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归于尘土》殷沅

4、其四

　　[05]

　　龙崎堇在樱乃回到东京之后的两个月里，身体快速衰竭，最终离开了人世。

　　龙崎樱乃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从奶奶的去世中平复下了。

　　明明……几天前还在与自己说笑的奶奶……

　　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长眠于土地之中。

　　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她的家属，朋友外，还有她的生前那些的学生们。

　　樱乃看着那些依次走向墓碑鞠躬的人。熟悉的面貌，却与她记忆中的那些人无法重合。

　　原来……变的不止是她。

　　时光打磨过后的他们，终究不是十五岁的他们了。

　　葬礼尾声时，天突然阴下来。灰蒙蒙的乌云压上头顶。可能不久之后便会有雨坠下。

　　行过礼之后的来宾，和主人打过招呼之后，都有事情要做，便回去了。

　　她在收拾着东西也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越前南次郎。

　　越前南次郎在鞠完躬后似乎也看见了她，向龙崎家人问好之后便走了过来。

　　“樱乃？！”他说道，“几年不见成熟了不少啊……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合。”

　　“越前叔叔……”她点了点头，不知道如何将对话接下去。

　　“……老太婆一定有抱怨吧，她快死了我都没有回来看她……”越前南次郎侧过头，看着远处的树木说道。

　　“……是有说过呢。”她看向山下仿佛伫立的士兵一样的墓碑。“奶奶也很想越前叔叔呢……”

　　“是吗……”一声极轻的叹息过后，越前南次郎将目光移回她身上。“我们家那臭小子啊，还在为最后的美网做准备呢。”

　　“……龙马君，今年也会取胜的吧。”她嗫嚅着说道。

　　“小樱乃，当初我可是一直指望着你当我儿媳呢。”越前南次郎笑道。

　　“诶？！……”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使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回答他。只得低下头去。

　　“可是啊，我们家那白痴青少年啊……”他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06]

　　龙崎樱乃曾经想过，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网球。

　　因为这或许是唯一能让那个少年注意自己的方法。

　　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运动神经差就是运动神经差。或许别人一下子就可以学会的动作，她重复上百次都难以掌握。

　　每当这样的时候，她便会想起他。然后咬着牙不论再苦再累也坚持练习着。

　　可是……即便是这样，少年的目光，也不曾多停留一秒。

　　因为在她为了一个细微的问题而努力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走的更长更远。

　　远到……她难以企及。

　　她只能看着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离开她的世界。

　　似乎不论是人，事，或是情感都有那么一个无法动摇的规律，像生长的植物一样。

　　经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在懵懂却温暖的春季离开土地。

　　在热情激昂的夏季不顾一切的成长。在灿烂却隐含凄怆的秋季留下希望。

　　最后，在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到来之前，被深埋于尘土。等待着下一个春天。

　　有些人可以一次一次咬着牙度过冬天。并始终坚信着播下希望，就一定会发芽。

　　而更多的人，则是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挫伤了最初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

　　而她的坚持与勇气，或许早在少年埋着步子渐行渐远的背影中，被一丝丝剥离。

　　有些人的希望，播下便会发芽。

　　而更多人的守望，将深埋于尘土，成为年岁留下的伤。

　　[07]

　　葬礼过后的一个星期，和父母告别过后，她回到了京都。

　　老板并没有因为她刚被录取不久就请假这么长时间而责怪她，只是体谅的说着天命难违，让她节哀。

　　两个月的空缺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至少她的生活始终如以前一样。

　　上班，回家。两点一线。

　　又或许，那些深埋于尘土之中的事物早已悄悄改变。

　　“龙崎……中午一起去吃饭吧。”邻桌的同事安藤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探过来，问道。

　　“……恩，好。”

　　吃完饭后，还余下一些休息的时间，她说着想去散步，安藤便陪着她一起。

　　安藤君，其实是个老实又体贴的人呢。她想到。

　　走到商业街广场的时候，大屏幕中报道的新闻引起人们一阵哗然。

　　一直与安藤聊天的她，这才将目光移至屏幕。

　　主持人的身影在屏幕的一小角，而剩余的所有空间，都被那么一个人占据。

　　脸部特写。

　　琥珀色的双眸，墨绿色的碎发，白色的FILA鸭舌帽阴影落在了大半张脸上。

　　『日本选手越前龙马在拿下今年四大满贯，继前辈手冢国光，幸村精市后，宣布退役……』

　　主持人毫无起伏的声音突然被换掉。然后响起的是她熟悉的，骄傲的调子。

　　“网球……已经不足以充当我世界的全部了。”

　　她突然想起了刚来到京都时，只能通过电视来了解他的情景。

　　整个房间的光源只有他。

　　……

　　“龙崎？！怎么了？”安藤问道。

　　“呃？没什么……走吧。”她回过神来，又一次看向屏幕。

　　已经入秋的天气有些寒冷，道路两边的树叶微微泛黄。或许再过不久就将坠落土地。

　　然后深埋于尘土，成为年岁留下的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