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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先把人抢回来,再说有没有后遗症 ...

  •   路通开已是下午,据说奚书华的“保镖天团”出示了一打正规保安公司的手续,李警官通过系统查询到这个公司,奚书华的华陆集团参与投资,也确实在过往的护卫工作中战绩辉煌、名声远播。李警官才放心地把岭上几人委托给“天团”,让他们护送人质回雨州。而他自己则带人处理了袁队他们留下的现场之后,才开车过来接人。

      山路依然颠簸,却再没有了玩儿命的凶徒,总算是顺利进了雨州城区。但还没来得及送大汉进局子,他们第一站便先光顾了距离高速出口最近的、全雨州最贵的私立嘉康医院。

      临进城时,一脸坚毅、坐得稳稳当当的白恬恬,一口气没吊上来,毫无预兆地昏死在柏林森怀里,柏林森风一般抱着他冲进医院,到了抢救室门口,柏林森又被医生护士嚷嚷着拥了出来,他只能等在外面,心急如焚。

      护士关门前,他拽着护士的胳膊嘱咐白恬恬有基础病,不能随便用药,护士说放心吧,咱们的医生主打先把人抢回来,再说有没有后遗症,柏林森听后愈加担心。

      陪着他们来的李警官想起白恬恬猝不及防失去意识的瞬间,不禁唏嘘生命的脆弱,走过去拍了拍柏林森的肩膀,拉他坐在旁边的等候区:“他还年轻,雨州医疗条件也好,会没事的。”

      所有人都以为年轻就没事,年轻就一定生命力旺盛,但一个人的年轻与否并不取决于他的年龄和外貌,恐怕更多的是看待世界的心态。

      柏林森看得出,白恬恬的心已经老态龙钟,已经枯萎凋零。他拼命工作,却并不在意能从工作获得什么,金钱?新的人际关系?成为领域专家?他不在乎。偶尔甚至让柏林森觉得他单纯地一腔热忱,要为集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还有恋旧癖,柏林森不知道那些旧物具体承载了什么,但白恬恬显然被困在过去那段旧时光里难以自拔,对时间的流逝一点敏感性也没有,什么流行,什么趋势,哪个朋友结婚了还是生娃了,高升了或者进去了,对白恬恬来说皆为虚无,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和事。

      白恬恬也几乎不在外表露情绪,对待柳姨永远温和贴心,面对柏珵和柏林默的联手欺辱是一副无所谓、能应付的姿态,所有的失控都是在他独处的时候。

      他不算多幸运,总被柏林森撞见。

      他又很幸运,因为柏林森打定主意倾尽所有拽他重回这人世间。

      于是柏林森化身护士眼中最讨喜的那种土豪,只掏钱,不干预治疗,他从放着一排卡片的钱包里抽出一张最不起眼的闪着金色向日葵的黑色卡片,说:“救他!拜托你!”

      卡片效果惊人,医院为他们安排了一间豪华双人病房。柏林森缝合完肩伤,枯坐在病房,等到晚上十点,白恬恬才被三五位护士推着床簇拥着送回病房。护士见柏林森心神不宁,安慰说病人已无大碍,打了麻药,今晚也不会醒过来,两个人都放心好好休息。

      白恬恬身上安了不少监护仪,他神态安详,似乎没什么痛苦,随着机器滴滴的声音,胸口平稳起伏。

      柏林森的麻药的劲儿也还没过去,疼是不大疼,困意却挥之不去,他把自己的床推到白恬恬的床边上,疲惫地侧躺在病床上,握住那只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不一会儿便沉入了黑暗。

      袁队到得早,身后跟着小陆警官。

      柏林森在病房外间的起居室接待二位。袁队进来时,他正穿着蓝色长耳兔碎花图案的病号服,端着纯白色的雕花花边餐盘,盘子里剩下一些金黄色的面包碎屑,刮刀上残留着黄油和杏子果酱的痕迹。柏林森把盘子送进身后的洗手池,又征询了两位客人的意见,给两位警官分别冲了咖啡,为自己选了花果茶。

      柏林森在病房依然泰然自若,仿佛什么样的着装、环境对他的影响都不大,他很快进入一种严谨的职业状态,等待两位警官对案件进展的陈述。

      “我们已经正式与蒙市警方开展合作,手续连夜批下来了。”袁队接过咖啡,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杀手关押在雨州,审讯还在进行中。柏林默得到你的‘死讯’,很激动,昨天晚上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在他自己位于蒙市郊区的别墅里开了个狂欢派对,黄赌毒一样没少,蒙市警方顺利将其以聚众赌博的罪名逮捕,人证物证俱全,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我们分析,‘窃取拓夫’的计划庞大而缜密,其中还包括不少法律合规问题,以柏珵和柏林默两个人的力量,很难执行下去,因此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背后有其他参与者,或者说是组织者,蒙市刑侦暂时对柏珵采取了远程监视的手段,留他在外面与幕后之人联系,避免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希望柏总你暂时先‘假死’一段时间,当然也不需要对外公布任何死讯,只放出一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即可,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柏林森沉默,拓夫现在有田牧操盘,他自然是不大担心的。但是岭上怎么办?而且,如果自己“死掉”,柏珵一方想要拓夫完全落入囊中,就会重新面临一个巨大的障碍——白恬恬。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柏珵和柏林默心里清楚得很,白恬恬和柏林森仍然在同一个户口本里。如果柏林森死亡,在其本人没有遗嘱的情况下,白恬恬则会成为柏林森的继承人,而且是唯一继承人,他所需要继承的内容中,当然也囊括了几乎整个拓夫。

      “也就是说,白恬恬需要作为诱饵,引出背后的人。”小陆警官带着一种神秘的、跃跃欲试的、十分欠揍的微笑,语气中没有什么征询的意味,直接点出了他们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

      柏林森的涵养一直不错,语气平缓、态度温和地回答了两个字:“做梦。”

      光是殴打白恬恬这一条,柏珵父子都要进去的,况且当时他在白恬恬办公室门口和陈田福也说得很清楚,就是要实事求是地法办。

      即使有了白恬恬的伤情鉴定,柏珵父子两个仍然只是叫去被问了个话,拘留了两天你,很快就又出来“祸乱人间”,这多半也是警方内部的主意,他们既怀疑柏珵父子,又怀疑白恬恬,只有把他们放出来,看着鹬蚌相争,作为渔翁才方便找线索,查证据。

      只是陈队“太不小心”,完全没有控制住柏珵和柏林默的行踪,差点又出事,陈田福他们就像故意的一样,就是要把白恬恬置于危险的境地,不就是欺负他和柏家关系不好,孤零零一个人,没背景没靠山。

      能够同意对柏珵父子打人的事既往不咎,基本等同于放弃了白恬恬的安危,警队上层又能安什么好心?眼下求到他这里,柏林森怎么可能答应他们所谓的计划呢。

      此时,袁队作为计划支持者则显得被动了些,他并不知道前情提要,单看柏林森对小陆警官充分不信任的态度,大约也能猜到还有其它事,自己却被迫来当炮灰说客,想到这里脸不禁垮了下来,兄弟单位就是这样当兄弟的?

      昨天两市刑侦连夜开会,提出“垂饵计划”的虽然是陈田福,但袁队也认为这是当下最快、最有可能挖出幕后黑手的方法。

      因为目前这枚诱饵本身具有唯一性,而且无权无势无背景,连屁股都没坐热的代理总裁的职位,也被紧急回国的柏林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撸掉了,当然,这种对外展示出的水火不容的兄弟关系,大概率也会令柏珵阵营中的人掉以轻心,如果白恬恬成为诱饵,那么完整钓出背后势力指日可待。

      而且通过袁队的观察和陈队的反馈得知,白恬恬的个人素质还是不错的,在应对突发事件时沉着机敏,他对柏林森有一种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不太正常的保护欲。那么一旦这个任务落在白恬恬头上,他的配合度必定会达到警方可预见的最理想状态。

      然而,蒙市警方不厚道,派来的人沟通能力也着实不怎么样,小陆警官刚刚那一番说辞,听在别人耳朵里,多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让人由内而外的不畅快,连袁队听了都想掀桌,何况护弟心切的柏林森。

      虽然白恬恬配合与否,柏林森说了不算,但如果真惹恼了柏林森,单看柏林森的决心与资源,随便在媒体上放个‘死而复生’的信息,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便会荡然无存,甚至适得其反。

      搞不好幕后之人干脆把喊得最响、却也最会搞事情的柏林默推出来,自己重新藏回暗处,伺机再动。这样拉长的战线,无论对柏林森个人还是对警方的办案效率来说,风险都将大大增加,事情会再次棘手起来。

      眼见着柏林森和小陆警官之间无声对峙、火光四溅,袁队正要自己找补两句,却被一句沙哑的“我愿意”打破了僵持不下的气氛。

      柏林森起身一把牵住白恬恬的手腕,好像生怕他着了风,把他往里间病房里塞:“你躺回去,谁叫你出来的。”

      白恬恬难得面对柏林森时固执了一回,脸上带着病气,气势上却没弱下去:“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是胜利在望,然而越是得意,越容易出纰漏,因此我认为这个节点对我们来说也是机遇,不应该放弃。而且两地的警方联合办案,料想他们也藏不了多久。”

      “这个现在不着急,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有资本谈要不要参与警察的计划。”柏林森的“资本论”简直与姚轶的批评如出一辙,看来这是昨夜又被姚医生鞭策过了。

      白恬恬也不气馁,抱着柏林森的胳膊,从他的肩膀处探出头,郑重其事地说:“袁队,我自荐加入行动。”

      “柏总,我看小白总的意愿也比较强烈,要不你们坐下来听听计划再定也不迟。”袁队瞧着机会来了,仍然希望能将沟通进行下去。

      白恬恬主动拉着柏林森坐到餐桌边,专注地望向袁队:“袁队,你好,本人做过很多职业,包括但不限于餐厅服务员、税务科普员、DJ、图书管理员、助教、金融分析师,入职拓夫后一直从事销售工作,两次被评为年度优秀员工,最高年度业绩为十四亿。勤于思考、吃苦耐劳、团结同事、服从安排,只要是您交代的任务,我一定能够按时按量完成。请您务必考虑我!”见袁队震惊,他一鼓作气把业绩数据一一列举。

      白恬恬的面试开场白看似与计划毫不相干,但袁队却明白其争取早日铲除幕后黑手的用意和决心。一个人做过这么多种工作,并且每一样都可以量化,成绩斐然,事实上不光是经验的问题,这是明明白白的“能力卓著”,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失手,简直万里挑一,对他们的任务来说,稳定性也会大大增强。

      只是当下,白恬恬本人说话时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虚弱感,气多、声小,句子长了都得倒两口气,再加上那视死如归般的神情,不免让人担忧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反倒弄得袁队犹豫起来,毕竟“诱饵”的安全是要摆在第一位的。

      小陆警官却没什么顾虑,抢在袁队之前把计划的内容描述了一番:“两位这段时间暂留雨州,柏总如无必要,不要参与任何社会活动,在此期间,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人交往,都需要白恬恬代替柏总行事,不对外澄清,便会造成一种足以迷惑幕后之人的假象。”

      “计划需要多久?”见白恬恬固执,柏林森打心眼里反对这种利用受害人做诱饵的计划,不能通过已有线索找到答案,却要受害人一次次冒风险的行为,在柏林森看来是不专业的,不合格的。况且小陆警官眼中明晃晃的利用,很是令人厌烦。

      但之所以没有一口回绝,柏林森也有自己的考量。无论面对柏珵的挑衅,还是杀手的威胁,白恬恬总是能迸发出一种弱而绵长的力量,整个人可以从恹恹的状态,瞬间变得手脚利落,脑子清醒,甚至愿意多喝半碗汤,多扒两口饭。这怎么就不是福祸相依呢,“垂饵计划”是一曲序章,他们调他们虎,柏林森只想网住自己的兔。

      白恬恬见柏林森迟迟不做表态,而袁队又好像对柏林森的意见颇为重视,白恬恬只好眨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对着柏林森发出耀眼的粉色光束。

      恃美行凶要不得,晃得柏林森直闭眼。

      “嗯?”白恬恬不明所以。

      柏林森没答应也没有拒绝,把白恬恬推回床上,自己单独送袁队他们到门口。袁队与之握手,说:“感谢配合,这两天会安排人照看你们的安全。”

      “袁队。”柏林森手上力量渐重,说道:“保持联系。另外我需要一些人清楚或参与计划,毕竟几家公司上万员工,不可能没人管。”

      袁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耳边摆了电话的姿势。

      照看他们的话不是说说,袁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位一身正气的年轻面孔出现在病房门口,与柏林森自己的安保员大眼瞪小眼。

      明的有了保障,暗地里也不能少,柏林森又给五分钟前被“纳入计划”的田牧去了电话,一是提醒田牧注意安全,一是拜托他找个嘴严的“暗卫”。白恬恬傻大胆,对自己的惹眼程度完全没有任何概念,但柏林森有一万个不放心,光一对耍流氓的柏珵父子也要把白恬恬的生活搅合得鸡犬不宁。

      田牧听到消息,沉默许久,才说:“他长在你家,也是倒了大霉。”

      白恬恬身份转变迅速,自打接了任务,就进入了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心电图做了三次才通过,血压量了五次才正常。

      医生看着柏林森黑锅底一样的脸色,咬了咬牙才说:“再住两天?额……要不三天?”

      白恬恬顿时紧张起来,三天?!自己能出三份商业计划书、跑四个城市、谈五个客户、挣个六七八九百万。万一那些个欺负柏林森的坏蛋里面有个像他一样工作效率高的,三天足够他们杀到自己眼前,找到柏林森的下落!

      他越想越不对劲,背后发凉,脖子僵硬,仿佛有团团黑雾从医生办公室的门缝、窗边、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化成蒙面的黑衣人,朝着柏林森挥刀相向,他紧张得闭起眼睛,白恬恬当然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但他眼前的景象已经与他所处的物理世界割裂,他看到了血,满身满脸的血从柏林森的皮下渗透出,渐渐包裹住柏林森的全身,拖着柏林森往那血色的深渊中下沉。

      柏林森看着血色尽失的白恬恬,单手一抄他的衣领,从座位上把人提起来,随后两手握住胳膊,往上一举,托着他的屁股抱在怀里,扭过头对医生说:“一周,少一天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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