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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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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警醒。
住在这个小客栈的坏处很多,比如晚上总能被隔墙的声音给吵到,净是一些不明不白的声音,若我还是当年一般童心未泯多好,不过那样这个客栈会很久都没办法营生了。
罢了罢了,都老了,还说些什么当年逞英雄的话。出门在外,凡事小心。每逢我外出,小宁子都那么说我,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
躺在硬如凉石样的木板床上,我只遗憾一件事情,出宫的时候为什么要自做聪敏,坚决不要人伺候?又或者多骗点钱财再出宫?
我颇为想念那暖暖的被窝,等我办完事情,我一定要连着睡上三天,不,五天才肯罢休。想到这里,突然浮现小宁子为我担心而焦虑逼现的那一次。。。。。。。
那年大年前夜,四少爷办好了江镇府的事情,正匆匆忙忙地往前赶路。眼看距离京城就差两里多路了,他几乎就能闻到小春喜轻易不给准备的四喜丸子,成天就拿乔,硬是要等到大年才肯做给我吃。小宁子八成又要笑他是个吃货,成天离不开小春喜的巧手。
思绪转而飞逝,耳听得路边一声雷响,四少爷提神定睛往声响之处瞧去。
一个眼大如铜铃的光头泼皮,正大声地朝着路边一个满身风尘瘘着腰的小老头说话,那嗓门就跟打雷似的。说他是泼皮,那是从打扮上看出来的,帽子斜带,衣襟开了两个扣子,说话时那手跟蒲扇似的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在那老人家面前招摇着。可就是有一点那是特别的特殊,他浑身上下有一个特点,京城里的哪个泼皮估摸着都赶不上这位仁兄。
太白了。
您瞧见过白白的豆腐脑么?那位的皮肤就上赶着有那么白,太阳光一照,映出些微的汗渍,可也显得那肤色是白里透红,要不是他的打扮和一头敞明瓦亮的大光头,那可真就是一位英挺的俊少年阿。这说明小宁子没有骗我,男人是不能理光头,摆明了留不留光头是两个层次的事情。
四少爷学着曾师爷说书的样子就开始在心里面就眼前的情形自己嘀咕起来了。
四少爷在这里一边自己想着热闹,那边两人也说的正热闹。
老头篓着身,面朝着泼皮。四少爷瞧不真切他的脸,距离也有些远,老头声音很轻,我听不真切,只觉得他的举止像是不卑不亢说着什么似的。刚想着凑近前去听听,又想:曾师爷不是说过嘛,要多听多看少说话,虽然我一直多说话,可那是在小宁子他们面前,要是换了别的人,我还不得很少说话?
刚想到这里,在江镇府办差时的自得感立马涌上心头,四少爷正打算驱马向前,好听个真切仔细,回头也对小春喜大大炫耀我的本事,这个时候只觉得□□马小白嘶鸣一声,自动自发地迈着小步就冲右边约200步的凉亭跑了去。
说是凉亭,那是四少爷给面子,其实就是一个年久失顶的亭子,被人修修补补用草棚子再把顶子暂时替了,这才能够给过路的行人客商们歇歇脚,喝碗凉茶。我记得出京的时候有个老婆婆在这里卖茶。
“哎呦,瞧瞧这可是谁啊!”典型的京片子,是府里副总管略带清亮的嗓门。感情小宁子派人到这里接我来了啊,我嘴角刚往上翘,却又想起我外出快一个月了,都没收到一只鸽子,不由得怨由心生:
“京城现在流行吃什么啊?”
副总管姓什么,四少爷老是给忘记,所以每回见面,索性也不叫他的名字了,省得自己听了生气。每回总管他自报姓名,四少爷却一次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去问,也就这样了吧。他今天穿得是非常的干净自在,和一张全都是皱纹的脸不太相称,总觉得应该多穿点黑色的衣服,显得更加“老成”才好。
不过四少爷对于很久没有人和我联系这件事情非常恼火,所以他决定问清楚府里的烤鸡是不是都变成烤鸽子了。
四少爷隐约看到副总管缩了缩脖子,心内跟千只小猫一样在挠:分明小宁子就是不满我临走时带跑了那对鸳鸯扣子,不就是镶金的扣子么?上回我打破琉璃碗时也没瞧见小宁子生气一个多月不理我啊。暗自在心里嘀咕,我要是说出来,只怕这些下人又到处乱传。
端着四少爷的架子,他斜着眼睛上下瞄了副总管几眼,直看得他低着头,也不敢明着躲,就只用后脚尖往后蹭,蹭着蹭着,就撞在桌子上了。他嘿嘿几声,尴尬地咳了咳,又走上前来。
“四少爷,主子说了,希望您先回听竹轩小住片刻,再回京城。”他陪着笑脸把话说完,赶紧地瞧了瞧我脸色。
咱们自打开篇就没讲过四少爷的家事,暂且搁着,可以后话再表。先得弄清楚这个听竹轩的意思,用我们现在说的那个行话,就是“关禁闭”。用现在的白话文来理解,那副总管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的:四少爷啊,你这下祸闯大了,主子要关你禁闭。你就乖乖地跟我去听竹轩待段日子吧。
四少爷一听,就明白了。好嘛,敢情就等在这里抓我回去禁足啊。这可不干,原本就指望回京城好好玩玩,逛逛,吃吃,喝喝,这一禁足,不就全泡汤了?不行,这我得好好盘算盘算。
四少爷在这里眼珠乱转正在想折脱身,副总管又再度躬身施礼说道:“四少爷,主子说了,若是您现在回听竹轩,两日后主子就来接您。”
根据以往的惯例,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是你现在回去,那就是禁足两天,要是胆敢跑给人追的话,就自个掂量吧。
听罢这话,四少爷顿时高兴起来,两天,还行,还能赶上大年夜,得,谁让自己拐跑了金扣子,被逮到了可不就是活该么?
“我可只住两天,就两天。”四少爷提了提袖口,伸出食指和中指,看见副总管一个阵地点头之后,他翻身上马直奔听竹轩。副总管一见,赶紧打眼色让其中一人回府报信,其余人等均上马紧跟其后而去,只见一阵风尘飞扬过后,大路上清清淡淡没了世面,就连前面两个吵起来的两位也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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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竹轩
听竹轩,对于四少爷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因为这里没有小宁子,没有熟悉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这里睡不着。
对于一个练武之人,睡觉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夜半时分,四少爷还在对自己嘟囔着早睡快睡,还数了上千只羊,结果愣是睁大眼睛睡不着。他只能对着屋顶的横梁发呆,顺便帮墙角的壁虎算算还有多少时间的命好活。
外头都是沙沙的声音,副总管曾提起过听竹轩四周二十里内皆是竹林,每当大风夜,总能听见富有节奏的竹叶随风而动的韵律。
四少爷自在里面想着自己的心事,若是他把视线再往木窗处移个半寸,应该就能发现一个猫着一半的影子。
“叹了口气,四少爷翻了当天夜里的第三百二十个身”。江湖笔录就要要求详细些仔细些,这是大当家出门前千叮万嘱给留下的话,黑影小蝶在自己的江湖笔录上添上了这一笔。
幸好是冬天,虫蛇什物全都已经该闪的闪该躲得躲,比夏天时候好过多了,藏着的时候连虫都不敢赶。听说宁大人能够听到十丈外的异响异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每次都只看到这个四少爷在这里呆着,也不干什么事情,也打听不到什么事情,害得自己千辛万苦潜进宁府却一点无所得,这些日子传回去的短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当家笑死了。念及此处,小蝶恨恨地瞪了一眼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依旧数羊的四少爷。
咬了咬指甲,赶忙地又把手放了下来。从小养成的习惯自是很难改掉了,小蝶收起笔录,脚不点地离开了。
话分两头说,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蝶呢?她和四少爷现在是什么关系,以后又是什么关系呢?关系,咱们暂且不提,先说说这个小蝶的背景。
小蝶四月初八进的京,四月初九进的宁府,而四月初十的晚上,宁府的消息楼就多了一份档案。字少,简单,上面写的是清清楚楚:小蝶,无名,师从范大先生,记名弟子。孤女,撰写江湖奇闻录。善逃。
小蝶跟着大当家的没多少时间,原本入门弟子该练习的心法也是忽悠过去的,那掌法剑招,更是小蝶万分伤脑之事。唯一一样,是小蝶分外加倍练习,就是咱们俗称的轻功。
大当家教的时候没说功夫的名称和由来,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小蝶,你记好了。你一人在外,要会办事,要会做人。遇上事情只退不进,凡事旁观就可。日子短,没什么能特别教你的。可你好歹是我的记名弟子,为师总要教你一些保命的功夫。”
于是小蝶就在挑三拣四之后只选了一门功夫,那就是逃跑的功夫。练了三日后,大当家的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捉到她,这才准她下山自寻一处有趣之地。
天下最热闹的地方是京城,小蝶还在要饭的时候就经常听到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提起过,于是包袱一背,裹了几个馒头,带上了些盘缠,沿路上吃吃喝喝,随随意意,走走停停去到京城。
相教于其他地方,京城还是算好的。虽然为富的依旧不仁,但好歹有收敛的时候,为贫的依旧受压,却总能填饱肚子。而论及前途,则是因缘际会,外加金银珠宝家世关系,各有乾坤。
小蝶以前没来过京城,上哪去找个热闹的江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