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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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三下学期，杜皎为凑齐学分，选了一门看似轻松的《亭林诗文选读》的选修课。任课老师是杜皎本科时期的古代文学任课老师——顾老师，他是出了名的幽默健谈，说解研究对象的时候，总是旁征博引，讲一些逸闻趣事，曾有人评选“文学院笑声最多的课堂”——顾老师毫无疑问地当选了。
虽说来上课是应付，但杜皎碍于自己是高年级的学姐，又因为保研的缘故，前来上课的同学很多都是相识多年的学弟学妹，为保颜面，杜皎提前到图书馆检索了几本书目。
光以“顾炎武”为关键词进行检索，涉及的书目便上百。研究顾亭林的书籍不少，但主流观点无非就是围绕着其是为有气节之士进行的旁征博引，再结合其游历山川的事迹进行举例，这些毫无新意的例证从一本书变个花样又引到了另一本书，看得人疲乏又兴致缺缺，“可我的论文也不过如此”杜皎自嘲地笑了笑。
她兴致缺缺地点开下方页码跳转到第“7”页，第7页只有一本书与顾炎武相关，《顾炎武与曹溶论教始末——明遗民与清初大吏交游初探》这个标题让人眼前一亮，一个明代有气节的名臣与清代贰臣交往的记录，其中不乏吟诗作对事例，这极具割裂感和话题密度的事例引起了杜皎的兴趣。
“应付老师是够了”杜皎如是想。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4:18分距离上课不到12分钟，望着远处的教学楼，无声地叹了口气，匆匆拿出校园卡借了就走。
开学便是2月份，论文外审定在了3月初，杜皎有些着急，背上便携式电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赶紧把最后一排的插孔位置占住。
宽大的阶梯教室，学生坐的有些散，远远望去，前面两排都是顾老师的研究生满满当当地坐着，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是要报考他研究生的学弟学妹。
稍宽电脑屏幕将她的脸罩住大半，以防老师提问，杜皎将刚借来的书翻开，凑着老师开课前几分钟的谈笑风生，过了几眼书目，还没看个眼熟，导师的对话框就黄色闪耀，
“举的例证还是不够，说服力度欠缺，你到底看过原版批注没有？”杜皎都能想象到网线那头导师铁青着脸，蹙着眉毛心里骂着自己这个缺心眼学生。
“不好意思老师，原版很多批注都比较模糊，我看不大清，检索了相关字证也没有人校对过，就不敢拿出来举例。”杜皎自己理亏，只能实事求是地说，又担心老师觉得自己在找借口，一刻都不敢怠慢，赶忙回复到。
“不知道不知道问问别人？问问我？问问你师弟？”这排比问咄咄逼人。
“好的老师，我再看看原版，有不懂的及时请教。”后缀了三枝鲜艳的玫瑰表情，杜皎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三炷香。
“OK”的手势发了过来，这场令杜皎惊心动魄的对话算是结束。
“我硕士的时候是研究顾炎武诗文的，那时候年轻，明代有为之士众多，以亭林先生之气节最为显著，又觉得文如其人，其诗文著作定如人般高风亮节。又发现其虽一生致力于复明，但旧时好友甚至是外甥都做了清臣，他游山历水又与这些人交往甚密，这种割裂感又让我觉得他不再是一张白纸，而是立住的纸张，看上去清白，在光影的照射下，其背后又有浅浅的阴影。”
顾老师的声音传了过来，杜皎目光瞥到桌上的那本书，微微有些出神。
“从前我总以为，青松挺直直冲云霄，人亦当如此，但当我只是稍微探究那位用‘坚守气节’简单定义之人，就可以发现其单薄名词定义的背后，有着能够与时相融的处世哲学，或许他更应是中国园林建筑当中的拱桥，圆融平衡又不失清亮之感，如果在烟雨中看它，是孤清冷淡，于繁华热闹中又见其通达一面。”
“那朱广言呢？”不知怎么，杜皎就想起自己的研究对象，民国时期的国学大师朱广言，其文字学的造诣甚高，作为国学大师汤谨林的弟子，后世甚有汤朱国学之美誉，只可惜，他老师是个怪人，他又是个浪荡子弟，风评不佳。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常希望亭林先生能给我托梦，给我指点一下我的论文，又想我要是梦到了他，会对他说些什么。”顾老师的语气中颇多感慨，眼神里泛着微光，像是在透过空气追忆着。“我想，我会说如今的访山问川再也不用骑着毛驴，亦不用到处求人，天下敬仰您的人天南海北，定会让您的一路顺遂的。”
不知为何，杜皎听了他的话，心中微痛，下一秒。
“如果有一天，你们遇到了自己的研究对象，你们会说些什么？这个问题不知道大家是否想过。”
杜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杜皎，我记得你本科毕业论文就是朱广言相关的研究吧，你对你的研究对象作何感想？”
很奇怪，杜皎对朱广言并没有顾老师对炎武先生那么深刻的理解，其实本质上就是没有感情。或者是因为相较于朱广言高超的学术造诣，其花边新闻更加引人瞩目，所以杜皎一开始对其研究就无法深入到人格层面，只能当做一个客观的对象进行学术层面的探讨。
“那个……渣男？”杜皎腹诽道，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说：“泽之先生，您批书的时候手稳一些、字写得认真些，不致教我白白耗尽了诸多眼神给您校对，揣摩您的字迹。”
“哈哈，他批注十三经经历他的一生，如今后世流传的版本，是他晚重新点校整理的最后一版，眼神和精力大不如前，自然是模糊不清的。”顾老师语气中透漏着遗憾。
“好了，杜皎你坐吧。咱们这个课程自由度高，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我关于亭林先生的观点只作为参考，而顾炎武先生的诗词和事迹，是需要大家自己检索和阅读的，我们课上主要是对亭林诗文进行一个阅读、点评和一定程度的延展，同学们在学有余力的基础上，最好是能够背诵几篇亭林诗文，我会随机抽背作为平时成绩。”顾老师轻飘飘地来上一句，堪比炸弹，下面细碎的言语响起，间杂一些哀嚎之声。
“行了，你们背点短的不就是了。下面我们找同学来品鉴几首诗文。”顾老师有些严肃地打断了细碎的声响。
杜皎顿时觉得有些头大，懊悔自己怎么不早点修完学分，都快要毕业还要有课堂作业，相当无语。但刚刚顾老师的提问又让她陷入到一片迷茫当中，对着床边透过的阳光，杜皎微微有些出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