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二) ...
-
第二天上课,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昨夜只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场梦。
其实,如果是梦也好。
见面,朱尼只是和往常一样对他微笑,和他打招呼。
有点迷茫,有点不自然。
欲言又止。
午后,天气转阴。
上课没有一丝的精神与活力,灵魂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与周公打茬儿了。
王熙宇的手机震动。
有短消息一则:对不起,昨天太激动了,我只是太想知道欧阳振华的下落了,请你原谅!
竟然有心道歉,王熙宇也给她做了回复:没关系,我可以体谅你!
朱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随着他简单的回复而落下。
昨天因为说了太多过分的话,以至于回去彻夜难眠,想当面道歉又怕遭到无情的拒绝,懦弱胆小的她唯一的选择就是通过现代的高科技手段来实现自己微不足道的歉意。早上的见面本是上天的怜悯为她创造了机会,可是看他满脸的疑惑,又把到了喉咙口的话活活咽下去,想想,唉,真是后悔莫及啊!
朱尼有些感动于他的大度。
窗外,微风卷落叶。
淅淅沥沥的下起细雨。
既而随风转变成大雨。
如那断线的珠子从天际中倾泻而下。
阳光大学四季如春。
翠绿的树叶在风雨中摇曳。
雨打树叶,油光滑亮。
在朱尼的心中,此刻的雨就犹如一支动人的交响曲。
下课的铃声对那些沉睡在课堂里已经流了一桶口水的同学来说,是一种幸福,一种期待。
三下五除二地擦拭着自己的杰作,竟然不觉尴尬。
现在的年轻人自尊心就是强!
“王熙宇,那个……哦,那个‘新生文艺汇演’就定在本周六晚上,你排练的怎么样了,最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也没怎么过问,实在不好意思啊!”
与王熙宇聊天,朱尼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手指相互扣着,摆弄着,还是有点紧张。
王熙宇好像是看出了一点什么,声音没像往日那样硬邦邦的可以砸死一个人,甚至还有一点温柔,一点磁性,他是可怜朱尼的:
“还好,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放心吧!更何况——这是我送给夏雪的歌。”
“那就好!”
朱尼轻吐了一口气。
嘴角浅浅的微笑,那是无声的祝福。
王氏别墅。
孤独的矗立在风雨中。
豪华,又略显苍凉单调。
“少爷,你回来啦!”
一进门,沈管家就毕恭毕敬的接过他手中的雨伞。
“你看看,你看看,全身都湿透了,先去吹吹。”
“知道了,沈伯,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沈管家脸上露出了淡淡地微笑。
额上的皱纹并没有背叛了他的年龄。他依旧是那样神采奕奕。
“少爷,今天太太打过电话了。”
“哦,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王熙宇漫不经心的问。
“没有,就叫你注意一下身体,晚上别熬夜了,等下,我叫小琴把燕窝送到你房间。”
“知道了,沈伯,以后不用和她汇报我的情况了,就说我一切都好,叫她老人家别太记挂了。”
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落寞,一种陌生。
“少爷——”
沈伯无奈的摇头。
“沈伯,我今天有点累了,先回房间去了。”
“那好,你先去休息吧。”
推开房门,把自己疲惫的身躯扔在了法国伊莎贝拉名床上。
思绪万千。
粉白色的天花板上,藏着的是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慢慢地,雾气朦胧了眼前。
好像遍布阴霾。
谢颖寒,他的母亲,那个被喻为外交界的一颗难得的璀璨明珠,曾经的他,是那样的崇拜她,可是,她却无情的伤了他幼小的心灵。
从来,他都认为她们之间的隔阂是因她的自私而起。
……
典型的法国式花园洋房。
墙面绕着随季节变幻色彩的蔓藤,外墙嵌着或黑或白或黄的各色鹅卵石,屋面为孟沙坡面式的,铺着红色的平板瓦,干净洗练而不落俗套。门窗采用弧拱及圆拱圈,立面腰线纵横鲜明。优雅的弧拱廊柱灵活地标示出曲线感。清水勾缝砖墙,缝道整齐。
厅里的布置颇为风雅,柚木地板、高级沙发,墙挂名贵的字画。
房子的女主人目露寒光,好像站在面前的是她前世的冤家。金边眼镜抵挡不住犀利的双眼,仿佛一把利刃能轻易将人的心脏刺穿,不费吹灰之力。
男孩从来都是怕她的眼睛的。
此时的他,低着头,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无奈,隐藏的是一种恐惧,潜在的是淡淡的哀伤。
所有的佣人都被“发配”出去,匿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他们母子。
好像一只温驯的羊与一只凶恶的狼的战场。
空气中渗透着危险的气息。
良久的沉默,单调的注视。
终于,女主人开口了——
“你告诉我,那个狐狸精到底是谁?!”
女主人好像已经有点愤怒,但是她尽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绝对的冷静。任何人都可以听出她对那个女孩的怨恨。
“妈咪!她不是狐狸精!她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
男孩尽力为女孩辩护着。事实上,她就是一个美丽且单纯善良的女孩。
“我在叫你告诉我她是谁?!我没叫你顶嘴!”
高贵的女主人是那专政霸道的女王,在她的人生法则里决不允许有反抗,别人无条件的顺从好像是她的专利。
“她叫夏雪。”
男孩始终没有与她对视。
在阵势上,他输了。
“夏雪?!一听就知道是只骚狐狸!这种贱女人凭什么要我拿钱给她治病?”
再也顾不得什么修养,女主人满嘴粗口,像个市井泼妇。有种逼人到绝境的趋势。
“妈咪,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只要你给我20万,这对你并不是一个大问题,我的父亲也绝对有这个能力负担起她的医疗费用的,就当是我求你了好吗?”
男孩看着她的母亲,深蓝色的眼睛显得是那样黯淡无光,忧郁的惹人怜悯。
“那你去找你父亲啊,要我拿钱为那贱人治病,等着下辈子吧!”
“我这样忍气吞声的向你请求,你怎么总是这个固执?难道你就那么讨厌雪吗?”
直到这一刻,他的语气还是那样低调,表情还是那样诚恳。
可是,这并不能使女主人有任何改变的意思,反而越来越霸道。
“我固执?熙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啊,和这种女人在一起,只会耽误你的大好前程,你知道吗?她和你在一起只是觊觎我们家的财产而已!”
“妈咪,她从没向我图过什么,就连这次跟你要钱,她都不知道,就当我……”
“你不用说了,就算她病死,我也不会拿出一分钱的!”
女主人残忍地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妈咪!”
他把手插进了淡黄色微卷的发堆里。
一脸的痛楚,无助。
闭目深思。
再次张开眼时,他的深蓝色眼睛已经散发出往日的迷人光彩了:
“好,我不靠你,我不信以我的能力不能为雪治病。”
女主人身体痉挛了一下,明显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只是个未谙事故的小毛孩。
“哼!挺有骨气的嘛!你信不信走出这个门,不出三天,你就会饿死!”
“好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决不会让你失望的,母亲!”
这一刻,他们是对立的,男孩子的眼里闪烁着自信。
“那我就期待你的成绩了。”她嘴角流露出一种轻蔑,“我告诉你,你只是一株在温室里长大的鲜花,永远经不起风吹雨打!”
话不投机半句多,男孩没有再给她回复,再多的语言都显得苍白,于是他转身离开了这个“温室”。
至此之后,他就没再踏进这个豪华的屋子。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现实,男孩根本没有应对的能力和容纳的时间。好几次他都想打退堂鼓,可是,每每想起他母亲那轻蔑的眼神和那句“你只是一株在温室里长大的鲜花,永远经不起风吹雨打!”他就强忍一切委屈。
毕竟,医院里的女孩是等不得他的呀!
20万,对于一个打零工的男孩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每天他都尽量节俭,吃特价面包,住10人一间的小屋子,到处零零散散的找事做,最主要的是,他必须要瞒住病床上的女孩,每次都要编一大堆荒唐的理由去骗女孩为什么会那么没精神。
女孩又怎么会不知道原因?看着男孩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看着他的憔悴,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流泪。
他们的爱情是无力的。
直到他的母亲再也不忍心看到他憔悴的样子,终于愿意出钱为夏雪治病,可是她的条件是不准男孩再见女孩一面。
那夜,男孩失眠了……
尽管女孩的再三央求,哭泣,可他还是妥协了……
记忆中,女孩的最后一句是“我恨你的自私!”
女孩因患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需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可男孩没有再如往常一样在病床边陪她度过那段难熬的岁月。他去了海南岛的一个地方,被他的母亲赐予了旅游的使命。
他一直以为手术会成功,病床上的女孩会重新变的阳光,那他做的一切都值得。
可是他错了,再见女孩,地点已经是在冰冷阴凉的“太平间”了。
女孩静静地躺着,冰冷的不再理会他的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嘶喊,或许,她真生气了吧!
他的母亲也只给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骨髓移植过程中出现排斥现象。
如同一箭射中了满怀期待的心,痛了,碎了……
他把一切都推在了他的母亲身上,他觉得女孩的离去都是因为她的自私。
于是,母子之情在一夜间被拍散,感情变的疏远,陌生……
……
闲来无事,漫游在网络世界里。
网络世界,他的第二个家。
今夜,却也倍感孤寂。
精神无聊且空虚。
信息服务器像只充满活力的小精灵在液晶屏幕上跳动着。
点击。
查看。
在资料闪出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开始剧烈地撞击着胸口,又仿佛抖入了一个无底深渊的碧潭里,黑漆漆的沉入潭底,找寻不到方向。
遥远的思念被现实拉的这样近。
让他有点来不及反应。
蕾丝窗帘挡住了窗户,密的没有一丝风。
汗顺着额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