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升煕》萤木三章

4、第 4 章

　　和上次一样，季升没有出现过，刚加的微信也逐渐沉到底部。

　　临熙悄悄把他的微信里里外外看过好几遍，还是那个号，微信名还是自己的名字，头像换了，空白的底色上有一抹橙黄，朋友圈的背景不再是两人的背影，换成了初生的太阳，权限换成了三天可见。

　　临熙的内心略一荡漾，没有其他女生的影子，他没结婚吗？还是从一开始这个微信就是小号？自己一直都是见不得人的？

　　越想越难受的临熙又一次给自己加强了心里建设：离季升远些，少生波澜。

　　坚定了内心，也就没什么可焦虑的了。

　　元气满满的临熙开始了新一周的工作，晨会时领导又下达了新的指标，虽然有些难度，但还是有受众群体，大堂值班的时候碰到合适的客户就推荐，回办公室时就给自己的客户打电话，充实的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吃饭时间到了，孙玮静先吃好，在大堂值班，临熙在楼上小隔间里吃从家里带过来的盒饭。

　　只听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孙玮静敲门而入，递给临熙一束花，酸溜溜地说：“临熙，有人送你花诶，快递员说是给顾小姐，谁送你的呀？”

　　临熙一愣，抬头一看，向日葵雏菊满天星，这种完全符合她喜好的小众搭配除了那个唯一的前男友没别人了。内心慌了一下，接过花，淡定地问道：“谢谢了，快递小哥还说其他的吗？”

　　玮静倚着门一脸八卦，“没了，就说给顾小姐，也没说谁送的。”

　　临熙仔细看了下花束，也没有卡片，脑筋一转，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说道：“对了，好像是之前花店搞活动，我自己订的，好久了，都快忘了。”

　　看临熙神色如常，玮静不以为然地说着：“怪不得，我想大多数人送花都是玫瑰百合，怎么还有人送向日葵的。”

　　临熙微微一笑：“我喜欢向日葵，等下给你几朵插瓶里，放着玩吧。”

　　“那谢谢啦，我先去值班了。”

　　看着玮静脚步声越来越远，临熙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这个男人又想搞哪出？

　　她拿出手机，找出他的微信，打开对话框，气愤地准备去质问，马上发送之际，又全部删掉，放下手机。

　　虽然她知道一定是季升送的，但没有署名，对方也没有主动联系，自己为何不装作不知道呢？

　　平复了心情，她又捧起了花满意地看了看，心底还是开心的，自己好久没买过花了，一是为了省钱，二是也没有闲情逸致，这束花就当做犒劳自己的礼物吧。

　　插好花，又分了几支给玮静，临熙开始了忙碌的下午。

　　期间老是忍不住看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自嘲一下，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第二天中午，又是吃饭时间，门再一次被风风火火的玮静撞开，有些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临熙，这蛋糕肯定不是你自己定的吧。”说着把一个大盒子放在桌子上。

　　临熙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站起身，目光落在盒子里——那是B家每日限量的栗子蛋糕，香甜的气息裹挟着她的喜好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玮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方...什么都没说吗？”

　　玮静倚在桌边，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外卖小哥说还是给顾小姐呢。是谁这么贴心呀？该不会是你家那位吧？”

　　“不是不是！”临熙连忙摆手否认，耳根却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她低头整理着蛋糕盒的丝带，声音越来越轻：“我也不知道是谁。”

　　她打开盒子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卡片。

　　蛋糕是切好分开包装的，临熙拿出一片给玮静：“也没人和我说，真不知道谁送的，先吃了再说。”

　　玮静表情复杂地接过蛋糕，试探地问：“说不定是你老公给你的惊喜呢！”

　　临熙有些尴尬，快速收拾了下饭盒，岔开话题：“不是不是，蛋糕我给大家分一分。”

　　玮静眼珠一转，没再继续盘问。

　　白色的头像没有浮上来，临熙也没按发送键。

　　第三天中午，还是那个时间，临熙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又是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听得她心跳加速，手里的筷子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门被推开，临熙心里一凉，她绝望地转过头，看着一脸表情奇怪的玮静：“临熙，今天又收到礼物啦，这次是20杯咖啡，和前两天一样，给顾小姐的呢。”

　　临熙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但还是勉强挤出个笑容，起身边走边掩饰般地嘀咕：“到底是谁送的？”

　　玮静的酸意彻底藏不住了，尖声说道：“是呀，要不是知道你结婚有娃了，还以为是哪个高富帅追你呢！”

　　说完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接了句：“有娃也没什么的，你这么年轻漂亮。”

　　临熙压住心里的火气，冷笑着回了句：“没有的事，别乱说。”

　　她俩下楼，看到桌上好几袋子咖啡，先拿出一杯给玮静：“就当请大家喝的。”

　　玮静勉强笑了笑：“那谢谢顾小姐了。”

　　临熙没有理会玮静的阴阳怪气，把咖啡分给了大家。

　　她回到工位上，打开对话框愣了神，过了片晌，还是退出，按灭屏幕。

　　第四天中午，临熙快速地吃完了饭，在大堂站着，做好准备，如果今天还有东西送来，就直接拒收。

　　一旁的玮静酸酸地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呢？”

　　临熙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门外，看着一个个外卖小哥路过，一个默默祈祷不要进门，另一个在嫉妒与窃喜之间来回摇摆。

　　两人太过专注于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以至于临熙都没发现刚停好的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人都走到大门附近了才发现，临熙心跳加速，努力想出一些一会应对的话术，但是脑子一片空白，直直地看着对方进门。

　　玮静不动神色地整了整衣服，欣喜地上前去打招呼：“您好，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季升没有睬她，直接站到临熙对面：“顾小姐，今天值班呢？”

　　一旁的玮静诧异地看着两人，脸色很不好看。

　　临熙稍一疑惑又很淡定，露出服务微笑：“季先生您好，请问您今天办什么业务？”

　　季升对这声季先生很满意，微微一笑，“存钱，给你冲存款。”

　　临熙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偷瞄了一眼旁边震惊的玮静，装作没听到后面那句话，取了号，引领季升到柜台，“季先生您这边请。”

　　季升坐定，拿出本票、身份证和卡，递到柜台里。

　　抬头看着临熙，坏笑了下，说道：“顾小姐，我送的礼物还喜欢吗？”

　　正在办业务的柜员姚莉莉惊得手都没拿稳，卡直接掉在地上，悄悄移动到后方两米远的孙玮静瞪大了眼睛，一个眼神偷偷地，一个眼神直直地，都在两人身上巡来巡去。

　　临熙很淡定，不吃惊，但脸色很不好看，勉强一笑道：“谢谢您，麻烦以后不要再送了。”

　　季升看了眼临熙，扫了一眼对面看似认真工作的小姚，慢慢说道：“怎么？不喜欢这个口味了吗？”

　　临熙抬起头，直视对方，莞尔一笑，正音说道：“很好吃，我儿子也很喜欢。”

　　听到这话小姚和玮静都吃了一惊。

　　季升也没有吃惊，单手放台子上，略一抬眉，懒懒地说道：“哦，是吗？顾小姐已经结婚了？”

　　临熙想努力控制自己的脸色，可真控制不住，黑着脸正色道：“和您没有关系，麻烦您以后不要再多此一举了。”

　　季升转回头，“犒劳一下行里辛苦工作的同事，是多此一举么？”

　　这个说辞！

　　临熙脸上有些挂不住，“那麻烦季先生下次留张行的联系方式吧，以领导的名义送会比较好。”

　　“这种小事还要麻烦行长嘛，你们领导这么闲呢。”

　　临熙无语，“那我一会发您大堂经理小方的联系方式，您留他的也行，再次替大家谢谢您的好意。”

　　季升略一停顿，“顾小姐似乎对我有敌意呢！”他结束了斗嘴，直直地看着临熙。

　　临熙心里深呼一口气，“不敢不敢，您想太多了，只不过这些用我的名义犒劳大家的礼物，对我造成了困扰。”临熙加重了犒劳大家这四个字。

　　“什么困扰？”

　　“...容易引起误会。”

　　“什么误会？”

　　临熙快要抓狂了，真想把这个男人赶出去。

　　她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像你在追我’这话说出口，大脑一抽，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孩子，看您朋友圈也已经结婚了，这么做实在是不合适。”

　　小姚也快发狂了，这是什么大八卦呀，哪还有心思做业务，但又怕录错数据，假装系统卡了，手里的鼠标一直在转呀转，耳朵竖地直直的。

　　身后的玮静脸上神色也变幻纷呈，时刻关注这边的一举一动。

　　季升愣了一下，没有恼怒反而笑了笑：“原来顾小姐还是关注我的微信啊。不过我三年没发朋友圈了，不知道你看到的东西从哪来的？”

　　临熙被反将一军，脑子顿住了，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可能您之前提过已经结婚了。”

　　说完立马后悔，这不明摆着自己和这位客户有过私下交流吗。

　　可惜覆水难收。

　　第一次看着神态略微失常的临熙，季升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但立马又把笑容收了起来，瞬间凶得可怕：“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重要吗，你不也已经结婚了吗？”

　　听了这话，临熙像看个疯子似的看着他，对面的疯子也挑衅地回视，周围安静一片，屋外树上的蝉声清晰可见。

　　过了片晌，临熙站直了身子，目光向外，幽幽地说道：“所以没有意义，希望您以后能更改下收货人。”

　　季升沉默了一阵，盯着临熙缓缓开口道：“要是我说，这些就是送给你的呢？”

　　外面的蝉声更响了，似乎还能听到空调运行的声音，凉兮兮的。

　　临熙低头看着自己交叉的双手，遏制住即将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略带颤音地说：“那更不合适了，希望能保持距离。”

　　季升心被揪了一下，眼神落寞，“你就这么想离我远点？”

　　临熙心里被压地快要喘不过气来，木然地点点头，慢慢说道：“我现在挺好的”，她顿了顿，又低声说：“你打扰到我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对面的小姚在这尴尬的氛围里迅速把业务办好，把证件和卡还给季升。

　　季升拿起东西转身就走，没有看临熙一眼。

　　临熙默默跟在后面，没有客套的送宾词，始终低着头。

　　离大门还有两步远，季升突然转身，站到临熙面前，居高临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从来没有结过婚，现在也是单身。”说完大步走出银行，上车发动，绝尘与车流中。

　　仿佛身体被掏空，临熙站着呆了半晌，感受到一道道灼热的视线刺向自己的背后。转身对玮静抿了下嘴，独自站在前台，不愿意面对大家。

　　不一会后面就传来细细碎碎的低语声，临熙没有心情去听、去想、去顾及，只是笔直地站着，看着门外的树叶发呆。

　　八卦的传播力果然堪比光速，不出一个小时整个行里的同事都知道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连在外就餐的杨姐也趁着人少的时候忍不住调侃当事人。

　　“临熙，可以呀，勇拒高富帅，让人敬佩！”

　　临熙苦笑了一下，“我们不合适。”

　　整个行里临熙也就和杨枫比较聊得来，杨姐知道临熙是一个人带娃，但对她的婚姻状况也不清楚，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了，季总条件看着还挺好，你们早几年遇上就好了。”

　　临熙心里更苦了，默不作声。杨姐看她心情不佳，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留给她独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