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底绘白》逸白懿

11、暖阳下的裂痕与隐疾的阴影

　　A城的冬天来得悄无声息，第一场雪落下时，墨懿巷的青石板路覆上了一层薄白，像林锦懿画纸上未干的白颜料。画室里生了暖气，玻璃窗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林星趴在窗边，用手指画着小雪花，嘴里哼着幼儿园教的儿歌。

　　林锦懿坐在画架前，正在画一幅雪景——画面里，刘叙言牵着林星的手，两人在雪地里踩出一串脚印，远处的巷口挂着红灯笼，暖红色的光映在雪上，驱散了冬日的冷意。这是他最近常画的题材，刘叙言说，他的画里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温度”。

　　“哥哥，刘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他说今天要带我们去吃火锅的。”林星转过身，小脸上满是期待。

　　林锦懿放下画笔，看了眼手机——刘叙言早上说去处理集团的收尾工作，顺便去接林星的幼儿园同学小宇来家里玩，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还没回来。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刘叙言很少迟到，更不会不回消息。

　　就在这时，手机终于响了，却是一个陌生号码。林锦懿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请问是林锦懿先生吗？刘叙言先生在市中心医院，他让我们联系你，说有很重要的事。”

　　林锦懿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炭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抱起林星，抓起外套就往外冲，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可他完全没感觉，脑子里只有“刘叙言在医院”这几个字。

　　赶到医院时，刘叙言的助理正在急诊室门口等他。看到林锦懿，助理的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地说：“刘总……他刚才处理集团遗留问题时，遇到了林敬亭的旧部，对方突然动手，刘总为了保护文件，被推下了楼梯，撞到了头。”

　　“他现在怎么样？”林锦懿的声音带着颤抖，抓着助理的胳膊追问。

　　“医生说还在检查，不过……刘总之前有很严重的偏头痛，这次撞击可能会加重病情，甚至……影响神经。”助理的声音越来越低，“而且，刘总一直没告诉你，他母亲去世后，他就有应激性心脏病，平时靠药物控制，这次受了刺激，情况不太好。”

　　林锦懿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稳。他从来不知道刘叙言有这些隐疾，那个总是笑着说“有我在”的人，竟然一直独自扛着这么多痛苦。他想起刘叙言偶尔会在深夜揉着太阳穴，却说是工作太累；想起他有时会突然沉默，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却说是天气冷的缘故。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小事”，都是刘叙言刻意隐瞒的痛。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脸色凝重：“病人头部有轻微出血，引发了急性偏头痛，另外心脏出现心律失常，需要立刻住院观察。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你们进去的时候，尽量别刺激他。”

　　林锦懿走进病房时，刘叙言正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窗外的雪。看到林锦懿，他勉强笑了笑，声音沙哑：“你来了，别担心，我没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锦懿走到床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偏头痛、心脏病，这些你都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叙言的眼神暗了暗，伸手想擦去林锦懿的眼泪，却被林锦懿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不想让你担心，你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添麻烦？”林锦懿的声音带着哽咽，“刘叙言，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的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林星拉着林锦懿的衣角，小声说：“哥哥，别生气，刘叔叔肯定是怕我们担心。”

　　刘叙言看着林锦懿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锦懿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再也不隐瞒了。”

　　林锦懿看着刘叙言苍白的脸，心里的委屈和愤怒渐渐被心疼取代。他知道刘叙言是为了他好，可这种“独自承担”的好，让他更难受。他坐在床边，把刘叙言抱在怀里，轻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的痛，也是我的痛。”

　　刘叙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疲惫地睡了过去。林锦懿坐在床边，看着刘叙言的睡颜，心里充满了不安。他不知道这场意外，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痕，更不知道刘叙言的身体，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接下来的几天，林锦懿每天都在医院照顾刘叙言。林星放学后，也会来医院陪他们，给刘叙言讲幼儿园的趣事，用小拳头轻轻捶刘叙言的肩膀，说“这样刘叔叔就能快点好起来”。刘叙言的病情渐渐稳定，偏头痛发作的次数少了，心脏也恢复了正常。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刘叙言牵着林锦懿的手，沈星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可林锦懿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刘叙言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小心翼翼；他偶尔会在林锦懿不注意时，偷偷吃药；晚上睡觉时，会因为做噩梦而惊醒，嘴里喊着“妈，别离开我”。

　　林锦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说破。他只是在刘叙言做噩梦时，轻轻抱着他，在他耳边说“我在”；在他偷偷吃药时，默默给他倒一杯温水；在他偏头痛发作时，帮他按揉太阳穴，陪他一起等疼痛过去。

　　他以为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能慢慢抚平这些伤痛。可他不知道，命运早已埋下了更残忍的伏笔，那场看似意外的撞击，只是悲剧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