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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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兰薇婷。”
“民族。”
“汉。”
“出生地”“出生年月”“身份证”……
办公室的电脑屏幕前，甜美漂亮的年轻女孩仔细浏览着表格，葱根般的白皙手指在键盘上轻盈跳动，一点点补全表格里需要的信息。
身边的同事低着头各司其职，单位里好像有着永远也填不完的表格。
在来到“曾用名”一栏时，飞速打字的动作忽然停住。兰薇婷的手指僵在键盘上方几厘米处，任由光标反复闪动。
屏幕淡淡的荧光照在兰薇婷精致的面孔上，瞳孔瞬间缩成一点。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她有过曾用名。
但是这个名字，却是郁结在她心底的一块沉疴，每每想起，各种阴暗的、不堪的、羞赧的回忆统统释放而出，在脑海中卷起吞噬一切的黑色风暴。
在她很小，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她的名字叫兰巍霆。
兰巍霆，兰薇婷，读音完全一致，传递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寓意。前者让人想起巍峨山岳，万钧雷霆的浑厚大气之姿，后者则让人想象蔷薇香溢，袅袅娉婷的婉约景象。
兰巍霆应该是个男孩的名字才对。
难以置信，兰薇婷在人生最初几个月，还真就是个男孩子。
因为那场因猴子引发的意外，兰巍霆永远失去了雄性气魄的源头，在父母的意愿和当警察的表舅操作下，户口本薄薄一张纸上变动几个字，他就从兰巍霆成为女性身份的兰薇婷。
自她记事起，她对自我的认知便是女孩，扎小辫子，穿好看的裙子，喜欢好看的鲜花和可爱的洋娃娃，和别的女孩没有区别，诸如“小美女”“靓妹”这样的称呼就没再她耳边停过。
10岁那年，父母开始让兰薇婷吃一种奇怪的药物，说是能让她通过学习成绩，还能变得更漂亮。
深信不疑的兰薇婷照做了，结果学习成绩没有起色，胸前的两颗小绿豆倒是茁壮成长为两个馒头，兰薇婷也在这一时期穿上人生中的第一件内衣，说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好像人变漂亮是真的呢。
单纯的兰薇婷只当自己是青春期发育，没有过分在意。可是说到青春期，兰薇婷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没发现自己来过传说中的大姨妈。
当兰薇婷第一次向母亲问起大姨妈的事时，母亲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她预感到真相离公开的时刻即将到来。
在用过各种说辞搪塞后，时间来到兰薇婷高考结束，母亲终于下定决心，对孩子坦白真相。
兰薇婷一直记得，告知真相的那天，母亲犹如戴上痛苦面具的伤感面容，还有自己心中爆发的无声震撼。
“婷婷，妈妈告诉你一件事。”似乎是酝酿很久，母亲薄薄的嘴唇说出来，“你在刚出生的时候，是一个男孩。”
闻言，兰薇婷一脸茫然，随后哈哈大笑，摆手道：“妈妈你可真会说笑呢。”
可母亲却说这是真的，将几本证件被递到兰薇婷面前。严肃的神情，执着的态度，让兰薇婷开始将信将疑起来，脸上的笑意渐渐退散。
兰薇婷的目光在证件和母亲的愁容间来回游移，犹豫中接了下来。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荒诞到难以置信，却十分残酷的事实。
得知惊天真相的兰薇婷迟迟没有说话，没有流泪，没有反驳，不是因为她冷静，而是庞大的信息量早已将她的理智冲击得七零八落。
母亲选择在这个节点告诉她真相，是看在她已经成年，心理承受能力强，同时高考结束，不必担心影响学习，造成的影响相对较小。
兰薇婷是没多大激烈反应，可是她双眼空洞像木偶的样子，同样让母亲心中一痛。
母亲握住兰薇婷的手，轻轻揉捏细长的手指，这是她对兰薇婷从小抚慰的方式。
“我为什么会变成女孩呢？”兰薇婷语气平和地问，漆黑的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兰薇婷全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异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母亲心头一酸，泪水不住涌出眼角，坎坷的来龙去脉在她抽泣的声音里渐渐清晰。
猕猴、睾/丸缺失、找关系改身份、在她不明事理时对她器官的各种改造……
尘封多年的秘密脱去最后的枷锁，赤裸裸展现在眼前，变化成一条接一条的线紧紧勒住心脏，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理清无法想象的来龙去脉后，兰薇婷的眼睛像一潭死水缺乏光泽，木然回答：“你放心，我会接受现状，好好生活。”
说不清这是为了安抚母亲做出的承诺，还是面对木已成舟的现实的无奈接受。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兰薇婷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
从那以后，一个奇怪的想法像一粒种子在兰薇婷心底萌发，钻出厚重的层层壁垒，深深扎下跟来。
“如果我是男孩子，会怎么样呢？”
从未见过光明的人，永远不觉得黑暗是可怕的，也永远无法理解别人口中的光明是何等珍贵的存在。
婴儿时期遭受的□□之痛，变性手术的曲折经过，身为男孩的各种体验，兰薇婷已经无从知晓，她的记忆开始时自己就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和别的女孩无异的女孩子。真相带给她的，并非□□残缺带来的痛苦和自卑，而是关于身份认同的迷茫。
她的三观早已定型，认同女性身份的他自然不可能重新成为男人；可是变性人的独特生理特点，注定了她与其他真正的女性间无形的隔阂，永远无法彻底融入到她们当中。
她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前方笼罩在无法看清的迷雾中。她所能做的，唯有在充满未知的独木桥上摸索着一条路向前走，忐忑地揭露一个个藏在盲盒里的结果。
“婷婷，时间不早啦，早点睡觉。”
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阵骚动，将兰薇婷从纷杂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哇，快看，是吕皓宸啊！”
“早就知道他是个帅哥，没想到真人看上去更帅。”
“吕皓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有机会一定要把他看个够！”
一众女同事们花痴味十足的惊呼声愈演愈烈，向来对八卦不感兴趣的兰薇婷也不由得循声望去。
落入视线的是一套黑色西装包裹的高大身影，颀长而健硕。他的眉毛浓密而整齐，眼中闪烁着聪明狡黠的光芒，鼻梁高挺，嘴角微翘，带着一抹自信而神秘的微笑。
高富帅，国际一流大学毕业，公司未来的继承人，众多高质量标签集于一身，不难理解吕皓宸为何会引起如此多的女同事为之心尖发颤。
不过，兰薇婷对此毫无兴趣。
从学生时代起，外貌出众学习又拔尖的兰薇婷就一直是男生关注的焦点，情书一封接着一封送到她手上，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男生找他表白，其中不乏颜值与财富俱备的男神校草。
对此，兰薇婷都以好好学习不早恋为由果断予以拒绝。而她的直截了当反而又让那些觊觎男神垂青的女生们认为她是在欲迎还拒，滋生出对她深深的嫉妒和恨意，兰薇婷没少受来自她们的各种针对和报复。
实际上，她自认为是恋爱绝缘体，对男人或女人都无法产生生理或精神上的恋爱冲动。无论是以变性人的身份找男人谈恋爱，又或是找别的女人玩百合，在她的观念里都是无法接受的。
用标准的话来说，叫做无性恋。
兰薇婷的定位非常明确，自己和吕皓宸不过是上下级的关系，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外不会有任何交集。
短暂的扫视一眼过后，兰薇婷面无表情收回目光，继续埋头处理起工作的事，身边叽叽喳喳的噪音自动被她过滤。
兰薇婷不忘默默翻个白眼，在心底把那些情欲爆炸到失态的女同事鄙视了个遍。
忽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落在兰薇婷面前的办公桌面上。
兰薇婷愣了一下，随即便看清这竟然是一只棕黄色的，只有老鼠那么大的猴子！
不同于普通猴子的红脸，这只猴子的脸全部是白色，黑色的口鼻像是戴了口罩，此刻它正瞪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打量面前不知所措的大美女。
“怎么是猴子……”
她见到猴子就全身难受，更不用说和一只猴子面对面的接触。
她整个人待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较小的猴子迅速膨胀，长出锋利的爪子，一张血盆大口里獠牙似亮出的利刃，正对她虎视眈眈。
猴子引发的痛苦回忆被瞬间触发，大片阴影顷刻间笼罩在兰薇婷的脑海，躁动和慌乱将整个人吞噬，她嗖的一下弹出座椅。
她竭力想要快速远离曾经为她带来伤害的猴子，不料因为太过紧张，身体因为脚被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整个人以下跪的姿态扑跌在地上。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诧异注视下，兰薇婷顾不上形象，支起身体爬起来朝远处跑去。
“不要害怕。”一道低沉坚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传递出让人心安的浑厚力量。
兰薇婷出人意料地被这个声音吸引，不由停下脚步，双手缩在胸前转过身观察情况。
吕皓宸修长的腿快速迈开，朝猴子所在的方向小跑而去。他一伸手，轻轻把猴子抱在怀里，轻轻摸了几下头，略带戏谑地说教起来：“你这泼猴，怎么没事跑出来吓唬人家了？”
吕皓宸安抚猴子的动作轻柔极了，神情自然，语气舒缓，全然不见公子哥高高在上的疏离。
怀里的的小家伙，正舒舒服服的趴在手臂上，懒洋洋的舔着爪子，感觉到吕皓宸在看它，抬眼跟他对视了两秒，又低下头继续原本的动作，一副不知自己惹出麻烦的模样。
紧张情形得到控制，兰薇婷心中的恐惧消失了大半，定定注视自己工位前的一人一猴，不顺的呼吸逐渐平稳。
除了不会再有危险，似乎还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正轻轻安抚被昔日噩梦折磨的兰薇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