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大战》兔槽基魔人

22、第二十二章 故人（下）

　　时间过去很多年，他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刚下完雨，四区的地面湿漉漉一片。影天前阵子被人打得重伤，还没全好，能走能动就跑出去找吃的。自从第一次毒了他一下，就再不吃他的东西。重伤躺着的时候，能喂他正常三餐，他能动了就跑出去，吃是过期的、发霉的，说是再吃他的会恶心得吐出来。唉，叛逆期的小鬼……现在该在四区北街游荡吧。
　　不一会，他察觉到几股特别的气息，远远地已经让他感受到压力。流魂街的人都能或多或少地释放杀气，危机感也比一般人敏锐。这几个人好强，少有的能在气势上压制住他。
　　那几股气息移动速度很快，进入了四区，离这边越来越近。突然想起什么，思绪一凝，那几股气息和影天去的方向一样！
　　那小鬼前阵子被人打得惨，肋骨断了还没好，就拖着这样的身体出去了……
　　黑色的身影向北街掠去，他怎么会担心呢，有热闹可看何乐而不为？他是……不会担心任何人的。
　　能力是风，未达到随风而逝的S等级，亦无影无形，无声无色。他跳上屋顶，风化，盯着那一群人。
　　近了，压力升级成压迫感。除却穿红袍子有压迫感那几个，还有几名黑战袍青年，他们的服饰与龙蛇混杂的流魂街都不一样，在背后或是手臂皆有一个逆十字标记。
　　这标志……三大家族葬家。
　　他一挑眉，最左边的中年人，右手提着个银发小孩。
　　影天也真是不抗打，这么快就被捉了。既然没杀掉，这群人就是来捉人的。那么个小孩有什么好捉？葬家……争当家候补的时候，他知道葬家有不少非人道实验，影部队就是建立在30%成功率的改造试验之上。那几个黑战袍恐怕就是影。他想起影天对他有所保留，这小鬼该不会姓葬吧？
　　即使是，也免不了做白老鼠的命运。
　　他看见红袍大叔按紧影天断骨的位置，真是歹毒，要是挣扎就让你痛得动不了甚至是死。
　　这群人非同一般，加上不确定因素，胜算可能不到两成。但他相信，影天和他都可以等，要救人，并非不可能。
　　连他亦有压迫感，那小鬼恐怕已被压制得很不舒服。他该明白，自己动不了逃不掉，这样下去，带回葬家被关起来剖开也大有可能。呵，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这一次，你该低头求我了，影天。
　　催动妖力，以风传音，话语飘到小鬼耳边，“求我一声，便救你。”
　　影天抬起头，看着他这个方向，他知道他是听到了，特意现出部分身形。哪知道，下一秒那小鬼对他做了个鬼脸，动嘴唇：
　　「我才不会信你，变态玉凤。」
　　眼一怔，他读懂了这句唇语。不是不求，是不信……确实，影天从来都没相信过他，不就是他教的么？呵，宁愿去做白老鼠也不愿说一声“救我”，也不愿相信他那么一次。都是一样的……一个去服毒，一个去葬家，不怕他又怎样，到头来没一个人会信他。
　　他牵动唇角一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见小鬼疑惑地看着他。使风，他传了一句：“是你们自己选的，可别后、悔。”
　　随后幻化成风，落到另一条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久后，他回到了满家，把某些人吓一大跳。他不再争当家候补，老爷子也没再提起。在从前住过的西苑住下，收他的写真集、手办。这么久没回来，满家也分派了，不少人暗中盯了他许久才离开西苑。自然，没人敢说他什么。
　　三四年后，老爷子病了，他的哥哥姐姐又争起继承人。他在一旁笑看着，没参加，亦在那时，认识了琉璃。
　　偶尔呢，会从三大家族的消息里，知道葬家换了宗主候补，谁是现任影分队长。过几年就能继任宗主，那小鬼表面上过得挺不错，实际如何？他衷心祝福着呢。
　　平平淡淡又过了五六年，他自然是忽略了西苑以外越演越烈的争夺战。哥哥姐姐们再怎么争，也是不会动他的。看着他们还挺欢乐，省下八点档剧场。要他去破坏，还真有点不舍。
　　一天，满家来了位特别的客人，令他有点意外，这人还是他认识的。来自三大家族葬家，名叫葬影天的少年。影天带了葬家的绝密资料来找老爷子寻求庇护。当年，他没向他透露过满家分毫，现在找来了，倒是有趣。能够直接见到老爷子，也证明小鬼这几年没闲着。
　　催动妖力，空气轻微震动。只要他有心，满家任何一处的声音皆能被风捕捉。
　　小鬼的声音变沉了，果然不像表面上过得舒爽，他分明是要和葬家对着干的。若是从前，老爷子雄心壮志，是打算过与三大家族分庭抗礼的。可是，现在的满家表面虽与从前无异，内里继承人斗争闹得老爷子焦头烂额，加之病痛缠身，这位老人过得好不容易；哪有余力应付三大家族？只能说，影天来得不是时候。
　　老爷子没透露什么，小鬼倒是机灵，知道时机不对，给自己和老爷子都留了后路，来日再谈。
　　难得故人来一次，不去会一会就不太对了。当然，他还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影天出了满家，向东走了两个街区。他才幻化成风，掠过去。跟了一会，小鬼忽然停下来，迅速抽刀，扔了过来。
　　他还是风的形态，飞刀穿过空气插到墙上，入石七分。当年没教他身法，现在自己悟了一套出来，倒是出色。
　　“哎，这么多年没见，见面礼就是一柄飞刀……”话音刚落，小鬼的背影明显抖了一下，他嘴角一扬，声音越加轻柔，“影天你真薄情。”
　　现出身形，他等着看这小鬼炸毛。
　　少年转过身，那张轮廓变得鲜明的脸上，竟是个大大的笑脸，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玉凤，我还以为你死了，怎么活得好好的？”
　　几年不见，不单实力长进，嘴也更锋利了。他笑得暖若春风，回道，“自然……是比你好的。”
　　他这句话说的并不假，除却与葬家的暗斗，凭对他的了解，那略显苍白而疲倦的神色，虽看不出伤痕，定是最近受过重伤。
　　影天的视线望向远方，笑容飘渺，“那可不一定。”
　　哦~倒是他武断了？欲套些什么，小鬼却忽然看过来，盯着他随意束着的长发，问了句，“玉凤你嫁人了？”
　　少年嘴边狡黠的笑意，他怎会看不到，当即放轻语气，几分柔情几分魅惑，“怎么会呢，我若嫁人，定是找你……做伴娘的。”
　　“呵呵……”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真诚，一个暖若春风，若是有人听到这营养不良的对话，定是要恶寒几日。
　　事实上呢，影天的道行怎么比得上他，少年虽笑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却越发明显。
　　“变态玉凤，”少年先败下阵来，语气冷冷的，就像从前，“我走了。”
　　“哼哼，”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他亦不玩了，“若是有什么困难，求我一句说不定，更有用哦。”
　　老爷子做不到的，不代表他做不到。
　　少年的背影顿了一下，转过大半张脸，对他轻轻一笑，然后一个鬼脸，走了。
　　呵，有些地方还真是十年不变。

　　约莫过了十天，他又看到影天。这次小鬼隐藏身型，在屋顶观察满家，胆敢潜入，当真大胆。
　　看了一会，影天叹了口气，见有人来，便离开了。空气中仅余留一缕电光，很快亦消失无踪。
　　S级雷电，原来长进的不单是飞刀。
　　他依旧不要他帮忙，这样反倒落得清闲。

　　几天后，他捉住从特殊渠道派送的妖族报纸，看着那头版，满脸不信。
　　「葬家宗主候补、影第二分队长昨日死于无尽峡谷」
　　下面的报道很含糊，并没说死因，多半是封锁了消息。他耍了点手段，动用满家的线报，查清这件事。
　　得回来的消息，葬影雅与葬影天在无尽峡谷私斗，双双死亡。原因有很多种说法，有说影天不服宗主候补之位被抢，有说是葬影寰设计从中得益。
　　哼，没一个可信。影天有这么容易死的么，说是装死还差不多。那小鬼若是眷恋权位，会来满家寻求庇护吗？他要算他也不容易，更何况其他人。
　　除非……那小鬼开始相信人。
　　轻笑摇头，他始终不觉得他就这样死了。
　　直到四年前，收到那封信……
　　葬家决策团已被魔族所占，魔族……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带走影天的红袍男人，气息不同于流魂街里混杂的各种族，给他压迫感。
　　给满家寄信的又是谁呢，他验证过，字迹和那小鬼不同。查了很久也没线索。

　　“唉……”梨花树下，花御风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呢，伯母。”
　　影天，该是真死了，若是装死，五年来不该杳无音讯。
　　四年前，他也来过这里，就在这棵梨树旁边挖出许多葬家的绝密资料。他仿佛看到影天把资料一份份地扔进箱里，一下下掩上沙土，却不敢看那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该早点想到的，从小倔得被打死也不求人，却来求满家了，若不到命悬一线的状况，他怎么会来……
　　他……是被逼死的。
　　活着不见得会幸福快乐，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啦。
　　那之后，他告别清闲的生活，把满家的控制权夺过来。为提防魔族，始终还是夺了过来，可惜了。
　　他抬起头，绿叶中梨花稀落分布，“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帮你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