是不忍爱女血脉未来必死的命运，蜀道行闭了眼，倚在了墓碑边。而龙宿佛剑此时才注意到那隐在土丘旁，由始至终未闻其声的婴儿。
“嗯~据吾所知，邪之子尚未到出世之时，莫非是察觉到了危险，故而不顾自身状况强行提前诞生？再加上此时的一声不发，吾该说真不愧是令嗜血一族寄予厚望的邪之子吗！”
“邪之子危害甚大，留之不得！”佛剑语气坚定，一如众人所料的毫无转圜余地。
正当佛剑打算上前之时，突然耳闻一声“不可啊！”，抬眼就见幽无路并指为掌向蜀道行探去，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只不知何时举起的手，已然毫不留情的拍在了胸前。
幽无路急忙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伸手探脉，随即面色一变道：“心脉俱碎，回天乏术。蜀道行，你这又是何苦！”看着眼前人嘴角那触目惊心的鲜红，幽无路语带自责道：“若我能早些赶到…”
“此事与你无关，我只是累了…能有湘儿陪伴，想必我以后的生活，会是很平静的安宁幸福…”言罢，一代侠刀，武痴最强的传人，终是带着释然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幽无路轻叹一声，低语道：“我相信一定会的。”
荒山冷风，无言倒落尘埃的躯体，夜，凉得令人心寒。墓碑之上，原本因蜀道行的倚靠而被遮住的地方，赫然露出了苍凉遒劲的“蜀道行”三字，竟是早已为自己定好的结局。
此时，一阵恶风挟带一道飘忽身影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感叹于一代绝世刀者之死的三人一时不备，竟来不及阻挡，与来者错身而过。待三人反应过来时，那道高傲凛然的身影怀中已多了一个襁褓。
“嗯~想必阁下便是鼎鼎大名的阇皇西蒙了。”龙宿华扇掩面，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道算计的光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嗜血族王者。“果然是一派王者气度。”
“好说了，你们亦是不差，两柄绝世名锋，再加上…”西蒙侧身望向已恢复一脸平静的幽无路，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好久不见了，乐者。”说着竟是向幽无路微微欠了欠身，态度礼遇地令人诧异。
“哈！堂堂阇皇驾临，幽无路有失远迎已是不该，如今阇皇如此做派，实在让我这小小乐师惶恐之至啊！”幽无路放下蜀道行，化出羽扇，悠悠摇着，姿态毫无敬意惶恐可言。
“怎会？昔日父皇对我谆谆教导，殷殷嘱托，面对先生一定要多加礼遇，决不可失了礼数，毕竟，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西蒙能有今日成就，还要多谢先生昔日之助啊！”西蒙犹自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诡秘表情，煞有其事道。
听着如此明显的挑拨之语，被挑起了被坑往事的幽无路怒极反笑，忽而缓和了表情，露出一脸的温和慈爱，对着西蒙笑道：“既然你听你那名智计无双的父亲提起过我，那你就该知道，惹怒我，有多么的不智！”如同对自家不听话的调皮孩子的殷切教诲，幽无路叹了口气又道：“别忘记了，我当初答应帮你们一次，并承诺从此不再过问嗜血族之事，是建立在阇城放过血堡一脉，并且不再找教父麻烦的前提之下。但，此前你以血堡旧部威胁教父之事，好像已经违反了这一约定了…哎呀呀~亲爱的小西蒙，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眸光流转，幽无路似是极为困扰，满脸无奈地摇头叹息。
在听到“亲爱的小西蒙”几字便忍不住眉头微皱的西蒙此时眼眸愈发深沉，父皇临终前对自己的提醒言犹在耳，面前的这个人，绝非易于之辈。虽是心中不忿，但如今计划已到关键时期，万万不可在此时出现变数。扫了眼怀中邪之子，西蒙不禁有些焦急，如今邪之子的状况不可谓不坏，思绪急转之间，西蒙心下已有定计。‘只要邪之子能顺利成长，一时的言语失利又有何妨，更何况，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生根发芽之日便指日可待…’
“乐者言重了，教父可是我阇城贵宾，我怎敢无礼，想必其中定有误会。再者，父皇当年即已下令让教父离开，西蒙身为人子，又岂敢不尊父皇之意”
“如此，甚好。”幽无路看着西蒙，突然转身对着另外两位听了许久机锋的先天淡笑道：“好了，话已说完，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接下来便交给两位吧。”顶着佛剑与龙宿自方才起就一直注视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幽无路看似毫无压力的走向了蜀道行。随手摄了根略粗的枯枝，便自顾自在柳湘音坟边挖起坑来。
见得幽无路举动，西蒙知他暂时不会与自己为敌，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剩下两人的身上。
而佛剑与龙宿在刚才对谈之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截住了西蒙的退路。
知两人能为莫测，西蒙不敢轻忽，将邪之子负于身后，西蒙露出狰狞的嗜血之貌，傲然道：“让我一观中原三教顶峰之能为吧！”
明白今日绝不能让西蒙带走邪之子，佛剑佛牒出鞘，吟道：“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随之，肃杀之气顿起。
龙宿亦是现出紫龙，叹道：“无关立场，龙宿对汝之城府能为甚为感佩。但是考虑立场之后，龙宿还是要选择如此…哈！高手之决，华丽的一招如何？”
“嗯~”似是回应，被两人夹在中间的西蒙凝神以待。
冷风暮夜，紧逼的气氛，最顶尖的三名高手，生死，成败，只在呼吸之间。突然，三条身影同时一动，皆是极招上手。龙宿紫龙吐星芒，直指西蒙心脏，佛牒圣光闪耀，直取西蒙背负之子。两人皆是当世顶尖高手，西蒙又要分神护住邪之子，一时之间竟是分身乏术。眼见危机来到，西蒙心一横，勉强侧身避过要害强受了紫龙一剑，同时拼尽全力接了佛牒的清圣剑气。
待三人交错而过之时，西蒙已腾空而立，自伤口涌出的鲜血在片刻后便已渐渐回流。怀抱邪之子，受伤的西蒙依旧不改高傲，“龙宿，佛剑，西蒙领教了，哈哈哈…”一阵笑声过后，场中已不见西蒙踪影。
佛牒入鞘，紫龙在一阵内力激荡震开沾上的血迹后亦被收回。疏楼龙宿重新化出紫龙扇，悠然摇道：“在今日之前如果有人对吾说，有人能受龙宿与佛剑联手一击而不死，吾会笑他痴人说梦。”
“王者自是不凡。”佛剑语带忧虑道：“只是此次未能阻止西蒙带走邪之子，恐怕中原武林将有一场大难了。”
“哎呀~邪之子要成气候尚需时间，现在的重点是阇皇西蒙。能受吾紫龙一剑而恍若无事，看来对付西蒙需要用不同的方式，此事该与剑子商议。现在，先安葬蜀道行再说吧。”说着，龙宿转身欲行，却在脚步踏出时忽然一顿，略带讶然道：“咦~看来已经用不上我们两人了。”
紫龙扇所指之处，幽无路正站起身拍了拍手，散去手上尘土，又弹去衣上灰迹。瞥见两人目光，幽无路化出羽扇道：“蜀道行既已下葬，我就先行告辞了。”
“咦~这位幽无路先生稍待，吾方才听汝与西蒙之言，似是与阇城有所关联，龙宿对此事颇有兴趣，不知先生可方便细说。”龙宿华扇半掩，似是无意道。
“嗯~倒也不是说不得。”幽无路知晓此事需得好好解释，否则日后必添无谓的麻烦，心下又给西蒙记了一笔。“当初我与教父交好，而西蒙的父亲勒森与教父分属两派，时有摩擦。后来教父被勒森算计，且因不再吸食人血而实力大减，血堡一脉遭到阇城围杀。我虽救得教父一命，却顾不上这许多人，教父又无法眼睁睁看着下属就此丧命。无奈之下，只得与勒森做了一笔交易。我保证我与教父从此不会再插手嗜血族之事，并答应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无条件帮勒森做一件事。而相对的，在我与教父不违约定的前提下，勒森承诺绝不伤害我们及血堡一脉的族人。虽知是与虎谋皮，但当时情况危急，我也只得答应下来。唉！说起来，此次中原嗜血之祸，也有我的一份因果。”
“哦~怎样说？”龙宿额首低眉，释出疑问道。
“哈！想到这里，吾不得不佩服勒森的算计，真是好一个‘无条件地做一件事’啊。”说到这里，幽无路不由一阵苦笑，“勒森让我为阇城弹奏一曲，还是极为特殊的安神曲，我虽讶异，却也并未多想，更因有言在先而不好拒绝。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一曲，让西蒙的不畏日光之身得以顺利形成。”看着面前神色微动的两人，幽无路继续道：“也不知勒森在哪里找到的方法，竟能以一族之血祭来造就一名不畏日光的嗜血强者。只是这方法风险甚大，成功几率至多只有四成，但若加上我灌注了特殊力量的安神曲，几率便至少能提高三成！”
“怪不得，西蒙会说你于他有大恩。嗯~只是不知接下来先生有何打算？”龙宿眸光微沉，似有所指。
“隐居这么多年，我实在不愿再插手江湖之事，此次若非因为这一段因果，再加上教父入世，我是绝不会出门的。不论如何，在与西蒙撕破脸皮前，我都不方便在明面上插手嗜血族之事，至少也要等到确认教父一脉的安全，此事我会尽力周旋。不过，相信待邪之子长成后，西蒙必会着手对付于我。”露出一抹讽刺笑容，幽无路恍若呢喃道：“而我难得被这般狠狠算计了一次，又岂会让那罪魁祸首得偿所愿！”
说罢，幽无路微微摇了摇头，似是要甩去那些令人不快的回忆。“两位，我尚有事待办，若无问题，便先行离开了，请。”
龙宿看了眼佛剑，见他无异议，便道：“先生之言令吾甚有所感，还望先生日后小心行事，万勿行差踏错。但愿下次见面，龙宿能有幸欣赏先生的绝世之曲。请了！”
此时，佛剑亦点头作别道：“请。”
“哈！总会有机会的。”听出到龙宿故作警告之语，幽无路一声轻笑，面上恍若未觉。最后看了一眼并立的两座坟堆，幽无路摇着羽扇，缓缓踏步而出，离开了这侠刀最终的结束之地。“幽幽人间路，百年岁月孤。世情参不透，痴狂又何如？”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龙宿羽扇微扬，对着始终沉默不言的佛剑道：“汝觉得此人之言是真是假？”
“方才西蒙言语之间确有挑拨之意，那幽无路所言亦无漏洞。但，事实真相如何，幽无路是否真是被无奈算计，他对阇城是否真有不满，对吾中原又是否真怀善意，在结果未出之前，一切皆是未知之数。”
“所以说，你不信他。”龙宿挑了挑眉，对此毫不意外。
“非也，只是吾认为在实情明朗之前需对此人抱有必要的警惕，毕竟世上从不缺表面良善背地险恶的阴谋者。”
“哈！不论真相如何，这天，都是要变了啊！”
阇城血印既破，末世血录开启，无止尽的血劫杀戮，灭绝希望的世界，是否真会诞生？
故事的中折，生命的起落，期待，感慨，未完的一章，总有新的接续
——霹雳劫后半册•末世录，即将开启！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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