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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充气小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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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卷到海滩上的不速之客是游勘之前在鱼姐手里买的充气小艇。它似乎和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所有人类制造的垃圾一样是意外,只不过它在其中大得十分突出,以至于在小游看来很扎眼。
小游走近那个被海浪带来的充气小艇,忍不住拥抱它,不仅有“老友”重逢的激动,还有更多的是对这种巧合的惊叹。小游几乎疑心它是刻意来找她。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但现在这种情况真地适合她这样想象,想象是这个小艇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来寻找它的主人,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
不过如果真的将这个充气小艇想象成有自我意识的东西,那小游也不得不进一步想象到大约两个星期前自己在黑暗的海上风暴中将它抛弃的时候,它又会不会伤心失望?那这样的话,它现在找游勘会不会还带着怨恨?还是它会因为再次找到游勘而欣喜?
或者它也是偶尔路过,意外地漂流到这个岛上,它自己也没想到会遇见前主人。那它看到游勘这个前主人会是惊讶和意外?还是怨恨?欣喜?又或是这些情绪都有?
如果它真的带着对小游这个前主人的怨恨来和她见面,她又应该作何反应呢?可是即便它产生了自我意识,它无法自己活动,无法说话甚至无法自己发出一些有意义的声音。所以即便它有自己的意识,对于小游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它无法与游勘做任何交流,更无法伤害她。
而且如果这个充气小艇有意识的话,它的情感会像是人吗?还是会像动物甚至是植物?它的思想会是像一只兔子吗?还是一只鹦鹉?又或是一条鱼?又或是一棵树,一棵草,还是说椰子?游勘想到自己在这座岛上杀死鱼来吃,也烧伐椰子树摘掉它们的果实吃,这些岂不是比这个实际上明显没有生命的充气小艇更有意识,更可怜吗?游勘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荒唐,现在却仍想把思绪放到当初花了自己两百元人民币买下,又陪伴自己经历过那么多风浪和那么多情绪翻涌时刻的无生命小艇上。有段时间,说是她和它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但她只能算它的前主人,自从她主动在礁石上抛弃掉它,小游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充气小艇永远地失散了,解除了双方之间的从属关系。更何况它从前也有过其他主人。小游想着,比起自己,它会更怀念从前的主人吗?也许它并不是一直有意识,而是遇见自己之后才有的自我意识,这样它就只会认识她这一个主人。
小游继续查看着这个充气小艇,发现它竟然基本没有损坏,没有破掉漏气只是外表有被刮擦的痕迹,并不严重。她似乎还可以继续乘着它在海上游荡。
小游望着远处的几处岛屿,若有所思,她是应该到其他地方去看看了。游勘之后又审视了一遍自己所在的这个岛,发现——
沙滩附近的长着椰子果实的椰子树几乎都被她烧伐殆尽了,被伐倒的椰子树横七竖八地狼藉一片,随处可见创伤的灰烬。而自己搭建的住处周围还有未燃尽的灰烬在冒着余烟。说是满目疮痍虽然是夸张了,但游勘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由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这个岛上原有的东西被破坏了很多。
游勘所在的这个岛本来就是非常小的,她慢悠悠地花大约半小时就可以绕着岛走一圈。也因为它足够小,导致即便是游勘一个人,借助火的力量也能将这里搞得面目全非。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游勘更坚定了离开这座岛的决心。
自从决定乘着这个充气小艇离开,小游就着手开始寻找材料制作称手的船桨。不过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首先合适的材料在岛上就很难找到,毕竟作为现代工业产物的碳纤维材料的轻便坚固可不是在自然界中能轻易找到的。那么在这个岛中次一点可以选择的材料就只有木头了。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木头暂且不论,可是要在几乎没有称手工具的情况下将未经加工的木头变成船桨谈何容易。更不用说以小游蹩脚的手工能力根本就没做好过像船桨之类比较大型且坚固的物件。
在手头只有一块捡来的巴掌大烂铁片这么个勉强算是铁质工具的情况下,小游另一个比较能用的工具就只有火了。
一开始,游勘想用一整根木头削成桨面和桨柄连成一体的船桨,只是这样的话她就要伐倒一棵不小的树。如果还像对椰子树那样用火烧的话,恐怕等树被烧得能够让游勘推倒的时候,那棵树也基本被烧得不能用了。毕竟符合小游造桨条件的树可不会像椰子树一样又高又细,且对小游有用的椰子在它的顶部,等火将椰子树烧倒的时候,她仍然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椰子。要不是因为椰子树的躯干强度不够用来造船桨,她早就不用费心另找木头了。
面对这些现实困境,游勘只得放弃自己的第一个方案,转而想着能不能将桨柄和桨板分开做,最后再将两者拼接起来,组合成一个整体。这种方法似乎可行,因为这比前一种方法简单得多,只需找到一根称手的细直木棍,再打磨好一块木头成为桨面组合起来就可以了。称手的细直木棍可以折一棵小树,削去它的侧枝保留截取它的一段躯干就可以了。
可等到小游做好了桨柄,第二天准备做桨面的时候,发现可以打磨成桨面的木头却怎么也找不到满意的。
小游似乎遇到了瓶颈,她小心地拄着已经削好的剌手长棍,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已经乱成鸡窝的头发,却没想到碰到了手上的伤口,又是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样子十分滑稽。
她回想着自己在前一天为了造船桨,一开始将那块烂铁片磨得很锋利,用来砍去小树上的侧枝以得到木棍。可是那块烂铁片强度很低,即便它被磨得再锋利砍在那些细的不能再细的侧枝上也不是被崩断锋利的细刃,就是出现豁口。游勘的手也因为使用这块十分难用的烂铁片而磨出许多水泡,有一些地方还破了皮。
于是游勘也不得不接着磨铁片,然后再接着砍小树枝,后来又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但游勘就这样忙活了小半天也没完成多少,小树干上一大半的侧枝还好端端地在上面。而这时太阳的光线已经变得不再清亮,而是昏黄一片,将周围一切事物的影子都照得很长。小游甚至想将衣服脱下来将手包裹住继续砍树枝,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疲劳和手上的疼痛阻止了她接着干活。
那时小游在夕阳下休息了一会,想到自己或许可以直接用边缘锋利甚至只是边缘窄一些的石头来砍这些侧枝。这样想着,她很快找到了一块称手的,边缘勉强算得上锋利的结实石头。它看起来很像一块很钝的斧头。
游勘用它砍击着侧枝,但效果依然不怎么好。她不由得一阵烦躁。最后她索性用石头比较钝的一面直接当锤子用,用敲击的方式将小树干上的侧枝敲掉。让她没想到的是,用这种野蛮的方法反而比之前的两种方式效率高得多。但与此相应的,这份工作完成得很粗糙,木棍上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没有毛刺。小游望着像被狗啃过的木棍,陷入了沉思。
木棍上面坑坑洼洼的地方还算是好的,至少没断掉。而有的地方残留的枝杈根部却像骨刺一样凸起,显得十分扎眼。小游都能想象到自己到时候如果握着它划船,时不时地会被这些“骨刺”扎得龇牙咧嘴的样子。这跟握着榴莲壳划船有什么区别!
但这时候小游实在是太累了,随便用一个“自己到时候划得小心一些就是了”的理由将自己给糊弄过去了。毕竟有时候不能逼自己太狠,要懂得适时放弃一些东西。
这时太阳只剩一小部分隐隐约约浸在海平面上,轮廓十分模糊,像巧克力一样随时要化掉,夜幕已经开始逐渐降临。游勘放任自己就这么躺在沙滩上,没有回自己搭建好的庇护所里,也没有生火。之前她都会在夜幕降临时在岛上自己修建的住处升起一堆活,用来烤鱼,烤贝,烤椰子又或是烤其他有趣的和能吃的东西,聊以解闷也驱散些寂静黑夜中的恐惧不安。
虽然她是如此想远离人群,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害怕孤单一人时所面临的恐惧和不安,这是一种心里空空的,像被全世界抛弃的焦虑,一种近似于死亡的恐惧感。
虽然是她主动离开亲人和熟悉的环境,主动来到这个地方,主动选择孤身一人而没有向外界求救,但她是何其的无奈、无助和孤独。她只能选择主动离开,主动将自己变成一个人,主动将自己放逐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岛上。她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过去的不幸降临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逃离它的阴影,也因为现在会由于自己介入他人的世界而让自己加倍痛苦。
她想念姑妈和表妹,但心里的隔阂却无法消弭。小游想心无芥蒂地拥抱亲情,但这或许永远只是个梦。小游在她们心里或许只是个闯入她们生活的不速之客,就像小游对于这座岛一样——
是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