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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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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岁兴,京城里的雪下的稀薄了些,没了寒冷天气的交迫,街景小巷又活络起来,吆喝与叫卖声的纷繁市井里,近月楼独然成栋,站在楼上的雅间窗畔望去,烟火人间尽收眼底。
阁楼的主人似乎极喜欢玉势之类的玩意儿,但不同于一般王侯贵族将上品玉打磨成精美配饰,单向是平家女子喜爱首饰,夹杂了些柔情是的在楼的各处摆放着玉打磨的猫。各样的都有,摆放在窗前,柜旁,到真像养的家猫一般,也不怕人偷。
毕竟还真没人敢偷,六皇子的东西,拿了可就是要掉脑袋了。
二楼隔间里传来钟酒的碰撞声。
“云则,我家猫可金贵着呢,别给公主摸掉毛了。”
兴许是喝了点酒,那人的声音有些缠绵的眷恋,烧酒驱散了体内的寒意,脸侧染上红,比起季云则怀里的,慵散的撑着桌案的人倒更像一只猫。
“公主殿下听到会不喜的。”季云则顺了顺怀里的猫,通体雪白的毛柔顺光滑,上还被人在脸颊两侧打上了胭脂,一看就知道是个金贵的宠儿。
“什么公主殿下”陆景和趴在桌子上,将手里的杯盏随意搁到一边。
“公主...”那只原本安详享受着顺毛的猫听到陆景和的声音从人身上跳了下去,乖巧地踱着步子凑到陆景和脚下,讨好的蹭着。
“真乖…”一双精长的手抚到小白猫柔软的腹下,托着肚子给放到了桌子上。一猫一人互相瞪着大小眼,陆景和眯起酡醉的眸子,蹭了蹭小猫的鼻子吐出一口酒气。
季云则坐在一侧,抬手抿了一口茶,上好的崇阳翠如春日初雪消融般在味蕾沁滑,王公贵族争抢着要买来待客的茶却不知早已是上层皇亲喝惯了的寻常茶水。
他站起身,腰间的阳春玉佩底穗也跟着徐徐晃动。熙暖的阳光透过雕琢精美的錡窗斑斓的落在那人身上。
“云则,你舅舅真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虽不说,人人都认定付砚林情深意切,早些年间京城里早就传遍了季勐钟爱谢韵声,人人都认定了这对金童玉女定是命定之缘,都等着两大世家办酒撒花,谁知半路闯进来个李重南,待谢家大小姐喜结金玉良缘之后,付大公子从此断情绝爱,一心征战沙场创立丰功伟绩,十几年过去仍不是为一段酒后茶颜后的话谈。那时他们也不过新生稚子,但仍在渐渐成年后的酒楼茶馆间听闻却不少。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谢大小姐也早
已结亲生子,可突然传出这样一个事,任谁也是感觉不可思议的。
“付童送的信。”季云则捻下肩头的一片梅花,佛手伸出窗外任冷风将其吹落。
这话一出,陆景和也噎了一下。
付童,边疆倭寇之子,自从被付砚林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几乎是付砚林一手养大的孩子,谁也说不清边疆那么多流离失散的孩童,一向铁情寸胆的大将军为何偏偏救了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孩子,但无论如何,因为付砚林,这个孩子算是在那荒凉边疆里一寸的柔情。
长大后的付童也没有辜负付砚林的期许,将那些本领学的极好,是付砚林极其信任的人。这信是付童送的,自然代表了付砚林的意思。
小辈自然没有过问长辈事情的道理,可身为六皇子的陆景和自是不屑于讲究那些东西,讲话也从不噎着,撑起身子把猫抱起来定定的与猫对着眼“要我,就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人要不爱我,我就一个人孤独终老!”
***
从近月楼出来,温度就不似屋里头暖和了。年关将至,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乌压压的,雪不觉又大了起来,落在叫卖烤红薯的摊货上,倾刻就化成了看不见的水汽云游在稀薄的空气之中。
“公子要去看看吗?”孟从望着那些说笑讨价的商贾不觉间也来了兴趣,两只眼睛亮亮的望着前面的摊子。
街道上人挤人拥,孟从自觉的走到前面给他家公子腾些位置,季云则就缓缓跟在后面。前些日子陆景和给他送了一只雪白的小狗来,还明里暗里说不要惦记他家公主,生怕自家的小猫认错了主,护得紧。
季云则没说什么,而那调皮的小狗不一会儿就把他的衣摆抓的脏兮兮的,孟从看着心疼,想着他家公子如此温和的性子也是不会养这种太活泼的宠,正抱起小狗想要回拒时,他家公子就给拦了下来。
“好啊,那就叫六六吧”陆景和笑嘻嘻的抱着猫走了,孟从却不很能理解自家公子的想法,看着季云则拿起一旁的折扇逗着小狗玩恍然间隔明白了什么,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六六,不就是六皇子吗。
“公子,你看这个像不像六六。”不知是不是他家公子的气质感染的原因,六六最近不像从前那般调皮,踱着踩满泥宁的爪子跑来跑去,还不肯让下人给它洗澡,反而像只被驯服了的小狗,每天摇着尾巴乖乖的从花园里玩过之后守在季云则的书房门口,等着季云则从书房里出来给他顺毛。这样一来,院里的下人都喜欢和这只漂亮可爱的小圆子玩了,半个月下来给六六养的圆墩墩的,可爱极了。孟从暗暗感叹自家公子的能力,但其实季云则什么也没干过,只是看着小狗毛发光泽的时候喜欢多摸两下罢了。
季云则看着孟从手上的小冰雕,晶莹剔透,连细碎的边毛都被雪绒的碎花点缀着,五官虽不清稀,但在难以掌控的冰雕上,也算的是一个精美物件。
“拿着吧。”
“好勒,收您两文钱!”店铺的老板喜笑颜开的将冰雕递上去。
“不用不用,给我就好”他家公子虽不是病弱少爷,但也是常年带着手炉的,冻着可不好。
见孟从拿着冰雕捧在手心季云则无奈的笑。
“孟从。”
“啊?”孟从一回头就见他家公子眯着眼睛笑。
“你家公子不是娇娇娥。”
京城人皆知季府的大公子温温和和,如初春冰雪消寂的暖阳,说起话来也曲泉流水般宛然,都常被认为是吃不了苦的主,是蜜罐子里养大的娇花。但其实季府人都知道季云则并没有那么娇惯,茉归阁里的下人整日都闲得很,根本没主子派的活儿干。一开始孟从他们还担心自己整日在季府闲晃悠,哪天就被管事的给轰到别院去做苦差事了,结果季大公子给他们留了下来,说还需要他们养茉莉。
当初季云则出生时正赶着寒冬腊月,红梅映雪的天气,季府对这个孩子爱的紧,生怕一点寒风给这新生的小娃冻着,打生下来一个多月里都没抱出过屋子,谁知这娃娃一个劲儿的伸着手要抓飘窗外雪花,几次被下人阻挠后直接哭着闹起来。后来就抱人出去看雪了,欢天喜地的吱呀呀的伸着胳膊抓雪花。
现在公子长大了,却也没了当初那股鲜活劲,整个人像一朵冰雕的花。但孟从还是觉得自家公子并不是高岭之花不可攀的样子,只是把那些小情绪隐了下来。不然六六怎么会叫六六呢。
说起来,季云则的生日也要到了,季府又要热闹一回了。
“公子,您的生辰就要到了”孟从抱着刚从季云则手上拿下的手炉,一边走一边回头和他说着话。“付大公子也要回来了,老爷的意思是连着付大公子的接风宴一起办,说人多会热闹”季云则并不在意人多人少,热不热闹的问题,他其实只会来走一个过场,毕竟生辰宴也只是聚一聚各方亲友的一种形式。
爱自然是不会少的,季父季母每年塞进茉归阁的珍奇宝物都不能标价,合在一起办也没什么意见。
他更比较好奇付砚林回京的原因。想起几年前在宴会上看到的场景,他不信付砚林就这么放下了。何况,还因为一个女子。
长街逛到了尽头,雪纷纷扬扬的又大了起来。季云则撑着伞站在长阶上,垂着眼安静的看着落到指尖的雪花,不消片刻就化为了一团水渍。孟从还没回来,手心的冰雕在小狗的尾部化了一湾细细河,像六六垂着尾巴仰头求摸的样子。
季云则眼睁睁看着“六六”变成了一块冰团子,抬起伞檐正要瞧着孟从回没回来,突然感觉衣袍被人拉住了。他垂下头,一稍黑发落到了一张漂亮的小脸上。而这个孩子就这么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仰着头看他...有点像六六。
“哥哥,你的雪人要化了。”季云则刚要解释手腕就被拉了下来,一个冰凉的物体放了上来,是一个真正的雪人。手心的“六六”就这样被换走了。李宁乐蹲下身子把“六六”放在雪堆里滚了几圈,那双通红的小手在雪团上揉了几圈。
“给小狗盖了被子”刚刚快要凝成水的“六六”又变成了一个丑丑的团子。“很暖和”一个不规则的团子被李宁乐双手托起抵到季云则身前。
李宁乐偏了偏头,好像在为自己没有被夸赞而疑惑。雪好像停了,他抬起头,眼却被盖住了。“李家的雪人是没有脑袋的吗?”温润的声音灌入李宁乐的脑袋,他觉得自己像是从耳朵那吃进了一块芙蓉糕,好好听。
掌心处传来细细的痒,小狗在挠人。
“哥哥…眼睛”
“先告诉哥哥雪人的脑袋在哪里”在哪里…李宁乐睁着眼睛看着视野里的漆黑。
“…星星”季云则移开附在李宁乐眼睛上的手,星空与白昼交汇错乱的瞬间,一双穿过梅雨季终遇暖阳的眸子不偏不倚的撞进了李宁乐的眼睛。在李宁乐愣神之际,那双眸子笑着晃了一下。
“星星在哪?”
“…在哥哥那…”手突然又被握住,被人一路牵拉到眼睛那。
眼睛被冰凉的手按着点了点。
...好凉
“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