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六年后/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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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最终停入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小路。
两旁满布银杏树。
秋天是银杏落叶的季节，日光下一眼望去，总是无垠的金色。
但在这样的夜晚，这条小路只有熟透白果带来的腐败气味和黏腻的脚底触感。不知哪个怪老板会把饭店开在这里。
盛宸阖上车门，指着拐角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就这家，老板国外回来的，曾经师从顶级鲁菜大师李迅风，平时不怎么对外。你们栏目组不是要做民间私房菜探访吗？这个，适合你。”
“你倒是对我们栏目安排很了解。”夏以臻言语带着意见，扫眼这间伶仃的小院，门上挂着张巴掌大的白色招牌，草草写着——码头。
“这不会也是你们盛家的产业吧？”夏以臻道。
“你看像吗？我们盛世应该不会在这种荒僻地方投资这种赔本生意吧。”盛宸笑笑，“但也并不代表它不好吃。”
“那是，至少不会用预制菜。”
“这就是你对盛世的偏见了。走吧，赏脸陪我吃一顿。”
“诶？预约的是你？”
一进门，戴棒球帽的短发女店员便对盛宸露出熟人见面的熟稔，又看看夏以臻：“这不是，这不是《食味之享》……蒋忆涵旁边的那个主持人？我们老板最喜欢的节目！”
她说着从围裙口袋摸出遥控器，墙上挂着的电视随机弹出《食味之享》的往期。
“是我，我叫夏以臻，打扰了。”
夏以臻尴尬避开荧幕里正认真吃饭的自己，撞见女店员胸口写着“小董”的胸牌。
“打扰什么嘛，小盛总好不容易带一次女孩子来。”小董随即露出坏笑。
盛宸不搭理，左右一瞭，“怎么今天外面只有你一个？”
“别提了，那个可恶的Peter又旅游去了。”
“辛苦，别和你们老板说我来了，你看到了，我只是来约女孩子好好吃顿饭的。”
盛宸双手插在口袋里，脸向夏以臻轻轻一撇，玩味笑着。
“懂———”
小董敲敲胸牌上的董字，眯眼发出咯咯坏笑，又对夏以臻热情道：“姐姐，你赶得真巧，我们不是总开门，今天还恰巧更新秋季餐单，8道小菜，吃得饱不？我看你节目，感觉你胃口不错，我就希望每个人都吃得满意！”
夏以臻觉得她机灵可爱，随即笑笑：“吃得饱，多谢。”
袖珍的房间只有两张木桌。
夏以臻略略拘谨，就近坐下，随后，小董又将一张暂停营业的木牌挂到门上。
“耽误你们闭店了吗？来得有点晚。”夏以臻客气问道。
小董向另一张桌上的预约字牌一努嘴：“早呢。另一桌预约客人还没来呢，我们很随意，都不一定哪天开门，更别提关门了。你放心吃吧！”
她笑得洒落，随后拿起扫帚跳进院子扫落叶。
与盛宸独处的空间，空气都变得紧张。
夏以臻做主持几年，仍旧不擅与陌生人攀谈——尤其是和盛宸这样浑身写着刁钻霸道的人。
这就是她和蒋忆涵最大的能力差异，也是她原本的性格。
她骨子里就是个又淡又慢的人。
盛宸已经脱去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口，这会儿正拉扯着领带透气。
夏以臻只好堪堪挪开目光，趁此打量这家店面。
现在她可以保证，这家小店和盛世集团毫无关系。
它里里外外都保持着某种清俭的古韵。
当然，这是有职业病的夏以臻友善润色过的词语——往现实里说，就是很寒酸。
老板似乎并不想在此投入太多，装修给人种随时会跑路的错觉。
连墙上的画也像老板自己闲来无事的白描，散淡几笔，勾勒出鲜果菜蔬栩栩如生的形态。
但割裂的是，但凡是与客人唇齿接触的餐具茶杯，用的却都是极其不错的材质。
苦荞茶送到唇边，夏以臻才见杯子是天青色的汝窑瓷，带着油亮细腻的蝉翼纹。
这种杯子，从前偶尔会在《食味》录制的黑珍珠餐厅里出现，常常还要被标准培训过的服务人员拿出来大讲特讲一番。
筷子也是稍带雅风的鸡翅木，通身光洁，清洁得一尘不染。
盛宸手指转着一只汝窑杯，不屑道：“你说这老板有病没病？也不怕人把杯子顺了。如果是我，钱只会投在别人拿不走的地方，风险可控。
“你说的是我们电视台吗。”夏以臻随口讥讽。
“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盛世由你决断，那问你也一样。”夏以臻神色认真，“盛总，我只想要一句话，盛世对我们栏目的赞助，有没有把我出镜作为附加条件？”
“有。”盛宸饮了口茶，气定神闲。
“什么？”夏以臻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好像不认识你吧？这是盛朗的意思？”
“别冤枉他。”盛宸泰然自若，“我哥不参与盛世管理，他不知情，投资决策权只在我手里。”
“你是……盛朗的弟弟？”
“同父异母。怎么，不像吗？”盛宸压着眉头，笑笑。
望着盛宸，盛朗21岁时青葱的脸还是蓦地跳出来…
夏以臻这才后知后觉——盛宸眉眼间和六年前的那个人很相似。
不说话的时候很冷，眉头常常是微蹙的，带着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不过，盛宸的气质更吊诡，而盛朗……
算了。
“我不记得了。无法评论。”夏以臻迫使自己回到现实，“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平白无故这么做，这会让我的领导同事误会，我很难自处。”
“先喝点水，消消气。”盛宸向夏以臻杯中又添新茶，“误会怎么了？何必管别人。误会最终带来了利好结果，不就够了吗。”
“好？”
“因为误会，机会总向你倾斜，台长都会对你客气，那这种误会就很有价值。就像今夜，盛世总裁与女主持深夜密会…”盛宸摊开手，“我从不忌讳花边新闻。它可以为盛世带来无尽流量，流量就是钞票，事实能当饭吃吗？”
“对不起，我和你这种纯商人谈不到一起。”夏以臻起身欲离。
“等等，”盛宸搁下杯子叫住她，“还有两个问题没有回答。为什么赞助食味，以及为什么让你出镜，不想知道吗？”
夏以臻被迫重新坐下。
这两个问题的确对她十分重要，她不能忘记今夜的初衷。
盛宸终于收起戏谑的脸。
“夏小姐，你也说了，我是个纯商人，我的投资行为理性的。赞助食味，是因为金麟酱油的定位和这档节目的调性及用户群体完美同频。这是节目策划阶段的就做好的决定，当时恐怕你还没进栏目组吧？”
的确，夏以臻进组的时候《食味》已经录制两期了。
蒋忆涵之所以说她后来居上，也正是因为夏以臻是被临时加进去的。
盛宸清淡一笑，“夏小姐讨厌别人说你被包养，我也同样讨厌别人说我拿公司的钱养女人。为博红颜一笑，让我盛宸做赔本生意？做梦。”
盛宸调出一组手机数据，推给夏以臻，“这原本属于盛世商业机密。但只听我一面之词，恐怕也是白费口舌，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夏小姐人品。”
数据上，盛世酱油广告投放后，网络销售额明显提升，搜索下单时间节点刚好与《食味》播放时段严密吻合。
盛宸：“相信了吗？”
“谢谢。”夏以臻将手机推回，“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把我作为附加条件？”
“因为她。”盛宸向电视里蒋忆涵完美的侧脸和轻启的樱桃小口看去，“我不喜欢她。录美食节目眼里只有自己美不美，谁来买我酱油？谁来我餐厅吃饭？她应该早点转去综艺频道。”
盛宸收回目光，“我只表达不满，究竟你们台长要哪个吃得香的来补救，和我无关。”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盛宸看着夏以臻，眼里一股无可救药，“你敢来质问我，都不敢相信你自己吗？”
夏以臻漠然以对，挪开视线，最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季赞助马上结束，下一季要不要赞助我们内部还在讨论。”盛宸提起一只汝窑杯，“我只希望不管结果如何，夏小姐都要知道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和你无关，理性对待，我可不想到时再被质问一番。”
“谢谢。”
两只杯子轻碰，发出悦耳声响。
夏以臻终于露出笑意。
无论电视台同事想象的她与盛世的关系有多精彩，如今在她眼里皆不重要。她不是一只菟丝花，从来都不是。
“《食在小巷》第一期准备选在哪？”盛宸问。
“还在选，我们制片人对店铺与老板本人的故事性都很看重。”
“嗯。”
盛宸点头表示理解，又四顾一圈，“你不觉得这就不错？我跟你保证无论菜色水准还是老板经历，都会是你想要的，吃完考虑一下？”
“是吗？”
夏以臻正犹疑，背后传来老年男人浑厚的嗓音：“这绝对是个很好的建议。”
“沈老前辈？”夏以臻条件反应般起身——她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是刚作别不久的沈泰。
沈泰重现眼前，先前所见疲惫已经一扫而空。
他的助手不在身侧，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年轻男女，打扮举止皆优雅高贵。
沈泰依旧毫无架子，略带黠慧道：“不好意思，虽上了年纪，耳朵却还灵光。刚才无意听见两位对谈，想到我徒弟的小店终于要被大众知晓，倍感惊喜。突来驾到，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夏以臻莞尔一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和您重新会面。”她指向盛宸，“这位是盛世集团的盛……”
“沈伯伯———”
盛宸很随意地凑过来，“夏小姐是我带来的。”
“好久不见。”沈泰拍拍盛宸脊梁，“臭小子现在独当一面了，了不起。”
盛宸潇洒笑笑：“跟我哥比不了，比我爸强点就行。”
见盛宸与沈泰熟稔寒暄，夏以臻悄然缩起手指。
沈泰身后矜贵的男子，留着美式前刺，一身随性的意式西装。
趁此时机，他一拢衣襟，向夏以臻伸手：“夏小姐，幸会。我叫倪俊贤，你可以叫我William，法亚银行中国区总经理，我看过沈叔叔的节目，对你印象深刻。这是我妹妹倪孝雅Juniper，现在是自由撰稿人。”
夏以臻握上倪俊贤指尖，“你们好，很高兴认识。我是夏以臻。”
倪孝雅翩然走近：“夏小姐，你真人好漂亮，看来我哥对《食味》的痴迷，又多了一个理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六年后/0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